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虏（纯净版）》东吴一点红

6、囚虏（六）

　　啊……嗯，是这样啊，因为小柒长得比你好看，所以那什么郡主把她给错认成了你呢。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但被异族少女这样无视，你还是忍不住膝盖为之一痛，脸上也不由自主浮现了恍惚的神情。
　　与你的反应相对，小柒则在成为少女针对目标的那一瞬，相当敏捷地跳到了你的身后，两手抓着你的肩，把你整个儿向上提溜出来，树成了一面挡箭牌。
　　“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夫人救命！”一边说，一边在你身后瑟瑟发抖，一副十足惊恐的模样。
　　“……”
　　眼看那异族女孩在小柒的诱导下，眯起眼狐疑地朝你这边看来，你忽然又觉得，这世界单纯看脸也挺好，至少那样，你就不需要面对女孩那如同要将你生吞活剥的可怖眼神了。
　　“你说神芳团放在掌心宠爱的夫人是她？不可能，这么丑的女人，哪里比我好了！万石松，你的人不是见过那女人吗，把他叫来给我认人！”
　　目光在你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女孩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难看。她伸手，招来身后一个将领打扮的中年胖子。那胖子看表情是十足的不愿意，但他违抗不了女孩的命令，只能一边用帕子擦着满头的冷汗，一边抖着一身的肥肉，小跑着来到女孩身前，苦着脸点头哈腰：“哎哟郡主，我的小姑奶奶，您可不能乱说啊，什么我的人，小的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少废话，你以为你塞了人在神芳团队伍里，他会不知道？本郡主问你要人，你给我喊来就是！”
　　“这、这……郡主，不是小的不肯叫人，实在是……”万石松惊恐地朝神芳团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巧对上男人讥诮的眼神，脸上表情不由一僵，额头的汗一下子冒得更欢了。偏生直到此刻，那个性刁蛮的郡主嘴里也不消停，一个劲催着他叫人，无奈之下，万石松只能硬着头皮回道：“郡主，王爷有令，这人我是真不能喊。但是，此人曾跟属下形容过，这位夫人的长相确实有些普通，小的以为应该就是您说的那位没错。”
　　此话一出，小郡主的目光“嗖”地一下，又跟钉子似的戳到了你身上。她举着鞭子，鞭梢指向你的方向，面朝神芳团，又一次抬高了音量：“神芳团，不要告诉我，你宁可选这样一个丑女人，也不愿和本郡主在一起！”
　　你们停下的地方正是一座城市入口附近，周围不时有赶着牛马的行人来来往往。迫于周遭士兵的压力，这些平民原先只是老实本分地低头赶路，唯恐被卷进官家纠纷里，但是，郡主这一声厉喝，却成功激起了这些人的好奇心，唰唰唰，或近或远，附近的视线一下子聚集了过来，落在了你身上。
　　“啪啪啪”，你感觉自己的心口一瞬间被插满箭，碎了一地。
　　要说你长得丑，倒也不至于，你只是长得清秀了些，说难听点就是寡淡，不化妆的话很路人，但化了妆也能勉强拿个6分及格分，绝对不算丑。真的，从小到大也从没人这样说过你，你不丑，仅仅是没特点而已……
　　你在心底努力安慰着自己，脸上表情却慢慢垮了下来。
　　“她很好。”
　　不远处响起了神芳团的声音。那口吻与平时一般无二，冷静而自持，毫无情绪波动，听着就像在陈述一个苍白的事实。你觉得他估计也嫌你长得不好看，所以才只会干巴巴地说出这种一听就知道在瞎扯的话。
　　“神芳团，你这是故意在羞辱我吗，用这个丑女人？好，你赢了！”果然，郡主也自觉受到侮辱，听毕这话，一张俏脸上哗地腾起滔天怒焰。
　　哎，这……看这女人这么生气，会不会不妙啊。
　　神芳团有权有势，自然不怕和郡主硬杠，但你只是一介草民，被拿来当拒绝郡主用的靶子，要有个万一，你可不就die了。想到这，你有些害怕地朝男人的方向看了眼，发现神芳团也正直直盯着你，不知道已经这样子盯着看了多久。你稍微有些近视，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灵敏的第六感突然就拉响了警铃，告诉你事情不妙。
　　别、别啊……为什么突然朝你走过来了？
　　眼见着马上的男人一掀下摆利落地翻身下马，径自朝你的方向大步走来，你呼吸一滞，突然就很想把小柒揪到身前挡着——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你还记得昨晚上与神芳团的约定，你帮他完成他要你做的事，他便会放你一条生路。
　　就、忍忍吧……
　　脚步声从远到近，停在了马车前。你微微抬头，仰视着站在眼前的男人，恰逢他抓着车厢上沿，倾身靠近。一绺蜷曲的长发滑落在你脸颊，眼角下一点血珠般嫣红的泪痣一闪而逝，刹那的惊艳令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男人微微眯眼，自上而下睇着你，脸上划过一抹满意的神色。
　　“她很好。”
　　“鼻子，眼睛，耳朵，气味……哪里都很好，刚刚好。”
　　后半句话说得很轻，仿佛仅仅只是说给你听的而已。可他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当那双蓝灰的眼珠一瞬不瞬望着你时，你甚至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抗拒，完全被拖进了那片深邃而恐怖的海里，一路沉沦……
　　刷的一下，你的脸涨了个通红。
　　可、可恶啊……这一定是所谓的“想要骗过敌人，先骗过自己人”吧！你才不会上当呢，才不……
　　直到神芳团打发走了怒火中烧的郡主，谢绝了万石松的“护送”，重又领着队伍上路，进入荆城，你整个人都仿佛飘在空中，飘飘忽忽的，满脑子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滚过来又滚过去，根本听不到外面一个字。
　　又在城里行进了大约十来分钟，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庄严的府邸前。
　　“李府。”
　　你下车，抬头瞧了老半天，没错，是李府，不是神府，或者神芳府？——他这个姓太少见了，你不太懂到底该怎么念，总之，这绝不是神芳团的府邸，可为什么，他却带着你跟个主人一样，大摇大摆从正门走了进去？
　　你的困惑在看到李府内仿佛遭了贼般满地的混乱后，自动解开了。
　　是了，前不久荆城才遭了兵灾，城破易主，这李府想来应该是神芳团得来的赏赐吧。
　　整个府邸占地面积相当大，但收拾过能住人的房间不多。神芳团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除了驻守在府外的守兵，府里甚至只有一个干活的杂佣。领着你和小柒大概逛了一下，知道了在哪里休息、哪里用膳后，神芳团叮嘱你一句呆在府里不要乱跑，便换上一身很有华族特色的华服，牵着马匆匆离开了。
　　他刚回荆城，应酬不少。
　　你待神芳团走后，与小柒一同简单吃了顿迟来的早午饭。饭后闲得无聊，趁神芳团不在没人管你，你拉着小柒在府里打起了转。绝大多数的院落都没有收拾过，破碎的桌椅瓷器丢了满地，在经过其中某个院子时，你无意间在墙上看到了几点血渍，联系到荆城的历史，你忽然有了些不妙的猜测。偏在此时，小柒指着一根廊柱朝你招手，你走过去，发现柱子上刻满了深深的刀剑劈砍的痕迹，里头的木屑上还隐约沾着星点的血渍。
　　毫无疑问，这里之前死过人，而且看痕迹估计还不少。
　　你一下子没有了继续逛的兴致。与小柒匆匆回到了正厅后，你们各挑了一张椅子坐下，双双陷入了沉默。
　　神芳团晚上没有回来。
　　用过晚膳后，你简单梳洗了一下，就独自一人走进了卧房。这里是神芳团的卧室，和之前在军营一样，你晚上和他一起睡。小柒作为佣人，有单独的佣人房休息，就在你房间隔壁，不过隔着一堵高高的墙，来回有些麻烦。
　　之前有小柒和杂佣作陪，你倒也没觉得怎么样，但当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你一个，看着全然陌生的卧房与摇曳的烛光，想起白天在院子里看到的场景，你忽然就觉得有些背上发凉。
　　还是早些睡吧。
　　你默默想着，掀开薄薄一床被子，躺下，脑袋落在了一个冰冰凉硬邦邦的东西上。
　　这是什么鬼……
　　你狐疑地坐起，把那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一只古色古香的白底绘莲花瓷枕。你用手指按了按，这枕头美是美，但太硬了，很硌人，你是个对枕头要求很高的人，枕头不对会睡不着觉。
　　你试着用自己脱下的外套把瓷枕包起来再睡，但后脑勺依旧很不舒服，尝试再三，你将它丢到了一边，转而用叠起的外套现搭了一个软枕。
　　这下可以了吗？
　　你试着躺下，这回硌是不硌了，但外套布料太少，根本枕不起来，软塌塌的一下就被睡成了扁坑，脑袋下依旧空空的，让你很不舒服。
　　你合眼躺了一会儿，感觉还是不太对，就爬了起来，试着找更多东西来搭枕头。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和垫在下面的一条褥子，没有能用的。你觉得外间的壁橱里说不定有，就走过去打开了橱门，但很可惜，里面是空的，也不知是逃难的人全卷走了，还是被士兵搜刮掉了。
　　房里其余的地方，除了帘子和桌布，就没有一丝布料的影子。但你当然也不会拿脏兮兮的帘子与桌布拆下来垫脑袋，出门找吧，经历了白天那事，你又有些害怕。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你最后还是不得不认命，吹熄了烛火，压着薄薄一层枕头躺进了被子里。
　　因为睡得很不熟，到了半夜里，神芳团推门进来时，你一下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