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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怅然若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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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到了极点,我在外头的时间一直都少,如今更是走得快、无停留地走。
累月无休的工作令人疲惫,那些付出似乎也并没有换来什么,不敢买太多吃食,也鲜少进些电器,几乎一个月只逛一次大超市,过冬的衣服也只添了两套不到,给喵子的猫粮舍不得买。除了书,每次都坚定地腾出资金来买,却变得腾不出时间来看。上一次上课便觉头晕,两个小时实在没能撑着站下来,后来还是坐倒在椅子上。一天的时间晃过了,回家去倒在床上便是一夜,连看一场完整电视剧的时间都鲜少,总是慌慌张张,总是匆匆忙忙,总是忙东忙西,却似乎都不是为了自己,我的精神世界它空空寂寂。
脑袋肿胀,没有关爱,没有甜蜜的言语,没有可以放在心里的人,似乎也已经没有了我自己。
叶尔多斯说,“又从早上十一点来写到晚上十一点。”别的本事没有学会,夸大其词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纠正,“你十四点也没到。”
“谁说?那最后还是来了。”
临出门时候飞快钻进车里,又在那里喊,“老师拜拜,明天不来!”
我也不想说他家长的不是,每次教好一点点,一回来又变成了这个样子。考得好或不好,他家长也并不说什么。考得好似乎也和我没关系,他也并不说什么,除了埋怨每天都得写作业,他埋怨得太多了,我便听得烦了?我这么努力地教书又是为些什么?收入并不见得增加,免费课上了一节又一节,到头来没人感谢,倒是被埋怨一天学习的时间安排的太多。我做自己的本职就是,这些免费的东西,到底是没人珍惜的。
原原本本,那一定是一个很美好的灵魂,她落在这污浊世间,说了多少话也无人理解、无人懂得、无人珍惜,也包括她曾经怎样爱过的人,她便觉得这里不属于她,她总该值得更好的归所。在另一个世界,遇值得付出的人。若够不上付出,就不全是付出,是学习也行,是自我成长也罢,都比现在好过太多。
新年的第一天,我奉献给了孩子们,他们却总是吵吵嚷嚷、打打闹闹、吱吱呀呀、哭哭啼啼,让我本就委屈孤寂的心,觉得这一场,什么都不值得。我的精神支柱不再是那些曾经陪我风里雨里,给我关心、让我暖心的孩子们了。2021.01.01
你好,和孩子商量下,尽快确定是否报名哦。
这边九号打印学习资料,需要提前预约。
赛力克平时写作业有时候很认真,就自己悄悄写,写完了不会的题目都一定要问懂、学懂,说自己想考四中,这很不错。
但是有的时候又贪玩,说说闹闹,学着学着又不想学,不太愿意听老师的劝。
这孩子多管一管,只要愿意跟着学,成绩是会取得很大的突破的。讲过的题目都能理解,分数考不好的原因在于学了几道题,没学几道题,不够踏实。还是要多和他说一说,不管愿不愿意上课,寒假作业都一定要认真写,不会的题目也可以过来教室问老师。
我说,“这么简单的卷子,大家都考好了,不会有人学语文了。”我担忧的太多,一切都变得悲伤而落寞。
叶尔多斯,“不是还有我呢?放心吧,我和我爸商量好上山的时间。”
“你不是天天就想着怎么去玩?或者怎么欺骗我。”这时候又来信誓旦旦地安慰我做什么?可在这慌乱的一瞬,我需要的不正是,不正是至少有这样的一句保证的话吗?
愿你所爱之人,爱你适逢其会。
而我感觉我身旁我的教室里,只是一堆老朽的运转不畅的人体器官,我的心中没有爱。
元旦怎能就过得如此没有仪式感?既然辛苦学习了一下午,带他们吃点美食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这些小神兽们,我给拍了两张照,一转眼一大盘鸡肉见底了。
叶尔多斯,“老板,土豆怎么卖?我这不卖土豆。那这是什么?这是马铃薯。马铃薯就是土豆,马铃薯就是土豆吗?那洋芋是什么?”
我无心理会,“写题了写题了。”
可最近也听艾克山江念叨什么简谱第一页,回家查查,我只能感叹——咳,这些个娃娃!
《你永远单身》
——女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剑谱第一页,忘掉心上人
剑谱第二页,挥刀斩红尘
剑谱第三页,女人最烦人
剑谱第四页,女人伤心魂
剑谱第五页,怒斩旧情人
剑谱第六页,不当感情人
剑谱第七页,没女必入神
剑谱第八页,挥剑自然神
剑谱第九页,情欲不沾身
剑谱第十页,此后不当人
姥姥姥爷来了家里,正好是周末,又快赶上期末考试,我不得不日夜连着上班。这不直到孩子们考试日的第二天,我方才放下心来陪着姥姥姥爷出去转转。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请姥姥姥爷吃饭,本想去自助的,舅说自助一个人一百三十八,五个人就六七百了。想想自己现如今的存款数额,工作一整周的钱,一顿饭就花个干净,不免心酸。
正午的阳光射上镜面的大楼,照在地上,照进我的眼睛里。姥爷腿疼,走不动路,落在老后面,他和妈两个一步步挪的身影,印在强烈的阳光里,我觉得他们是——从光里走来的人。
后来大舅拿出一张锅底券,说是可以免锅底。本没有想去吃串串的,妈一直说吃牛肉面算了,姥姥姥爷也舍不得吃口贵的。牛肉面天天吃,我本就想请口贵的。算来算去,串串价格最合适。如此这般也是劝说了好些时间,直到我气急训斥时,一再打退堂鼓的二老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出发。
整顿饭我们都很安静,姥姥时不时说一句,“这个肉加一小块菜叶,怎么就两根签子?两根签字就是一块五。”“这个鸡爪插了五六根签字,哎,我明年多养几只鸡,明年过年想吃几个鸡爪就吃几个。”服务员安安静静穿她的串串,也并未投来异样的眼神,可我总觉得当着别人的面直说这些,令人尴尬得想要隐身。
妈也很安静,除了一两句,“不吃肉。”“菜根太硬了。”“划不来。”“还不如吃牛肉面。”
姥爷就跟着应和,“就是,牛肉面还吃得饱,有菜有肉。这把人辣的,这么一小点点,一块五没了。”
“爷,三鲜锅底不辣,你多吃点三鲜的,你想吃面那边也有红薯啊、粉啊。”姥姥也不能吃辣,太硬的菜也吃不动,我时不时给她拿些魔芋、豆腐、豆皮、地瓜,“三鲜汤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大舅也乐呵呵,“好吃的呢。”他说自己在家吃得饱,就跟过来凑凑热闹,拿了几小根签便不吃了,在那边喝汤。姥姥说给大舅拿瓶啤酒,我顺便多拿了小木屋果啤,姥爷不要一整瓶,非要和妈分着喝。
我正常吃饭,可不怎么开心,总觉得孤独,或者——精神上缺少些什么,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好一起说的了。他们还在说,“三把儿芹菜十八块,哪儿有这么贵啊?”“今天看得毛芹菜也就八块钱一公斤。”我莫名觉得自己买亏了。
本是香喷喷的饭菜,也不怎么香了,我也开始总在想这一顿得花多少钱,每吃一口是多少钱。似乎怎么吃都亏,来到这家店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平时花个一百四十多,买眼霜、买水乳,或者带孩子们出去吃饭。可今天这将近二百块钱,他们时不时一再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花得值得。
姥姥又赶着送我去公交车站,还是急匆匆地独自往前赶,和小时候一般模样。那一天落了雨,戈壁滩上湿漉漉,我落在后面的小路上挑着碎石子少处落脚。姥姥早也跑过碎石滩横穿过曲折小路,朝大路上奔过去。我背着个大书包一步步挪,寻声抬头看时,姥姥滑倒在路边,但是赶上了远远就预备停下来的班车。我只记得那一天下着雨,戈壁滩上很少湿漉漉,上了车回过头看时,姥姥的身影愈来愈小,我的眼眶里也有雨珠湿漉漉。
而今天的太阳把寒冬的天烧得通红,此时的姥姥就赶在前面,小小的身影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鸡妈妈,正在急切地寻找些什么。姥姥姥爷还是非要看着我上公交,刚刚前面一站放走了一辆,我想着和姥姥姥爷多走一路,他们急匆匆往第二站赶。我说,“这公交不像小时候了,一天走一趟,现在十五分钟就有一趟。”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姥姥还是急迫地往着下一个目标赶,像是要完成什么重大任务。舅就跟着,他们才没空管什么一路上的诗情画意。我和妈追着,在中间追着,姥爷腿疼,还是落在后面一些。我只是想和他们多走一段路罢了。
姥爷说,“过年你到我们家去,我给你做自助餐,保证好吃!”
姥姥远远看着车,“过来了过来了,又过来了两辆。”姥姥不识字,说看了那么多电视节目,那些字出现了一次又一次,一天认一个十天也认十个呢,可怎么就记不住几个?一个也认不住了。但凡有公交来了,姥姥就开始就着急。公交站近在眼前,姥姥早也提前等在那边,十八路大摇大摆地晃过来,舅,“十八路来了!”姥姥就招呼着赶紧、赶紧!
我拿出一盒蛋挞塞进姥爷手里,他又塞回来,我赶紧给他,“这个中间是软的,姥姥可以吃得动。”
我们总是在别离,不是儿时上学的路上,就是工作回家的路上。
我这一年,也总是宅在家里,冬天天短,屋外严寒,我很少出门,我总能透过窗户看到火红的晚霞,那些晚霞和今日的都不同。
车里除了嘈杂便是嘈杂,鸣笛声、报站声、喧嚣声、细语声、电话铃声,那些细小的情绪似乎很快便被这些嘈杂淹没了。
生活变得很平静,没有大悲伤大欢乐,聚聚散散,悲伤短暂得寻不着痕迹,欢乐也是,短暂得不易被发现。于欢乐我总是记录得很少,或是,我总是享有得很多,以至于始终在忽略。2020.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