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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乡野记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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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午先去了爬山,在山石间发现一种紫色的小花,在大风里岿然不动。如果只是娇弱的几许嫩芽伏在岩壁上,必定会被大风刮走。而这种小野花的根深深扎在岩壁的缝隙里,一代一代,一年一年,□□、花枝、花叶,一年生,一年死,多年不倒,多年不朽。鲜嫩的小花借着大片干叶干支的遮挡,于春天的大风冷雨里活了下来,在夏天绽出鲜艳的紫色。
而那些干枯的枝叶,干得笔直,干得硬朗,像是带着满身的刺,用最后的身躯保护着紫色的小花免受山羊的啃食,免受狂风的侵扰,长久地自由地绽放。
而我呢,躲去风的反面,找了一处阳光融融的好住处。在山间山崖上入睡,在草间石板上入睡,在布谷声里入睡。天为盖,地为铺,在闲云之下入睡。一下午都可以在闲散而安稳的睡眠中度过,直到太阳西去。
太阳没有十分接近地平线以前,光芒都强烈到人无法直视。单是稍微瞥一眼,看天空就能看出强烈的黑色菱形光影。
到太阳落到山尖,接近地平线时,光线就忽地柔和下来,像一只休养生息的金色凤凰,柔弱地匍匐在山边。整个大地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金色。
空气逐渐变得湿润些。鸟儿们还是叽叽喳喳地趁着一天里的最后一抹亮色叫个不停。不过是你呼我应地叫,叫得安宁。
七月初,不知沁城杏子结得如何的我,从城北跑到城南去找。一路上也有杏树,我会停下来看杏树上并没有黄橙橙的杏子。除了一树的绿叶,什么也没有。我想,是不是杏子已经熟透了,落完了呢?
下午经过桑树的时候,我和妹妹也商量着一起去吃桑葚,但是穿过成片的高杂草走过去,并没有见到几只桑葚,全都是一些绿叶子。于是,我觉得因为自己没有戴眼镜的缘故,所以看不太清楚。
再往南走去,沟壑里山长满了杂草,以往的田间狭窄的小路也已经被杂草围堵、埋没。只是半年没有回来,村里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从百草丛生的沟壑里绕高高低低的乱石堆,最后走到了宽敞的大路上。仅仅这半年以来乡村的道路全部都翻修了,大路变得非常的平坦顺畅,路上基本见不到石子,路上铺的全部都是细沙,所以车走起来也方便。走田间小路的人非常少了,一家人骑着三轮车或者单个人骑个电动车就上地了,所以上地似乎变成了一件极方便的事情。小时候那种走在狭窄的沟壑旁的田间小路的快乐也似乎一下子就停留在小时候的那个年代了。那时候只有牛车、马车,我读书到五年级,也依旧是走路上学,父母都没钱买得起自行车。
我一直顺着大路往南走,记得南边有一片杏树林。树林里面有桃杏、毛杏,有各种各样类型的杏子。我儿时吃过一次,便记忆犹新。这一趟远路,就算吃不到杏子,路上遇到菜园,摘一些胡萝卜、青萝卜,还有豆子也好。
走到快接近南边园子时,遇到在拾掇菜园的小姨。小姨说,“今年春天下了一场大雪,基本上很多早熟的杏子都被冻掉了,唯独留下了一些晚开花晚熟的杏子。如果去南边园子很可能还能找到,但都还没有成熟呢。”
我想,没有成熟也好,吃酸杏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其实找不找得到杏子本身倒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主要是我想趁着这来乡下的时间多散散步,多走走路,多心无旁骛地看看风景,身体状况也会变得好很多。
太阳快要落下地平线了,眼前一幅温暖温和的景象。
翻过木栅栏,钻过铁丝网,杏园里果然有绿杏子。东挑西捡,我摘了两颗又圆又大的杏子来,拿衣袖擦了擦,就赶紧吃进嘴里。嚼一嚼,一瞬的酸酸甜甜脆脆,多新鲜。我心里特开心,毕竟是跑了这么多这么远的路才摘到的果实,那那感觉真的是,啊,一时间无法形容。嘴里是酸的,但总感觉是甜的,甚至稍微有一点点苦,但也不至于太苦,还是有甜滋滋的味道在里面啊。
我还蛮珍惜这些,越过一丛又一丛树,摘了五六七八颗,仔细装在衣兜里。返回的路上继续钻过铁丝网,翻过木栅栏,穿过高草丛,在平坦的石子路上边走边吃。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地平线,唯独还留下那么一丁点金色的光彩。这余晖照得天空中那一两片散漫的云朵都变成了金色、橙色,色彩温和、饱满而暖和。但是,大地的温度在逐渐降低,我感觉到阵阵凉意,哪怕身上披着一件牛仔外套。
云的暖色渐渐消逝了。北边的天山山脉横贯东西,变得墨蓝墨蓝,映衬着这深绿的浅绿的田地,这一众的冷色调也分外好看。
一路上的苜蓿花开得金黄金黄的,地埂上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不是我们常见的可以在城市里买到的那些花,小野花甚至都没有什么香味,花瓣也不是非常大,但它们也是在勇敢地大胆地自由地绽放,在这一片土地上,舒舒服服地生长。就如此想来,小野花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每一年盛夏,都为这一片土地增添了不少别样的色彩呢。总归会有,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对小野花有着不可言喻的喜爱之情的。
南边连绵的黑山顶上出现了夹层云,最底层是墨蓝色,再往上是浅蓝色,逐渐变成淡紫色,淡紫色过渡到姜黄。天空蓝上面覆着一点淡淡的姜黄,夹杂着淡紫色、淡粉色、淡橙色的云彩。这些云彩就像一道长长的纱布,在东边、南边连绵山脉的后方,美轮美奂。这也是我小时候最爱的黄昏吧——澄澈的美,简单的美,委婉的美,也有壮丽、广阔的美,能集壮丽、委婉、澄澈于一身的美是无与伦比的美。
小村庄位于一盆地地形的盆里,四面环山,北方的天山山脉众所周知,东边南边西边的小山脉,就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黑山了。村庄里有季节性河流流经,这河流常年干涸,河里全是石子,夏季会有冰雪融水冲刷石子。
天空南边的粉色薄云慢慢地散漫开来,这时候才像仙女的衣袖,色彩层次鲜明。而地平线上的紫色也渐渐没有了,横贯地平线的变成了一种浅淡而又不浅淡的紫蓝色,紫蓝色肉眼可见,一米以上的厚度。再往下的就是沉淀下来的湛蓝、墨蓝。最下面的时非常远处看不十分清晰的一小点点墨黑的山脉了。山前也夹杂着白杨树翠绿的影以及快要黄了的小麦,高高低低的绿田。
小溪里的水还在“咕咚咕咚”“哗啦哗啦”的。
仙女纱裙的粉往西边去追着那逐渐失落在地平线的金。而南边和东边,逐渐剩下了一道异常的孤单的墨蓝。墨蓝上方是一道渐变的,似有若无的,如云朵般的紫白。过了紫白依旧是大片的墨蓝,这墨蓝直延伸至天的中空。似乎这一层灰黑的紫白,只是游离于大气层墨蓝之间的一点最后的遗想。
天色逐渐暗下来,路边大大小小的柳树丛整个是从地上长出来就开始蔓延的,茂盛的枝叶一重一重。像一只匍匐在地的庞然大物,又像矗立在眼前的黑山老妖,不觉得让人再次感受到儿时那种又胆小、又害怕,又好奇到想要去冒险探索的心理状态。
天黑了,要快些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