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67、小矛盾

　　强迫性重复，意思是我们不知不觉中，总会被某一类人吸引，不由自主地与他们发生或爱或恨的关系，很可能是因为这些人身上具有我们父母的特征。

　　在潜意识里，我会不会也总希望找跟爸爸相似的男人？因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爱母亲，还有谁会长长久久的爱自己呢？我也会倾向于寻找对我冷淡但充满魅力的男人，他永远不会爱我。

　　我的内心充满矛盾，渴望爱情，但我并不知道被爱的重要性也并不相信自己会被爱。

　　我也在爱情中马不停蹄、勇往直前，然而结局只能是——屡屡受伤一再受挫。

　　爸爸几乎没有爱过妈妈——至少现在看来，在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这句话是没错的。爸爸的居高临下、挑三拣四，甚至稍有不满就会动手。小时候我的不懂妈妈为什么总是有话也不敢言，想回娘家也不敢和爸爸商量，成日里过得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不能容忍小小的我稍微做错了什么。

　　她总是絮絮叨叨，说都是因为有了我，家里人劝她离婚很多次可她看到我那可怜又无辜的小模样的时候，总是舍不得，怕我受委屈怕我没人爱，可我只是听着，我也听不明白。只知道我每次想黏着妈妈跟着她出去的时候她都不会带我，总会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我好不容易一家又一家找到她的时候，她便说该到回家的时候了吧。我总期盼着能跟妈妈一起出去，能在妈妈旁边睡觉，可打我记事起，妈妈就有了妹妹了，她一心只照顾妹妹，只抱着妹妹出去，只搂着妹妹睡觉。

　　我读初三的时候，爸在电话里指责妈妈，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她无能无用一无是处，说她活得真窝囊，妈从来听着不敢挂电话，等爸发完火了自己挂断了，妈只会一个人哭。那时候久久躲在门外的我，觉得妈妈很可怜，妈妈一点儿也不窝囊！我只知道爸说的每一句话都极其过分、令人气愤，我只知道我害怕妈忽然对我发脾气我也总是躲得远远的。

　　有人说那是更年期遇上青春期，有人说那是抑郁症前期，可我只知道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因为她每天的吹毛求疵变得烦恼起来，有烦恼的时候我也会不说话避免直接面对，因为她的话根本就开始变得没有逻辑没有道理起来，驴头不对马嘴，前言不接后语，否定所有价值，甚至否定所有努力，否定我日日夜夜里艰辛刻苦所取得的一纸成绩。她也说，说我学习没有用，说我是个废物是个白眼狼，说我这里不如人那里不如人似乎没有稍微一点如人之处，她开始喜欢拿我的短处来对比别家孩子的长处，拿一时的利益来否定现在的投资。一个十四五岁正处于学习阶段思想体系尚未形成的女孩子，当时的我很容易受到任何观念的影响，无法避免无法忽视无法不为之感到难过。

　　我觉得她不可理喻，他们都变得不可理喻，我觉得我完全无法忍受甚至，如果我可以逃离这一切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逃离，离家出走。

　　所有的忍耐，都是因为她爱他，爱得很卑微爱到没有尊严爱到失去自我。

　　我也做得到。

　　所以我也就习惯了遗憾习惯了冷落，我也开始爱不爱我的男生，毫不怀疑地追求可以让我感到一点点温暖的男生，尽管总是被拒绝总是受伤害甚至被背叛，我也没有想过彻底放弃。比如宋世勋，只因为他曾经承诺给我，有一天他会来见我，带我一起走去到世界各地，去到所有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同样也是，我为什么对高中男神念念不忘呢？他，可以说是没有丢下过我，他每次打篮球我都跑去看，就默默地守在他身边，就可以跟着他就好了。尽管他没有许诺过我什么也没有对我的倾慕给予回应，但是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有时候我忽然就觉得，我可以一辈子喜欢他。

　　我永远不能确保自己可以把所有的感情经历安排得井井有条，可以把这一生完完全全的过好，就像我永远无法明白一个艺术家到底爱谁。所以赫本的一生之中，最爱的男人谁呢？我无法猜测，因为爱总是处于变化之中（读赫本的人生历程有感）。

　　但是呢，我有时候觉得好好，缺乏一种刚气儿，毕竟是在南方长大的男孩子嘛，不像胡蛮之地的人，我妹有时候都比你刚。还是该刚的时候就要刚。

　　该明确就很明确就好了，不能总是什么都顺着我惯着我，这样子总有一种莫名的食嗟来之食之感。有时候可以很态度强硬，但不是自我不是只知道顾及自己，是有理有据诞生于果断的态度强硬；有时候就可以乖一点，但不是自负不是没有主见，是赏心悦目诞生于随人所愿的适时的乖一点。所以说生活不会波澜不惊不是一成不变，一场爱情也不是尽心竭力地对一个人好就能收到期待之中的圆满，投其所好但不求回报，其实这一步现在的我根本做不到也不再想要做到了，甚至无法完全的做到投其所好。

　　要强调的一点呢就是，有意趣、有情绪，才会记得深刻。生活最不可缺少的，是情绪。就像你玩游戏打败我九次，每一次我都不可置信甚至要火冒三丈了，每一次我都警告你这样寡情绝义的样子太嚣张了，但你非但不听，还要逆而行之。承让这会事儿一时不复存在了，前提是在你问我“你为什么不怕我”而放松警惕的时候我背叛了你一次，你的英雄慷慨就义了，为爱情而死也算得为正义而死了。所以后来在我和别人组战队的时候，对面只你一个人，也绝对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唱到失败的滋味，这的确很硬气，反正实力允许战无不胜了，怕什么？

　　我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反倒后来在你唱起“他不懂你的心”的瞬间，我忽然深刻的觉得，分明见的不是情敌，你却不仅分外眼红，还能六亲不认。

　　以生死，无愧证明谁重要。

　　尽管我和别人一队，但帮着他和你一决高下，我做不到。所以在你英雄命悬一线的时候，忽然闪入我脑海中的是我不能再出招，一秒钟的犹豫，而后结果可想而知。我分明也会，为你犹豫。你分明从来，都很重要。2019.08.25

　　“你唱这些古老的情歌我也没有感觉，是因为我们的感情不是很深。”我跟好好说我们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我觉得我有点疯。

　　“要怎么样感情才能深？虽然唱这些歌，我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好朋友就好，一个好朋友。所以你在想什么啊，什么意思啊？”好好的解释总是颠三倒四。

　　“好了你不要说了，‘感情不是很深’就是一句话，它没有什么额外的意思，就是它本身的意思。”

　　我只是，处于一种矛盾之中，想要拥有爱却又无法拥有爱的矛盾之中。

　　我看完了电影《赛末点》，它就是要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只有这样人们才会惋惜、悲叹吗？悲叹。

　　我发给好好一张照片——我和刘天宇走在小路上靠在一起的影子。我觉得很甜蜜，希望他也觉得甜蜜。但是在他看了之后觉得很不爽，先是变得话少起来，不说话我就一直提问，他解释说自己在刷抖音短视屏，然后第二天说要和他哥们打游戏不能和我通电话了。就这样？什么做好朋友的逻辑，他这个人真的很奇奇怪怪。

　　以前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休息，但是今天我的确我写过的字不过百。如果明天你告诉我你再也不能每天跟我通电话了我也会这个样子吧，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晚自习还没开始，就早早开始想要和好好通电话了。

　　我深刻的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任性了。
　　如果以后不能联系到好好的话，我会很难过的吧。
　　但是，还没有开始联系不到，我就已经很难过了。

　　“不要去说以前，也不要去说以后，至少我现在是最喜欢你的。”不想他会没有时间陪我，但是他也是真的必须要投身学习大业的，那是，他的未来啊。2019.08.26

　　我觉得在你眼里我们根本不是平等的，你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你只是通知我。所以同样的情况是，你的好你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应该体谅呢？你从来没有，至少今天没有把我放在一个可以意会的位置。不想是我，会很轻易的以为，现在对我来说最牵挂的人是谁。

　　不能这么没有安全感知道吗？没有他我也可以一样过得很好，但是，这样子的话，我们之间什么也不算得。岂不是在我这里，再也没有真正的浪漫主义爱情了？

　　我开始学会不再牵挂也不再依赖了。

　　没有人对我来说绝对重要，也没有错误需要我及时道歉。袒露心声这种事情，我不想再去做了，太傻了不是么？

　　为什么总是在被忽略的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我不是没有被欺骗过。我从来不是胡思乱想，因为要知道，所有有太多时间的胡思乱想都是有来由的。2019.08.27

　　“在干嘛？”好好忽然主动问了句话。

　　“我在看《肖生克的救赎》。”他前几天给我推荐的一部电影，我一直都没当回事儿也没准备最近去看。也许现在反正都能每天和他一起玩儿也许以后就忘了这件事了。

　　但他昨天跟我说和别人打游戏去了，一晚上没空，只是在今天，在约定俗成的时间以前，我这一个月以来除开经期第一天，第一次早早收起书背着书包有些落寞的回到租了不太久的小屋子里来。打开手机，打开这部电影，他说他最喜欢的电影。冷落才会让人清醒，冷落也会让人怀念。

　　“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奇宝宝每日必问，而我的电影才看到一半。
　　“今天没有做什么。”

　　“是因为我吗？”声音听起来气息微弱，他又开始避免争吵了，或者是开始自责。

　　“在图书馆里坐了大半天，在看书，看几篇便不想要继续了，觉得昏昏沉沉很瞌睡，趴在桌子上也并睡不着。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郁闷。”所有情绪都诞生于旁边男生不停抖腿、占很多桌子以及不小心伸长胳膊碰到了我，我真的无法忍受。不固定座位是好事情，但是为了公平分配学习资源流动性很大的情况下我永远不知道明天坐我旁边的人会不会总影响到身边人，以至于我无法集中注意力以至于一直心烦意乱。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好好了，不然他会满脑子只剩下“那个男生”，其他什么都听不到。

　　“今天走在校园里，看到欢迎二零一九届新生的条幅，看到家长带着参观校园的那些学妹学弟，一眼就看得出是新生哪怕没有父母在身边。很青涩很腼腆，眼睛里闪着处在新环境里的那种柔弱而警惕的光，那柔弱而警惕的光里透着想要自我独立却又期待着稍微一点依赖的感觉。我就觉得，你也才只是和他们一般大啊，我对你太苛刻了，我对自己的感情太苛刻了。”他做不到立马查出在外省订奶茶的方法，他做不到我生气的时候他镇定自若对说服我胸有成竹，他做不到思考问题有深度有广度有空间而不是只一味坚持自己的观点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可他还只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啊，像任何一个和成熟不挨边的学弟一样。

　　“还是不要沉湎于过去，好好的过好现在。”所以他也懂，他的那些无厘头的生气，生过去的气，是不必要的啊。许是心里觉得重要，才怎么都不愿谅解。2019.08.28

　　宋世勋，那段恋情，许是我当时真的太过依恋他了。我几乎每隔一小时甚至每隔几分钟就给他发一条消息。但他告诉我的不是不应该把所有空余时间甚至上课时间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看不出来他享不享受这种依恋，他告诉我的完全只是，“我很爱你。”“我的确很爱你。”“不要忧虑也不要质疑我完全是爱你的。”这只会让一个陷入热恋的女孩子迷失自我，越来越多的担保背后是越来越多的质疑与否定，过于浪漫的承诺一时动听，后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但过于依恋本就是初恋的特征之一，不可质疑。

　　好好昨天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我不想看到别的男生的照片。”对的，不想也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要说出来而非保持沉默，这样对方才能明确的得知你的诉求。能够做到直接拒绝也是一种进步不是吗？这样我就可以接着说，“不，你想的。”哈哈哈我上辈子一定是魔鬼。
　　我每次半开玩笑说他是渣男的时候，他都会很冤枉还很当真，“我不是我肯定不是。”后来听久了就只能稍微有点排斥地无力辩驳，“噢，我又成了渣男了。”我当然不是特指他，对我来说“渣男”只是一个在特定情形中表达不满情绪的词语，仅此而已。

　　我有点想念好好了，直接发消息给他不够正式也似乎有些不可理喻，于是我保持沉默。

　　直至睡前。

　　我担心道，“你以后有女朋友了会选择不再和我通电话的。”
　　他解释说，“不会有，这一年内都不会有。我已经想明白了，今天刚剃了头发。”

　　“哈哈有觉悟，周六放假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会记得，如果有缘分的话会记得还会再见呢。”

　　“哎，你这个人啊。”
　　“到时候你就找到男朋友了，要在现实里找个男朋友。”

　　“找什么找啊，我的心里只有我的作品，能够顺利发表就万事顺遂了，万事在此融为一事——写作并发表。”
　　“也要有人爱你啊。”

　　“或许。”他说得都对，但凡一天没人爱我都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他变得很乖，也许一直都很乖也有很多问题总说自己不懂。我说，“要好好学习，既然选择了复读，就要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认真对待知道吗？”

　　他就迷迷糊糊答，“嗯，好，一定会的。”
　　“这才是现阶段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明白！快睡吧别舍不得。”
　　“没有没有，哪儿有舍不得啊。”我就是那种死也不承认的那种性子。
　　“快睡吧都快凌晨两点了。”
　　“可以说，最后一通电话，以后都会很忙了，以后我会忘记你。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一直记得也一直联系的人。”
　　“好好好，睡觉觉啊。再给你唱一首歌你就安心睡觉吧，我来挂电话。”
　　……
　　直到这时我的夜幕才得以降临。

　　我们的小火花明天就要熄灭了，二十九天的小火花。

　　“新生被老生驱收，火苗被江海熄灭。人之初而向老生善，等闲善变却道善易变。”这么想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改的这个个签的寓意，反正我可只知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前一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本来昨天比谁都表现得洒脱呢，尽管我对于离别，可以说在再三失去之后已经能很好的对待这件事情了。2019.08.29

　　在做错了事情之后呢，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很沉默地通电话，气压极低。或许他说两句甜蜜的话我就不那么生气了，但他不说，像一只屡教不改的猫咪，或者说他只是想和别人玩然后引起一些注意这样子但我每次都会生气。不言一句甚至让我觉得他有懊悔，非常懊悔，其实懊悔用在我的日常相处之中是不合适的，我想谁都不愿意也不需要绝对的懊悔。所以我一直都不认为他和别人一起玩而忽略了我是不正确到需要懊悔的行为，偶尔只是欠缺考虑，这种一而再的欠缺考虑会令人难受。他的思维很简单，简单到不会去事先想到我并且安顿好我，尽管他知道我其实心里极其在乎这段共有时间的。

　　难的是我们都不会事先说明，就好像我以为他知道他就会知道。

　　察觉这一点并不难。

　　就好像，没有什么会成为过去。
　　我没有心甘情愿的感觉，我应该失去他一次。

　　就算失去了，也不会有心甘情愿的感觉。

　　但是现在我觉得很充实，一种时间上和快乐上的充实，当然不是指工作量上的充实，不是获得自我成就感的充实而是一种闲适的充实。所以甚至觉得很平常，和他相处就像是在自己家里那般轻松，如此富有生活气息。

　　我也很明白，这并非我想要拥有的爱情。

　　我想我们应该有些各自的思想，更深层次的东西，不同的领域。潜层的快乐可以支撑我们相处一两天一两周甚至一个月，但再长远些是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