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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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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嬷嬷退出来时,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跟连康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带着吴洀告退了。
连大总管居然立在仪门口,冲着二人的离开的方向浅浅的打了个千儿,一路目送吴洀走出院落,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方才转回勤政殿。
此时的萧瑀已经进了内殿,正由着小宫女们服侍着解下腰带,换上里衣,听见连康隔着屏风行礼,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道:“他们走了?”
连康垂首答:“是,依着陛下的吩咐好生送回去了?”
萧瑀翻身上了塌,一条腿曲着,慵懒的倚在团龙云锦软垫子上,挥手屏退了满屋子宫女内侍,冲连康道:“进来回话。”
连康应声,弯着腰绕过屏风,径直走到萧瑀身侧,方压低了声音道:
“奴才刚才冷眼瞧着,那吴洀眼眶有些泛红,很是神思不属,回去的路上甚至差点撞到了常嬷嬷身上。想必是听到了陛下吩咐常嬷嬷那些话,心里面感念陛下的隆恩呢。”
萧瑀双目微闭,坦然道:“本就该让他听见的,倒是没枉费朕平白花费那么多口舌。”
连康心道这样明目张胆,毫无愧意算计人家,自家主子也算是独一份儿了。嘴上却只应承道:“很是呢,难为陛下如此为他费心,这是吴洀的福分。”
“看着是个可心的孩子,朕原本也确是真有心想待他好些的……”,萧瑀勾了勾唇,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驯服烈马总要用些手段的,不能一味的逞强冒进,朕有这个耐心。”
连康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萧瑀脸色,见他有了几分暖意方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奴才虽然愚钝,但也有心为陛下分忧。”
萧瑀挑眉:“嗯?”
“那吴洀毕竟是出出身将门,世代簪缨,总是有些骨气的。陛下何苦一味的由着他自持下去?”。
连康说道这儿,顿了顿,拿捏着措辞继续道:“依奴才看,陛下到不如狠下心来强把人留在身边。只要在龙塌上尽人了事,自然能把他脑子里那些假道学尽数击破打碎。到时候,陛下再软语温存,好生安抚一番,何愁他日后不肯俯就?”
“我何尝不想如此,可那不就与内廷司训出来的娈|侍无甚差别了了,有何趣味?”,萧瑀轻低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他如今的样子的就很好,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血性,朕喜欢,不忍心打破……”
连康后退了一步:“陛下仁德,是奴才失言了。”
萧瑀闭目:“以后此事不要再提了。”
“是,奴才鲁莽。”连康俯身告罪:“陛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这就退下了,叫丫头们进来服侍您安寝。”
“还有一件事……”,萧瑀顿了顿,扫了一眼正欲离开的连康,没为什么温度道:“吴洀这两个字,不是公公该叫的。”
连康立时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叩首道:“奴才万死,竟敢直呼少将军名讳,万死!”
萧瑀阖眼,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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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第二日萧瑀照旧早朝听政,照旧和自己的舅父摄政王意见相左,但又苦于无法亲下圣旨只得勉强让步。而后又,强忍着满腹心火去内阁习政,被那帮迂腐老头说教了好大一阵子。
乘着步撵回乾清宫的时候,正是裹挟着满腔怒气无处发泄,面色阴沉,眉宇间尽是恹恹。跟在身边的小太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连平日里巧舌如簧最会哄的圣上开心连康都不发一言,只就低着头亦步亦趋。
行到半路,萧瑀突然喊了停。
连康抬眼一看,正是那日皇帝陛下初见吴洀的那个小连廊。连康歪着头,眼角小心翼翼的滑过步撵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子,却猛然惊觉,一张本该冷若冰霜、饱含怒火的脸上,神色竟然柔软了几分,嘴角甚至堪称温柔的不经意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连康公公对吴洀的崇敬之情在这片刻间又添了十分。
世人皆以为当朝天子喜好南风,这才久不踏足后妃寝殿,以至于中宫始终空置。然而,只有贴身服侍的人才知道,这根本就是萧瑀故意放出来迷惑朝廷内外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因为后宫宠幸不均而导致前朝盘根错节的势力纷争。
事实上,当朝天子私底下既不好女色又不好南风,甚至可以当得上洁身自好。以往萧瑀身边被人塞过的那几个男孩,无一不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要么被罚没出宫,要么被赏给近臣了。
可这个吴洀……连康默默的暗自盘算,以后怕是要巴结着点儿了。
“走吧。”还不等他回过神儿来,萧瑀已经吩咐继续前行了。
萧瑀半个胳膊搭在步撵的扶手上,在虚空中招了招手,连康眼观鼻鼻观心,紧走两步把耳朵凑了过去。果不其然,皇帝淡淡吩咐:“你不用跟着了,去那边把人请过来吧。”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连康“哎”了一声,就转头小碎步紧跑去找吴洀了。
两处离得不远,连公公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腿脚依旧麻利,来去很快,萧瑀刚的銮舆刚进了未央殿,连康就已经等在仪门了,却是只有一个人。
迎着萧瑀质疑的目光,连康颇有些为难的行礼回话:“烦劳请陛下稍后,少将军……此时不太方便。”
萧瑀急道:“吴洀怎么了?”
连康尴尬一笑:“陛下宽心,少将军无事……只是按规矩,内廷司正在为其洗润,还未礼成……不,不便进上。”
“洗润?那是何物?……”,从未幸过男子的萧瑀愣了一下,方才反映过来,立时怒道:“谁准那些个奴才碰他的?朕不是说一应规矩都免了!他们权当耳旁风不成!?”
连康颤颤微微:“陛下息怒,您昨日只说了不用学规矩。想是常嬷嬷一时误会……”
“你去。”,萧瑀冷着脸:“现在就去,把吴洀给朕带过来。要是慢了分毫让内廷司弄伤了他,你就不用回来了。”
连康连忙答应着,小碎步跑着退了出去。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把吴洀带进了乾清宫,有非常有眼色的悄声屏退阖宫宫人。
吴洀还是一席素淡的白衣,但因着刚在内廷的奴才那里了那一番折腾的缘故,脚步还有些虚浮,脸色也不似前两次健康,泛着青白,整个人看摇摇欲坠。
萧瑀忍不住暗叹:太单薄了。
吴洀规规矩矩双膝跪地,正要行拜礼,被萧瑀两步上前伸出手稳稳的拖住了,柔声道:“免了吧。日后只你我二人时,不必如此。”
吴洀茫然抬眼,看向萧瑀是眉眼间虽然还隐隐可见少年将军的英挺和倔强,但却也带了几分惊恐和惶惶不安,眼圈微微泛着潮红———宫里的手段当真是骇人。
萧瑀越发心疼,一下下顺着吴洀的脊背,吴洀自昨日听到那一席话之后,对萧瑀便没少了几分戒备,今日在内廷时又被紧急叫停,也算是救于水火,于是任由他摸着。
萧瑀安抚道:“卿别怕,此日后朕必不会在再让他们碰你。”
吴洀这才面色稍有缓和,复又躬身,认真道:“臣,谢主子体恤宽宥。”
“谢礼呢?”,萧瑀噙着笑,口气戏谑道:“爱卿空口白牙的就这么谢了?朕却是不依呀。”
叩谢皇恩不是例行公事吗?就像随口说句“你吃了吗”那么寻常,自古哪有主君问臣子要谢礼的?
吴洀被问的有点摸不着头脑,却值得垂着头老老实实回答“主子恕罪,臣自进京时不曾带着像样的物件……若是主子不嫌弃,臣,臣可修书一封让家兄派人快马送些余杭的土仪来……”
吴洀越说声音越小,想是也觉得用土仪进上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哈哈哈哈”,萧瑀朗声笑道:“看把你为难的,倒像是朕上赶着要问你将军府上讨东西似的……土仪就罢了,这千里迢迢的送进来只怕也不新鲜了。”
“不如,卿伺候朕歇晌吧,权当是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