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242、沉渊（九）

　　起得还算早，状态超级好。炖了冰糖雪梨，熬了土豆粥，修了两章文。

　　怎么样能把这些情节全部连接起来？我想不能被认可的原因不在于任何，只在于我自己的心，我对于材料安排有没有什么想法？用怎样的线索将现有的一个个故事串联起来，而不仅仅只是顺着时间点的铺陈。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大概有了那么一点点轮廓。可以是一个今后努力的方向。

　　而后我开始听到楼下的电视声，看看手机是下午两点。我想待会儿就关了，开着音乐忍了一阵子，到四点钟还没关。实在没办法，我下楼买菜，提前做了晚饭，六点吃完。

　　电视声一直持续，我脑袋里全是“嗡嗡嗡”，就像你听英语八级听力，飞快的，听不懂，于是放弃。但这个听力音它在你耳边不断持续，在你的房间里不断持续，在你的脑子里不断持续，持续了四五个小时。我整个人快要被折磨疯了，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我心里立马就开始烦躁。

　　我睡觉，睡醒了晚上再继续修文。

　　七点半醒的，天黑乎乎了。我感觉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太多的生命，我本来在状态很好的时候可以完成很多工作的。但就是因为这莫名的噪音，我的脑袋没有办法陷入深度思考，越是强迫自己陷入，烦躁感愈强烈。

　　我要疯了！

　　我举起个一升的矿泉水水桶，水桶里面的水已经喝掉了大半。下楼，用桶子敲门。用手敲的话，手敲破了也不会有人来开门，因为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门开了，是个中年大叔，看起来像游牧人。

　　“电视声音放小点可以吗？楼上太吵了！”因为是被吵得无法忍受才下楼的，自然无法做到冷静礼貌，或是好言好语。

　　他把手放在耳朵旁边比划说，“老人耳朵听不见。”

　　“他听不见，我们就要一起受折磨，一起浪费生命吗？！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我转身上楼了。声音小了。
　　没过两个小时，又开始了。

　　一听到这个广播声，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不舒服，如坐针毡。越是想要做点其他的事不去注意，脑子里越是这个声音不断循环。真的是忍无可忍，真的是要疯掉了！说话根本就不管用，这人的素质怎么可以低成这样！简直逼得人生了咒死人的冲动，年纪大了还到处祸害人！

　　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从客厅走到卧室，从卧室走到厨房，哪里都有这个不断维语广播的声音。虽然走起来，声音好像变小了一些，但我心里的烦躁一点点没减轻。

　　总觉得这样逼迫人家，跟邻居撕破脸，会不会招来杀生之祸？命运有何走向，我能预料到吗？遇到事情一再忍让，不敢发声，不敢说话，把自己忍得有心理阴影，气得发抖，任由别人撒泼、无赖、欺负，就是好人吗？我们有权利对自己遇到的但屡次沟通无果，无法解决的事情向外寻求帮助。

　　我下定决心敲响了领居家的门。领居家住的是一对老夫妻，现在晚上十点半，屋里黑乎乎，相必已经睡了，又起来。

　　我说，“楼下的电视声你们吵不吵？”
　　“吵啊，租下的房子，隔音又不好。我们住个短期，也不敢说，也不敢得罪人。”

　　“等等我们一起给警察反馈一下吧。之前就我一个人反馈了，他们到楼下说了两句。好了两天，又成这个样子。不重视，受影响的不止我一家，大家一起说，警察会重视一些。”

　　我拨通了报警电话。警察很快就到了。

　　我告知的具体情况是——这栋楼，楼上楼下住的不是老爷子一户。他因为自己耳朵听不清，把电视音量放到最大。放一两个小时也就罢了，但是电视从白天放到晚上，周边的住户怎么受得了？自己看得高兴了，把别人折磨得无法度日。我之前也找过你们，也跟楼下沟通过好几次，他孙女们在家的时候，他儿子在家的时候，他自己在家的时候。但是这个问题就是没法解决。

　　警察说，“我们会好好跟楼下老人说的。前面有也收到很多次扰民报警。”
　　“不是我，我这是第二次寻求帮助。”
　　“别的人也反应了。”

　　警察走了，沟通了有十分钟。而后电视声音小了，他们上楼来敲门，说，“老爷子遥控器上的电视音量都调到了一百，他自己不会调。我们给他调小了。他一个人住，明天他儿子来了，我们再来给他儿子说，买个助听器。”助听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真是气傻了！

　　“这个办法真挺好，谢谢你们的帮助！”

　　仨儿警察转身走了，我还听到一个老大哥“咯咯”的笑声。

　　希望事情顺利解决，我们都能好好生活。2022.01.19

　　好了，我的脑袋中有两个我，总是自己跟自己对话——

　　我怎么是这么处理问题的？我当时对柏予豪很生气，我骂他，他说什么我都怼他，我只是希望他哄我他爱我。

　　那你直接说希望他爱你。

　　我说了啊，可他还是不爱我。

　　不主动，不拒绝，也不会给别人名分。

　　“最近在修稿，状态好的时候就多修一点，屋外吵的时候就睡觉。时间上没什么规律性了。”

　　柏予豪下午才回的，“睡足就行。”

　　我想一睡醒就看到你回的消息，不然我会失落——只是如此想着，我对他何以如此依赖？2022.01.18

　　下午四点，洗了碗做了饭，刚吃几口，小腹就很疼，脑袋昏沉。我的注意力不听使唤地往疼痛处挤，越是注意越是疼得厉害。我想我可以发散点注意力在其他事上。

　　但我能立马想起来的是柏予豪，是以前那个热气蒸腾的盛夏，是他给我讲故事的那个夜晚，我心里觉得——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是这样，久违了。

　　“游戏带我。”但是，柏予豪是柏予豪，好好是好好。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不是吗？

　　为什么我还会像以前一样觉得——这期望本就不合理，我想我不该有这样的期望。但我还是问了。

　　等待的时间里，我观战了一场他的游戏。第二场开了，他没有回复。我有点着急，再次点了预约。

　　“我在跟我兄弟打，别预约了。”
　　“排位？那你们打匹配带我行不？”我说话怎么都这么软绵绵的。
　　“在排位。”

　　快十点时醒的，小腹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几乎也感觉不到了。
　　“哼。”
　　“咋了？”
　　“肚子疼，刚睡醒。你都不带我。”
　　“我不厉害。”
　　“我观战了三场你都MVP。”
　　“碰巧而已。”
　　“后来我就睡着了。”
　　“那就睡觉吧。”
　　“不累，只是身体不舒服。睡了很久了。我算了下，小说关于你有五十篇

　　前三篇不认识
　　后七篇甜甜甜
　　后十篇哭哭哭
　　最后三十篇在吵架

　　……”

　　“这么多？我能看么？”
　　“一百万字。你还想看吗？”
　　“想看涩，不过不会一下子看完。我慢慢看，一点点来就是。”
　　“等写完再给你看。不知得等多久，我还在练文笔。”

　　“现在看也没事，你要想写完了我再看，也没事。”

　　“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自己挺平静的，我也能接受。最想不通的事情都被我想通了。”

　　“想不通的事可以放下，或者逼自己想通。”
　　“今天能打一局游戏吗？然后我得去熬个粥。”

　　“你又不喜欢打游戏，为什么这么执着呢？”万事皆有起因。

　　“我想玩一局而已，也不是天天想玩。”
　　“今天太晚了，我要去洗澡收拾了。”
　　“今天就很想玩。”
　　“你可以自己去玩一把。”

　　“我本来想自己玩的，结果看到你在，就观战了。那陪我玩一把，怎么？”
　　“今天我不会陪你玩。”
　　“为啥嘞？”
　　“今天马上就结束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
　　“好好爱自己。”

　　“当然会。陪我玩就怎么了？”
　　“没怎么。”
　　“那为什么不能玩？”
　　“但是我的生活规律要继续。”
　　“每次都不能，玩一局也才十一点呀。”
　　“洗澡去了。”

　　“又不是一直玩。”
　　“该说的我说完了。”
　　“那你就说清楚，今天，以
　　后，所有的时间，都不会答应我的请求。别拿时间当借口。想带什么时候都有时间，想送东南西北都顺路。我把游戏卸载了。本来这两年我都没玩过了，我自己开也是被虐，所以自己不会开。”

　　“我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你想卸了就卸了，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我不是不知道结局，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没有结果的。

　　不是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决定，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大众认为的正确决定。
　　就彻底做个了断吧，免得还怀有希望，免得每次都被拒绝，免得心里失落。

　　狠话我说了不止一次，可是这有用吗？这一点用都没有，柏予豪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于是我一再压抑自己的火冒三丈，我好言好语，但毫无效果。

　　我为什么这么执着？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一样，除非我对一个人一件事彻底失望，知道吗？彻底失望。

　　柏予豪和别人在一起，还不够我彻底失望的吗？可为什么我的潜意识一直告诉我，是因为他的学习压力太大才做的傻决定，而不是因为，不爱我。
　　男人一向如此，我又何必痴缠？

　　“我问原因。如果是时间因素，但是我白天问你了，你说在排位，你不能说我没有尊重你的生活规律。我妹在火锅店兼职十二点才回来，她男朋友每天等到晚上一两点跟她打电话。我觉得这没有什么，这也不能成为讨厌一个人的理由。”

　　“那是她和她男朋友。”

　　“让你说，你又不说清楚，后来问起，你就说你说清楚了，话说完了——是说清楚了吗？不能保证不就是留有希望吗？留有希望却又一次次浇灭希望，这就是你。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喜欢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是吗？我对一个早该彻底忘记的人念念不忘，是吗？我总是在想要得到爱的时候不能得到爱，是吗？我不是没有试图停止过这种想法，但我怎么就做不到。我做错了什么呢？你要如此冷言冷语。我做了什么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吗？那你告诉我，果真是如此，我什么话也不再说了。”

　　“你没有，我觉得我该说的已经还蛮清楚了。”

　　“说的话没有让别人听懂，是没有效果的。”

　　“你很好，我们没结果。”
　　“你又不是明年立马要结婚，怕什么？”

　　“我不怕。”
　　“那不就完了？要什么结果？我都不担心。”

　　“没结果没动力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你怎么知道没动力？”
　　“感觉。”

　　“我……我妹他俩儿也挺难的，快毕业了，男生要去当兵。她还老跟我说，问我以后能不能在一起。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没有说话了。

　　我的脑袋里一直在想“没结果没动力的事我还是不会做的”这一句。恋爱需要有动力吗？别逼他，如果想说什么的话，就慢慢地说点什么，慢慢追。

　　许是如此。

　　从头至尾梳理一次，明白了，这回有个突破口了，就是动力。倒是……自己想给自己打退堂鼓了？
　　所以，说什么话才有用？

　　他不觉得我脾气不好吗？说两句就生气。若是不生气的话，也就不在乎了吧。

　　还有一句，“你又不喜欢打游戏为什么这么执着呢？”我想我应该告诉他，“因为我还记得你，我还记得那些日子。只要跟你说一句话，记忆就不会消散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