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203、铄石流金（四）

　　今天去买衣服，试穿一件透薄的蓝色连衣裙，连衣裙直接从腰间扯开。出了试衣间，导购说我得把撑坏了的衣服买走。我当时十分内疚，毕竟这衣服真是穿在我身上“哗啦”就开了一个口子。可拿过同一款式的衣服来看，会拉开口子的原因不外乎是腰间接口处的线头本来就开了，不然以我身高一七零且不到一百斤的身材，不至于将这衣服撑破。

　　我本想存钱的，可试了这好些就忍不住要花钱买了。要付款了，买两套经济允许，第三套也很喜欢。一面是试穿了多套很喜欢的衣服的喜悦感，一面是纠结买两套还是买三套的实力不允许的紧迫感。她便以试穿衣服破了为理由让我产生自责感，并买下三套。

　　这么一说我打算付三套衣服的钱了，可我手机限流，热点又一时连不上。连热点的这三分钟让我彻底冷静了。最终我付完两套衣服的钱，并多付了两元，算是为这件衣服寄回厂家重新缝纫的运费出点力。

　　可后来想起，这般的对待顾客，我并未质疑衣服的质量，她却先道了赔偿。因为试穿到喜欢的衣服一时的高兴而吃了哑巴亏，心里总也不舒服得很。她为卖出商品，衣服一穿就破了难道是义正言辞的理由？她只是为了多卖出这一件商品，但说得双方都不悦，又有什么好处？2021.07.25

　　四年级课堂。
　　程宇豪：老师，夏天你为什么把衣服盖得那么紧？（他问这问题就问得很认真，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
　　我：太冷了太冷了（不慌不慌）。
　　程宇豪：我都不冷。
　　（我能说裙子衣领有点低么？所以坐在孩子们面前要拿西装遮得严严实实的才舒服。咳，现在的我忽悠小孩都有了自己的独家秘籍了。）

　　程宇豪：老师，你给了马舒馨两个奖励，不公平了。
　　我：（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我！）你读完书也给你两个！
　　马瑞：（捧着他乱七八糟的课堂作业过来。）
　　老师：我知道主语、谓语、宾语，我都写了两个字，你不知道，却只写主、谓、宾，主谓宾是什么？
　　马瑞：主谓宾，干饭人！
　　程宇豪：再写不完你就成了写不完作业人了！

　　（这些小孩，上课一个半小时，写完课堂作业两小时。我实在肚子饿，守不住。）
　　我：（感叹）好想吃午饭。
　　李承泽：我为啥不可以吃饭？
　　我：你没有写完作业可以吃饭吗？
　　李承泽：你为啥可以吃饭呢？
　　我：我把我的课讲完了不可以吃饭吗？
　　李承泽：你把你的课讲完了我不可以吃饭吗？（我……我心中毫无波澜，怎么可以在被气住院的路上越走越远？话说我上午两个班的课，上课三小时，看作业两小时，着实是饿了。这几个孩子不是十一点才来的嘛，肚子还没有“咕咕”叫呢。老师也想你们快点写完回家吃饭，谁不爱吃饭？）
　　程宇豪：这是我们班的怼人精！
　　我：说得真对！

　　郑州发生了水灾，网上到处都在捐款，其中与我们生活最接近的两个品牌分别是鸿星尔克和蜜雪冰城。为回馈两大品牌“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名族精神，网友们开始了全国连锁性的豪不理智的疯狂消费。
　　网友一：听说，直播间的网友们太热情了，老板连夜骑共享单车去看网友们，结果下播后，停在楼下的共享单车被人扫走了，又好笑又心酸。
　　网友二：毫不犹豫给我家孩子买了双，孩子说：“妈妈四十三码我穿有点儿大。”转脸给了他一巴掌，再过二十年你都二十三了，还能穿不上？
　　网友三：有个大哥在鸿星尔克直播间一口气买了十五双鞋，小姐姐问他买那么多干嘛？大哥说我是蜈蚣。
　　鸿星尔克：我们工厂缝纫机都踩冒烟了，货跟不上了，请大家理性消费。网友：什么？还有缝纫机？上链接！
　　网友四：关于鸿星尔克这个牌子。我建议大家还是先观察观察，过几天再买，先让我买，我现在抢都抢不到。
　　网友五：我在工地上干活都换鸿星尔克了，你说气人不？
　　鸿星尔克老板：建议大家理性消费。
　　网友六：我劝你少管闲事。

　　闲来我会关注新闻，而后又会继续投入工作。下午上晚课，面对的是六年级的课堂作业时间。
　　这个班的孩子们，回答问题不行，废话多得不行。
　　尤志恒：他就欠呗，他总是扣我们组的分！
　　董家旺：对。
　　钱豪洋：你才欠！
　　董家旺：对！
　　钱豪洋：你连你自己欠都说对。
　　董家旺：？？？（这个瓜吃不起，这个哄起不起。）

　　孙兴嘉：老师，一共要抄几个句子？
　　我：不知道，啥都不知道，问就是不知道。
　　读者：？？
　　（介于同学们总是在布置作业时不听，写时反复询问，我于是——开始排比。）

　　顾凯乐：烤着吃。
　　董家旺：老师，你看顾凯乐多么残忍，他要吃我！
　　顾凯乐：就是一层薄薄的皮，没啥好吃的。
　　边看自习边为做反馈剪辑课堂视频的我，“发生了什么事？”而后怒道，“作业写多少了？话这么多！”
　　顾凯乐：（围过来，站到老师跟前）老师，作业我明天交吧，让我先回家吧！
　　我：你明天交不过来咋办？
　　顾凯乐：我明天交不过来我是狗！（立马兴奋、欢腾。）
　　我：你哪天不狗？看看这字。
　　顾凯乐：我！我要回，我就要回，反正我要回……
　　我：给我回座位。（于是有个小兔崽子哀嚎着被拎回了座位。）

　　我：（过会儿，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我以后上课得支个三脚架录视频，手太抖。
　　董家旺：没事，老师，我们手都抖。我还知道尤志恒写字为什么那么快，这样写（手抖得像筛糠……）
　　我：不不不，这大可不必。
　　李伟把劫戒尺插进了钉在墙上的玻璃白板后面，将戒尺的尾巴都塞进去很多，一点点缝隙都不留，现下完全取不出来了。这愁人的娃儿，以后我拿什么工具维持班级秩序？
　　顾凯乐：老师，我真的想不出来写什么！如果这个硬币转下去是正面我就写。
　　（董家旺一巴掌，拍正了。）
　　顾凯乐：不，再来一次。
　　顾凯乐：啊，反的！
　　顾凯乐：三局两胜吧！
　　顾凯乐：不！董家旺，你扳手腕赢了我我就写……
　　又开始了……一事未完，又来一事。我已经完全陷入无事发生模式，这日记这辈子怕是无法写完了……

　　日记集锦：
　　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欢快的日子，但是对于学校上课的第二组来说是一个不愉快的日子。因为第二组加入了一个很欠又喜欢不读书的人。他坐在我后面，一直往前挤，挤得我没地方坐。但是有趣的是，作为我的竞争对手，第二组人答一分他就扣一分，第一节课他们组完全被压制了，这可笑死我了。——尤志恒

　　今天早上有一个居心叵测、用心险恶的人把一只大蚊子扣在了一只蓝色盒子下面。这人真是太坏了啊，一点也不知道好好爱护小动物。真是太坏了，又把这只大大的蚊子用一只大大的巴掌给拍死了。——侯智轩

　　课间，一个人把一只大大的蚊子给打死了，扔到旁边的座位上。吓得好多人都不敢坐这张椅子了。但蚊子又活了过来，爬到了桌子上，好多同学尖叫起来。——周家薇

　　我：我觉得这个花奄奄一息，黄不黄绿不绿。
　　杨嘉辉：它买了复活甲你信不信？或者它有金刚不死之身。
　　我：这……
　　尤志恒：老师，我太渴了，我脱水了，我能不能喝一口你的饮料？（盯着我手里冰冰凉凉的超大一罐蜂蜜柚子水果茶说。因为一天十二个小时几乎都和孩子们呆在一起，所以，喝茶也只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喝了。有时候上课讲着讲着嗓子会忽然干涩，不喝点水降降火说不出话。虽然喝茶不礼貌，但我一出这个班门，里面必然乱成一团。我出不得班门，他们就受点诱惑之苦吧。）
　　我：我都喝过了。
　　尤志恒：我把吸管拿开，倒出来喝。
　　我：这……那不行。（我真不习惯。）
　　考赛尔：老兄，你想喝口水吗？我这有。
　　尤志恒：我不想喝口水，我想喝口，水！
　　我：志恒兄，不过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兑换这节课的零食奖励。
　　（过会儿）
　　董家旺：你怎么了？
　　尤志恒：（大吼）我没有笔！我没有笔！
　　董家旺：（无辜）可是这是抢的我的笔……（忽然吼回去）你没有笔上一节课怎么写得八百字作文！
　　我：（哈哈哈哈哈，这都是什么事儿？）
　　尤志恒：老师，你课从五点半上到九点半，我十点才回家，天都黑黑了。我妈天天问我跑到哪玩儿去了？
　　我：跑到班里大吼大叫。话说，我在群里发通知了呀。
　　尤志恒：老师！我妈都一天忙得没有时间看手机。
　　董家旺：我爸在工地一星期都回不来，我妈也不在群里。我妈天天问我跑去哪里了，把她担心的很。
　　我：那把你妈拉到群里。
　　董家旺：那……不了吧。

　　我：昨晚起了风，风里带着热浪。更晚些起了更大的风，刮了一整晚，屋外鬼哭狼嚎，吓得我睡不着觉。今早醒来是个多云天，天还是热，但天空是万里无云的蓝了。

　　马瑞：老师，可是我看不到云。
　　程宇豪：笨蛋，天上那不是云，是你家的大米饭吗？（过会儿又）好饿啊，好想去吃饭啊。
　　马瑞：那你去吧。
　　李承泽：那你去吧。
　　程宇豪：别附和我的话，当心我揍你。
　　（软绵绵的小拳头谁怕？）

　　由于四年级一个小孩老是不写家庭作业，一字不动，我问他为什么不写？问就是不知道。为此我给他家长发过不下三次语音，许是心中过于气愤，言辞确欠斟酌，家长这也是被批评急了。

　　家长说，“你说话为何如此刻薄！”为什么是刻薄呢？只是因为处于管理阶层，对于屡次违背约定不按时完成作业的学生，我过于计较与严厉，我又为何要生气？

　　其实就是跟老师之间的一个约定，孩子没有去重视，没有去遵守，他违背了我们之间的契约，我没有看到他的责任心。

　　我每日怀着期待的心情批阅孩子们一天的作业，这是他们的劳动成果，每一份作业都蕴含着一个特殊的个性，从思维、从书写、从一笔一划……

　　可是有的人他交的是空白，并且不会为之感到稍微一点点的愧疚。当老师还没有问他什么原因导致他无法完成任务的时候，他就冲过来话语连篇了，“我的作业忘在家里了……我也不是没有写……我可能写得是前面这一页……老师作业实在是有点多……”

　　当我听到这些不断从一个小孩嘴里说出的话的时候，我的脑袋简直要爆炸了！我并非问他原因，我当然也不在乎没有完成的原因。试问一个正常的工作的人，如果在工作中的任务没有完成或者做得一塌糊涂，到规定时间了还无法上交，在最后一秒跑去领导办公室不停地说一些我到底是如何不能完成的废话，像一个大头苍蝇一样追着人家“嗡嗡嗡嗡”，那可不等到话音未落，就先请之吃一盘爆炒鱿鱼吧。老板真会觉着这员工精神有点疯癫。

　　我并不要求孩子们一时间懂得多少的道理，学会多少的知识，甚至能够出口成章，我没有这些要求。
　　我唯一想要看到的是孩子们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对于老师给出的问题积极发表自己的看法，当然这取决于性格。
　　另外看重的是作为小朋友是否有责任意识。听清楚老师的作业并记住源于尊重，记住作业并完成源于孩子的责任意识。

　　可以说有孩子喜欢听课，对故事情节感兴趣，喜欢老师的幽默风趣，沉浸于课堂氛围，可没有说一个孩子喜欢写作业。没有人喜欢写作业，要是认真写的，是因为心里有责任感，因为我听到老师说了这些，因为我知道老师一定会检查，因为若是我没有写老师会生气。

　　孩子在乎的不过是这些，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完成作业，他能想到的是为了父母的一句褒奖，是为了老师的一个奖励，想要得到的很简单。偏偏是这简单的一点点，因为曾经的疏忽或者每天的疏忽，让有的孩子成了满口胡言乱语，上课不学无术不写作业也不会感到愧疚的样子。
　　我会管，我会管的，仅仅是愿意听老师说话并能够付诸行动的孩子。

　　老师也是人，老师也会累。说了十来遍、千百遍也无动于衷的，那想必是和我没有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