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头绳》还未

9、第 9 章

　　不知何时起风了，将斯木的棉衣裙角微微吹起。
　　只余风声。除此之外，一切归于静了。斯木站在大门口，呆呆地站着，看着里面。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手软了下来，篮球直直得坠下，砸到地上，突兀的发出响声，在馆里回荡。何希川就那样愣着看着斯木，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顾不得擦去。
　　大家都停止了动作，顺着希川的目光，看过来。
　　斯木感到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面红耳赤。她将手紧紧的攥着，攥在一起，然后慢慢抚上胸口。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眼里挤不出一个字来，什么声音都挤不出来了。
　　又一阵风，撩起斯木的刘海，显出她大大的眼睛……
　　“呃……哎……希……希…何希…何希川，能、能不能……聊聊……”终于挤出几个字来。
　　大树。
　　枝杈间没了叶片，显得很凄凉，斯木看着，不觉得打了一个冷战。
　　“你找我有事吗？”开口了，却是淡淡的。何希川靠在大树上，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不看斯木。
　　不要这样……无力地想着。然后握住了左手腕。
　　“我…你这几天没来考试吧？”斯木也低下头，站在希川面前。
　　“嗬！你管我？”像是在问，又像是在示威。何希川吐了一口气，说得轻轻松松。
　　不要这样……
　　“啊，啊，我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但是大家都很担心，恩……轩婷她、也很担心……呐，打篮球……”斯木又不知如何说了。
　　“你呢？”希川使劲靠了一下树干，直起了身子，扭头看着斯木。“你呢？”又问了一遍。
　　我？他问我？“我……我…呃…”好半天“担心……”声音低得听不到。
　　希川轻笑了一声，将头撇过去。
　　“不要逞强了吧？你还是真得很虚伪耶！说实话不就好了吗？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一连串，打得斯木一阵酸痛。
　　“我是真的很担心！”终于说出来了，略带些气愤的语气，抬起头，看着希川。
　　何希川将脸扭过来，看着她，试图用可怕的眼光看着她，但随即低下了头。
　　“担心……吗？”声音很虚弱“你不是……讨厌我吗？”最后低下去，声音被风侵蚀。
　　还是能听见的，听得一清二楚。
　　我、讨厌、你。
　　还记得那天的话，斯木记得自己甩下这句话掉头就走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不是这样的……”不知为什么，很想解释，心里隐隐觉得这次若错过了，就再也错过了。
　　希川没说话，弯腰捡石子，袖子被撑了上去，露出半截胳膊。

　　“啊！你做什么？”
　　斯木感到自己被谁推了一把，猝不及防，一个跟头栽进水里。等抬起头，看到岸边的轩婷笑得捂着肚子。
　　“不要笑啦！”斯木游过来，一把将轩婷从岸上拽下来。
　　“哗！”一声声的冲水声，很多人都跳进水中。
　　“木！咱们比赛吧！”轩婷等到大家都靠过来，提议。
　　“好！”“没问题！”“太棒了！”“你们就等着输吧！”
　　大家都表示赞同，然后纷纷扭头看着斯木。
　　“啊！我？我没问题的。”斯木立刻表态。
　　“预备——开始！”

　　“你做什么？”希川的那只胳膊被斯木迅速拽过去，着急的喊道。
　　斯木拽过来胳膊，她怕自己没看清楚，她瞪大眼睛看着，看着眼前的胳膊上，那个蓝色的头绳。
　　“请给我一个，好吗？”何希川的话又在空中回荡。
　　“你……”斯木感到心跳又加速了，胸口上下起伏着，说起话来也是气喘吁吁，好像刚刚跑完800米。“你、为什么。”斯木的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狠狠抽回胳膊，希川别过头去，阳光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到神情。
　　斯木的手落了空，缓缓垂下，头也缓缓垂下。
　　“你，为什么。”哽咽了一下。“你到底……你……你对我……。”
　　“喜欢”这个词，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到底是……”
　　话说不下去了，感到自己的腰被揽了过去。
　　脚下没了重心，怎样都站不稳，斯木向前倾倒，双手伸着，却被一个身体堵住。树枝又哗哗作响了，扫过空中，划破云层，划出一道道金黄中略带殷红的夕阳。
　　太大了，风太大了。以至吹来的大风压制了斯木的鼻息，猛地一下，难以吸气，无法呼吸。

　　游在水里，斯木逐渐疲累了，却不知从哪里突然窜来一个人，手巴了斯木一下，手腕上的蓝头绳滑落。斯木看着头绳腾在水中，然后慢慢下降。
　　疲累也好，无法呼吸也好，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头绳，怎样都不可以丢掉。斯木挣扎着向下潜去，手伸向头绳……

　　嘴唇上仍旧留有余温，一阵阵发麻。感到热流，顺着鼻尖慢慢延伸，蔓延开来，直至蔓延到耳根。
　　太近了，只感到他的轮廓迅速放大在眼前，然后模糊。
　　慌忙推开何希川，斯木的心脏甚至要窜出喉咙，呼吸急促。她觉得应该给他一个耳光，于是抬起手来，作势要扇在他脸上。
　　何希川闭上眼睛，没有躲的意思。
　　雪，洋洋洒洒又开始下了，落在斯木的鼻上，肩上，手上。
　　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忍不住，怎么也忍不住。尹斯木就这样站在何希川面前，低着头，双肩又开始颤抖起来。
　　“我……我”还没等希川说完。斯木推开希川，跑了。
　　最后的一个词淹没在落雪的声音中，没有了。
　　“喜欢……”
　　电话铃突兀的响起。
　　“喂！”何希川的声音有气无力。
　　“好，我知道了，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
　　“是的，爸爸……”

　　后来就再没见到他，再没见到希川，有人说他出国了，或许吧！
　　出国了？
　　斯木猛然想到，那夜她的电话响起，接起来，却只余“嘟嘟嘟”的声音。
　　身体摊了下去，斯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蓝头绳缓缓下降，手却无力再伸过去。空气渐渐没有了，水顺着斯木的鼻子流进去。然后……
　　“斯木！尹斯木！”
　　在醒来时，看到结伴的那个女同学着急的脸，不一会其他同学也寻着跑来。
　　“你怎么了？“
　　“吓了我一跳呢！”
　　“真是！”
　　下意识的环住自己的左手腕，环着，环着手上的蓝头绳。
　　蓝头绳？我明明……
　　斯木完全清醒了，拨开人群，挣扎着站起来，跑出去。
　　人影憧憧。
　　“你们，你们知道谁把我救起的吗？”斯木扭过头来问。
　　“不知道啊！我们跑来是你已经躺在这里了！”几个同学也随声附和。
　　斯木张望起来。
　　阳光，不知不觉钻进窗子。
　　水中的斯木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谁托起，缓缓托出水面。
　　模糊的意识中，斯木记得那只手，修长的手，有些冰凉的手，触觉如此熟悉的手。
　　套着蓝头绳的手……
　　我是如此铭记着你，用蓝头绳，铭记着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