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头绳》还未

7、七

　　雪花早已飘得无人问津，而更多的是积雪被人践踏成的黑印，在阳光下还闪着光，但很快就又被融化了。很多时候，美好总是在这简单的瞬间被消逝，就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就在你还正关注于某些其它事的时候，就被消逝了，——被时间消逝了。
　　而此时的学生们，并不是不愿奔下楼去玩雪，而是只能全神贯注的在某一件事上，甚至偶尔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小毛病也突然奇迹般的改掉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期末考试将至。
　　尹斯木庆幸自己的好运，临考试前竟然会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虽然有时候老师的唾沫和着粉笔灰会很不请自来的与斯木的脸亲近，不过这种位置斯木想睡觉都很难了，并且就连自己最烦 的英语课也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期末考试是害死人还是救了人。
　　下课铃很早就报道了，斯木却觉得时间还不够似的，抱起书追着老师问东问西，于是老师周围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挤得老师找不到离开的路。
　　何希川坐在最后一排，没有和其他男孩玩闹，只是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望向正弯着腰张大嘴看来兴奋过度的斯木脸上，看她的刘海斜斜地梳着，很随意的夹着一个卡子，——蓝色的毛织卡。然后他觉得周围的声音就此静了，静到窗外的“簌簌”的下雪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是看着斯木睁大眼睛的侧脸，然后习惯地用手托住脸，眯起眼睛。想必是怕被人发觉，就索性用大大的手轻轻掩住自己的脸，将眼睛眯得更深了，就那样看着斯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谢谢老师！”斯木问过问题向讲台下走，转身，下意识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角上看去。
　　斯木突然觉得左手腕生生地疼起来，立刻捂住，却仍觉得骨头被硌地疼着，同学们的动作一下子就慢下来了，好像斯木已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空间。
　　那慵懒的却深如潭水的眼神，夹杂着空气中的尘土传过来，传到斯木眼里，接着化作针，刺得斯木想要流泪。
　　雪，不过是个旁观者，它事不关己，仍静静地自落自化……

　　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同学们都抓紧一分一秒地看书背书，教室突然静了，这倒是让斯木耳根清净许多。下课的时候课代表嚷着要收作业，斯木坐着等组长来收，可是仍不见人影。
　　“尹斯木，你收吧！”林紫幽走过来说。
　　“为什么？”转过身，奇怪地看着紫幽。
　　紫幽将作业本塞给斯木说：“就咱们组的组长，自己都不交作业，还说收作业呢！”
　　哎？斯木歪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啊，突然想起自己的组长是那个家伙，那个连自己的作业都不交的家伙。
　　扯过紫幽的作业本，拽起自己的，大迈步就向后排走去，走得气势汹汹，大雪在窗外突然打了个旋。
　　“啪！”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拍在何希川桌子上，希川回神低头，看到两个被摔来的作业本横在自己的桌上，然后抬头，正对上斯木怒气冲冲的脸。
　　心里一阵惊颤。
　　“哦？找我啊？”希川眯起眼睛说到，几乎不动嘴巴地说。
　　斯木看了心里不舒服，嘴巴强硬起来：“就是找你！”
　　希川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是表示不屑还是觉得好笑，总之还是挑衅一样的开口了“稀客啊！什么事啊？”
　　“你好像忘记做一件事了吧？”看着希川玩世不恭的脸，斯木心突然抽动了一下，于是口气更加不客气起来。
　　“什么？”希川还是眯着眼睛。
　　斯木瞪视着他，发现他越发像猫了，尤其是向别人伸出厉爪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了，斯木总有一种冲动，想要对着他破口大骂，于是控制不住自己，向他吼道：
　　“你是组长哎！作业本何时收啊？”
　　“就这事？”希川看她兴师问罪的表情，猛然回想到当初两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斯木也总是这样，偶尔经不起开玩笑，就会摆出一幅兴师问罪的表情，然后自己就会更加想要开她的玩笑。习惯了，习惯了这种行为，所以当她再次摆出这副表情时，就会潜意识地想要逗她，好像这一切，都那么习以为常。
　　“你收不就行了吗？——麻烦！”两片嘴唇轻轻碰触，声音就顺着何希川的嗓子涌了出来，然后直线传到斯木的耳朵里。
　　人的到大脑真的很神奇，这样一句话，本应经过很复杂的过程才会形成意象，投射到大脑屏幕里，可是偏偏这一过程却如此的迅速，迅速到斯木还来不及收集声波，就已经听懂了它的意思，如此清晰。
　　——麻烦——？
　　斯木突然愣在那里，她看到希川重又扭过去的头，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麻烦？我吗？斯木是脆弱的，她甚至无法听进去“麻烦”这样一个词，她甚至感到这个词分量之重，压着她的心几乎破裂了。她此时根本无法想象这句话的含义，哪怕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斯木突然发现黑影中，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斯木伸出双手，拼命地伸向他，抓住他时，几乎拖力了，他却抬起手，狠狠的，狠狠地将她的手甩开。
　　当之间没办法再继续时，越是喜欢就越想破坏。
　　无力感爬满心头。
　　我们回不去了……
　　“呵呵！何希川，你还真不负责任啊！”低着头，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当无力与绝望达到顶峰时，冲动就会使自己想要破坏一切。
　　“你还真不负责任啊！”
　　何希川感到自己的心弦被谁狠狠揪起，然后崩开，颤得自己一阵晕眩，慌乱感向上窜着，爬上喉咙。
　　“对……对啊！我就是很不负责任，你想怎样？我从来没说过自己负责任啊！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啊！八——婆！”
　　希川定定地看着斯木，看她突然没了动静，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你……”一直旁观的宋井姜张了张口。
　　倏忽，斯木将头抬起来，狠狠地看着何希川，紧抿着嘴唇，双眼瞪得圆圆的，闪动着水光，拳头握得紧紧的。只是那眼神，希川感到自己的右手腕又开始火烧起来，下意识地按住。希川不愿再看下去，眼睛却又不敢挪开，无力感渐渐加强，还来不及回神，斯木已经抛下一句话飞奔出去，宋井姜也跟着跑出去了，还有林紫幽。
　　怎么了？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不在乎别人的口舌，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如此在乎，如此在乎这个女孩对自己的评价，恍恍惚惚，记忆的大门就此打开……
　　“唉！何希川你这人真不咋地！”电话那头，斯木懒懒地说。
　　“啊？”希川惊讶她会这么说。真不咋地？这评价真糟糕啊！
　　“怎么会？我哪里不好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给这个女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方一阵沉默。
　　希川急急地催促：“快说啊”
　　“嗯……其实你人挺好的，可就是有点自私，而且不负责任。虽然就两个缺点，可是这就够要命的了。”
　　……
　　希川看得懂她的眼神，他知道，那里面的东西，叫做嫌恶。
　　嫌恶与绝望。
　　“何希川，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是不好好学习呢？放心！我会帮你的，你一定能学好！”
　　“你有时很体贴的，可是就是有点不为别人着想，我真希望你能变得负责任点啊！那样一定是个好男孩！呵呵！”
　　“我给你订了个学习计划，要履行哦！不要枉费我一片苦心啊！”
　　“上课好好听讲，你看你怎么又玩文曲星了？”

　　“阿川！斯木给你一包蛋糕，垫垫肚子。尹斯木对你真好啊！小子真让人嫉妒。”
　　“我去上厕所。”
　　脑子乱了一团，紧接着嗡嗡作响起来。耳朵一阵刺痛的忙音，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真、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