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62、三百回合

　　这个给我讲故事的男孩子，我也没问他的名字，不想知道不感兴趣，但是他的故事真的好听，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给从头到尾听完了。

　　想来，这次认识，的确开始得有点猛。

　　本来，我一个人无比颓废、百无聊赖地在王者单排，然后就看到一队友问，“有没有小姐姐？”小姐姐我才懒得理你嘞。我们这一队五个人，妲己、虞姬、貂蝉、大乔、娜可露露，可不都是小姐姐？“明知顾问。”

　　结果，我们队输得挺惨的，两个人挂机，然后，还有两个人（包括我）很坑，汇报完毕。我是一遇到这种不公正之局就想关手机睡觉的，因为技不如人所以每次打游戏都不会超过两把。领完小金币还有小钻石就睡了啊，这时候有个人邀请我，我……不去！我并不是很喜欢打游戏其实，只是最近始终处于一个江郎才尽的状态，我找个办法透透气吧。时间允许一个天才用半个月来犹豫。

　　但我不知怎地就习惯使然，顺手点开看了看邀我这人的战绩，噢，原来是我们组队第一，嗯……这个可以考虑？反正时间尚早，再耽误一会儿也不为过。天知道我一直都有多难过。
　　结果是一小哥哥，声音还超好听那种，听他说第一句话我就傻了，“不会是个主播吧？和我打游戏要收钱吗？”“哈哈哈……不是主播，不收钱。”啊他笑起来超苏，这个样子我也学得来我不能输，本来本仙女的嗓音就纯天然好听，是那种小奶音，让人瞬间想起了玛丽莲梦露在电影里的声音。是的，这个类比没有偏差，因为每个女孩心中都住着一个经典女神。

　　于是不知怎的，我们聊了些什么呢？挺欢乐的反正，糊里糊涂就清晨六点了，我们的确，打了一晚上游戏。

　　“行唠，洗澡澡睡觉去叭，看你快睡着了，声音都沙哑了。”他这劝解？倒是有理。
　　“怎么可能？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别逞强了，睡吧。看你那颠三倒四的步伐，得睡睡补补。”
　　“这……不过，我，晚安。”

　　第二天白天我就清醒了，想不明白不明白。于是睡前闲下来的时候我就跑去问他，“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打一晚上游戏？”

　　他一点儿也不怂，“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陪我打了一晚上？”

　　“因为，你想打？我其实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我却想起兰波的诗，“在幸福的忧郁中充满柔情，在相爱之夜迎来黎明……”

　　而后，就是先前看到的故事那样，他讲了一晚上的故事，我们打了三个多小时的语音电话，兴致勃勃、趣味盎然，到最后他唱起了歌，“打开窗户让孤单透气，这一间屋子，如此密闭……”是王力宏的《需要人陪》，调很准音很正，说什么——他在全民K歌上也有一千粉丝。这……的确很不错。只不过，像这样子歌儿唱得很好听还只给我一个人唱就很难得。

　　打了一次电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打第二次、第三次……

　　他问，“小姐姐你有男朋友吗？”问题真多。

　　“什么样才算男朋友？是很喜欢就是，是感情很深就是，是在一起了就是，还是在一起了牵过手就是啊？”
　　“当然要牵过手啊。”
　　“那我没有过男朋友。”

　　他问，“你多大了？都没有男朋友。我觉得你需要。”
　　“年龄跟男朋友有什么关系？我不需要！”

　　“好好好，小姐姐你别激动，”他问，“我一直都没问你名字呢？”
　　我说，“没名字。”

　　他主动介绍，“我单名一个豪。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

　　我说，“豪？”可在现在的我这里是不存在豪气的，“我觉得——好好——我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个词儿。”

　　他说，“嗯，那么你是？”
　　我真的很没有耐心了，“好好又不是全名，你是谁啊！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单名一个‘豪’。”
　　有点好奇，“那姓什么？”
　　他说，“这是个秘密。”

　　我吼过去，“可我不知道名字，要怎么称呼你啊！”今天情绪有失控了，但瞬间瞌睡，爱怎么就怎么吧，“话说一开始不是我想知道名字的啊！”

　　他发了张截图过来，给我的备注是——呼呼。呼呼呼？呼噜噜？我说，“对，很好，网友根本不需要知道名字。”多此一举的，其实不是，只是现在的我极其讨厌约定俗成的认识方式，你姓什么你叫什么你工作什么你多大了你有什么爱好？我无名无姓无工作无年龄无爱好，如此甚好。

　　他锲而不舍，“我想知道，你本身的名字。”这句话让我忽然冷静下来。
　　我笑嘻嘻，“起风啦，呼呼……”
　　他一本正经，“可我不能叫你呼呼。”

　　我满脸无辜，“呼呼……嘻嘻。”我重复着，莫名就笑了出来。
　　他灵光乍现，“那我叫你姐姐。”
　　我绝对反对，“不要叫姐姐！我还年轻我很年轻！”
　　“仙女姐姐。”

　　我模模糊糊重复，“不是姐姐。”
　　“姐姐，姐姐……”还来劲儿了？

　　“不是姐姐……我不喜欢……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还和你一起玩，一起讲故事，一起讲了这么久……”恍惚里我莫名的黯然神伤。

　　“我是你备胎零零七。”什么？

　　“我没有备胎！也没有男朋友……我根本……根本不需要！”真的睡着了，褪去最清晰的精神最外层的理智和逻辑，反正我和他离得十万八千里，这时候的我说什么话都特别有安全感，现在的我说出的话全凭本能、潜意识，模糊不清……我忽然就流泪了，从没有认真想过，我会这么答。白天很清醒的时候我准是会说，“我有过，一个两个……还算是男朋友的男朋友吧。”
　　他忽然很安静，“仙女姐姐，你怎么了？”

　　“我好得一批！你最好清醒一点有尊严一点儿好好的男孩子做什么备胎！”顺手把电话挂了。

　　约了一次游戏就名正言顺地可以约第二次、第三次……

　　他就站在那儿，可谓束手就擒，我说了句，“怎么回事？”

　　是他不开心了。但是，就算我一直拿最低的分，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啊。
　　他忽然说，“我们前面赢了那么多把，现在输了两次，你就不相信我了？”

　　“不是，真的我感觉现在你状态不在线，我们不玩了吧。”

　　“我绝对能带你赢，完全不用有什么担心的，带你carry全场根本没问题。你相信我嘛……”他总是能承诺很多，可我偏不那么相信承诺。尽管有时候他说过的话真的很容易就做到已经有很多次了。但我依然无法完全相信，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芥蒂，静悄悄的存在于我和任何人之间，包括刚认识没几天的我们之间。

　　我受过的欺骗，在我本来万分相信的时刻，比那些他承诺又做到过的次数更多。
　　现在我所有能想起来的词，只有一个——判若两人，形容我自己。
　　十八岁男孩子的心，总是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图书馆闭关后回公寓的路口，停了一辆装满苹果的货车，问了问价格我便挑选了些，想着给杨梅送去一些。
　　杨梅倒是清醒得很，“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你还给我买。”
　　“十块钱三斤，我那里还剩挺多的一些呢。”

　　大晚上的，睡前依旧失眠。但是可以有一个声音超好听唱歌很深情的男孩子陪着是什么体验？“小姐姐你睡觉吧，我唱歌给你听，听睡着了我才关语音。”天啦我是从哪儿捡了这么一个宝藏男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网恋一次可好？诶算了算了，我总是一时糊涂就生出一些荒诞不经的想法。

　　现在的我们是有差距的——差距就是——我不配拥有深刻。

　　图书馆六零一借阅厅真的是帅气的小哥哥云集，为什么我以前基本没有来过这里自习？我面前书架上土木院的书目罗列整齐——《装配式混凝土建筑》《室内设计应用案例精解》《土木工程图读汇基础》等等，嗯，向东走过去，还有化工院的书目，我仔细瞧了其中两本儿——《制药工程工艺设计》《环保型无机涂料》。继续向东走过两排书架，可以看到信工院的书目——《Android开发范例代码大全》《复杂场景下图像与视频分析》。电工技术——《薄膜太阳电池极其光伏电站》《电机与新能源发电技术》，是，物理院的？机械与仪表工业这一类以及金属与金属工艺这一类，都是机械院的书目类别。

　　六零一借阅厅，真的是应有尽有啊。

　　转一圈儿之后我只觉得，还是我们文新院霸气，不光五零二借阅厅全部是文学类的书，六零二也，全部是。

　　终于做回元气少女，对身边的事物充满好奇对今天的生活充满希望，于是我又开始不务正业、心猿意马了吗？

　　开心、满足、灵感充沛，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子就好了。

　　我们这一桌五个人，一直坐到了闭馆的最后一秒，竟然！……我在写东西，旁边的对面的一个人都没有走的意思，看看表已经超过闭馆时间了。我一抬头，面前一长排桌椅全部空了，就我们这一桌，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埋头看书、静心思考。我第一次觉得，男同学沉思的样子也可以如此迷人。喔！只怕下一秒就看到工作人员风风火火走进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咔嚓”把灯熄了，我们就黑乎乎一片了。空荡荡又如此浩大的借阅厅里就剩我一个人，安静得出奇的一瞬，堪比恐怖电影现场，我怕了。

　　于是我立马开始着手收拾东西，我旁边小哥哥紧接着装起书包，他旁边小学妹也不紧不慢地合上书。这……什么情况？旁边这小哥就等我退馆啊，不然都不好意思走？真是，不容易啊。而那小学妹一定是看他长得帅，想在他旁边多坐一会儿。我瞧着也是，白体恤浅蓝牛仔裤柠檬黄球鞋，头发也修剪得整齐，看起来也就大二或者大三的样子，朝气蓬勃，干净利落，如此，甚好。

　　哎，可事实就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完结。

　　不，另外补充一句，在舒服的环境里工作真的不知不觉就能提高了工作效率。但平常总有一些不知什么玩意儿在总是在我旁边或者前面抖腿，真想一书扇过去，可我忍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啊，忍无可忍又无座位可换，只能一个人可怜兮兮坐在楼道里看书，等他抖够了收拾书包走人……换位思考，您是舒服了，那别人呢？怕是差点儿就能自己把自己给气昏厥过去了。2019.0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