《今夜好眠》天水绿

7、草莓慕斯（2）

　　桑眠和景致在F大附近闲逛，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走着走着，景致忽然停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

　　桑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家卖情侣装的小店。

　　此时，景致偏过头来看她，眉眼温柔。

　　桑眠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想起聚餐时蒋尧说的话，唇角弯了弯，“你要买衣服？”

　　景致“嗯”了声。

　　桑眠故作惊讶：“可这边都是卖女装的欸。”

　　景致清咳了声，抬手指过去，“右边倒数第二家不是。”

　　桑眠扫了眼，佯装不懂，继续调戏他：“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这种特殊癖好。”

　　话说到这，气氛有些微妙。

　　“别误会。”景致说着别开眼，声音有些急促，“我只是突然想到，除了校服，我们好像没穿过一样的衣服，可以体验一下。”

　　他说完静了两秒，又转过来看桑眠，“你有兴趣吗？”

　　桑眠愣了下，低喃：“不止校服吧。”

　　景致没听清，附身凑近她耳边，“什么？”

　　桑眠搭住他的肩膀，往他那边靠了靠，轻声细语：“我要纠正一点，除了校服，我跟你也是穿过同样的衣服的。”

　　“有吗？”他看着她，眼底写了困惑。

　　桑眠勾唇，一字一顿缓缓道：“浴袍算不算？”

　　男人怔怔地看她，喉结轻轻滚了滚。
　　他沉默了两秒，沉声：“算。”
　　说完，他拉着桑眠继续往前走。
　　方向不是去服装店的，桑眠好奇地问：“不买衣服了吗？”
　　景致：“先转一圈，回来再买。”
　　桑眠：“哦。”

　　两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迎面遇上一对父女。
　　女孩梳着马尾辫，腰间系着蓝白条的校服外套，她捂着肚子往前走，神色恹恹。
　　中年男人拎着粉色书包走在她身侧，温声细语地跟女孩说话，浑身上下都透着小心翼翼。

　　桑眠见此情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个急脾气，说话大嗓门，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印象里，她跟父亲就没心平气和地说过话，总是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每到这时候，妈妈会出来劝架，劝他们一人少说一句。
　　13岁的某天，父亲突然向她道歉说：“眠眠啊，以前是爸爸不好，爸爸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她当时回答说：“我才不要原谅你呢。”
　　父亲确实没食言，没再大声跟她说话，而且变成了她理想中的样子。

　　一个月后，父亲进了医院，从此一病不起。
　　临终前，父亲拉着她的手，小声说：“眠眠，爸爸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和你妈妈结婚，另一件事就是做了你的爸爸。希望你以后可以找到一个爱护你的人，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她对父亲的讨厌随着父亲的离开而消失，不知不觉中，她变得格外患得患失。

　　时至今日，她仍然觉得，人不可能轻易改变，除非到了要永别的时候。

　　面前的女生突然流泪，弄得景致一下子无所适从。
　　他一面给她递纸巾，一面轻抚她的后背，“桑眠，你怎么了？”

　　“抱歉。”桑眠擦了擦眼泪，“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情绪突然有些失控。”

　　女生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觉得一切都特别不真实。”

　　“你突然给我写信道歉，偷偷给我惊喜，还送我玫瑰，就跟哄小孩似的，可你以前很少这样。”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眼睛里的委屈愈渐深浓，“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打算离开我了，想在最后留一个美好的回忆，所以才对我这么好的？”

　　景致没直接回答，只是问：“眠眠，你还记得我回来找你那天，你最后问我的那个问题么？”

　　桑眠眼尾挂着泪，有些茫然，“嗯？”

　　景致：“你问我，如果那个夏天，你没有在那张纸上写下我的名字，我们之间还会不会有后来。”

　　“现在，我来回答你。”

　　景致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我的答案是会。”

　　“我从初三开始就喜欢你了，我一直想着，等我拿到T大录取通知书，就去向你告白。哪怕你被你拒绝，我也想勇敢一次。”

　　“等等……”桑眠瞬间凌乱，“你说初三，是什么意思？”

　　他们第一次见面，明明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他说初三，难不成是记忆错乱了？

　　景致捧着桑眠的脸，缓缓道：“你初三那年，有个男生跟你告白，你说你不喜欢蠢的，考上T大才有资格追你。”

　　他顿了下，笑着继续：“我当真了。”

　　“大三的时候，你沉迷韩剧，你说你喜欢像电视剧里那样有个性的冷酷帅哥。”他说，“我也当真了。”

　　“可是这么久了，你还是体会不到我有多喜欢你，所以我想，我还是得做得明显一点。”

　　信息量过大，桑眠一时间无法完全消化。
　　整个人彻底懵掉。

　　她拿着纸巾直愣愣地往前走。
　　她想静一静。

　　没走几步，手被人牵住。
　　桑眠垂眸，看着被握住的右手，愣了愣，“你放心，我丢不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悄悄用力了几分。
　　“桑眠。”他轻声说，“我怕丢。”

　　夏夜的风轻轻吹啊吹，温柔中带点燥意。
　　桑眠把碎发撩到耳后，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