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136、内部危机（七）

　　我的课程讲到，“波迪小姐把起哄的男孩子们罚站到喷水池旁。”
　　孩子们瞬时觉得十分有趣，“喷水池一喷水，哇衣服全湿了！”“老师，你什么时候罚站我们？”
　　“你们不需要罚站。”
　　第二天，“老师，你什么时候罚站我们？”可怎么还记得这个问题啊。
　　“要不罚站去柳树旁边的大太阳下？”
　　“好嘞！走起。”
　　“停，先写完作业再考虑。”
　　“……”
　　第三天，“老师，你什么时候罚站我们？”
　　“罚站于你们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
　　“罚站！罚站！”
　　对于起哄，不想回答。

　　“老师很怀念过去的生活。”什么都被许生涛知道了，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孩子们通常会突然冒出一句话，叫人觉着分外仓促，暖心又好笑。就像是一个小惊喜，我总不知道下一秒他们又提出什么新奇的想法。

　　许生涛这次作文，好句的引用、好词的使用，尤其是最后的总结段都为文章添彩不少，叙述事情也能叙述得比较清楚，整体达到A的标准。
　　但他常会忘记使用标点符号，书写得有些着急，逻辑上欠缺一点，一段内容没有讲完便另起一段，逻辑感可以慢慢提升。

　　比起上一次的记叙文，这次的议论文他进步很大。许生涛很有语言天赋，体现在平时的说辞里，但这回能够将说辞转很好地转化为文字，做得很好，要继续保持对语文学习的热情。

　　杨嘉辉呢，第一二段是写得很好的，他很认真，很容易抓住一些细节性的东西把文章写出彩。
　　但这一次他拖得比较久，字数不够，态度也不够。
　　所以我评：一定要看一定要听一定要推己及人，一定要努力，比以往更努力。可以慢，但不拖，可以少，但要精炼，可以休息，但不能停止思考。
　　更勤劳一些、努力一些，杨嘉辉可以做得好。2020.07.09

　　叆乔：有时候我需要的不是他们能带给我什么，比如更前沿的思想更优秀的特质，我仅仅是我该上课时候上课该备课时候备课，该写的文件拖的地我抽空写完抽空拖干净。我不需要评价不需要关心，我剩下的时间能得到自由，该休息的时候能休息就行。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都完全无法达成。

　　小代：昨天我跟许文强说你真棒，我都不敢说，我都没帮你，我太懦弱了。但是我回去给卫老师说，我说你说的都是对的，就是再委婉点就好了。我没有针对你，至少我很爱你。抱抱，我昨天应该帮你的，只不过我现在在人家那里住的人在屋檐下我也不想跟她正面刚。

　　叆乔：她说我拖地，必须要挑老师们都在的时间点，必须要让她看到让其他老师看到，可是拖地，是为了把地拖干净还是让别人看到你拖地的行为以虚假地证明你勤奋呢？

　　小代：那你说这些天每天打扫卫生，只要分工明确，我一个小时快快就可以整完，但是就算快快整完了也还是不能回，所以我就拖着，我就不想好好干。而且，我们每天都在加班，每个月也没什么休息时间。

　　叆乔：我愿意留下，虽然学生少工资低但我自由一些，我有空做自己的事。但是她，不，是她们，一次次刁难我唠叨我指责我，对我的行为指指点点对我的想法加以嘲讽。我知道我没钱，但我确实是忍了太多次了。昨天开会，她讲了一通恶言恶语，而后就开始责怪我只上课但把卫生打扫的次数太少了，她不是那种亲切的提点，就是当着开会过程中很多老师的面，公开指责。于是大多数人跟着她一起奚落我，容不下我半句反驳——我完全不是反驳，仅仅只是提出合理的意见而已啊。2020.07.10

　　孔晴晴好像，也确定了哈尔滨工业大学读研，他以前就说，“越往北越好，寒冷使人清醒。”
　　清晨下了些雨，现已接近中午，天气已转晴朗，也还是比较凉爽的。沾些雨水的柳丛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显得生机勃勃，麻雀们躲在柳丛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分外欢欣。

　　这是我好久以来，走出屋子，放下琐事，心无旁骛地慢慢散步了。

　　刚开始讲课时，总担心自己讲得不好，担心自己带给孩子们的知识不够多，每一节课似是都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两个小时讲得满满当当。当然其中环节也有颠倒的、遗漏的，或者说，很多时候给一二年级的孩子们上课的那些时间里，我会觉得煎熬。

　　她们的手掌小小的，握起笔来写字是很慢的，我时常等着他们写完，等着这个环节的结束，那等待的几分钟便变得漫长起来。偶尔我也会有一种失落感，等待着时间流逝但在这段时间里本该创造的价值没有实现的失落感。

　　今天我是放松了很多，给她布置了复习、读书、预习的任务，这半小时的时间里我圈出了些许词语，读了一篇散文。而后讲课，她的表现明显比以往好得多，我的心情便也比以往好得多。2020.07.12

　　课文梳理，一读再读——
　　1、早春的美：沉默。
　　2、两三个小小的回忆：哲思。
　　3、风信子开了：欣慰。
　　4、下了一整天雨：火冒三丈。
　　5、布洛西会不会也变成天使？尽想着。
　　主题总结：布洛西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他和“我”的友谊“我”长久铭记。在学有所成之时写下这篇文章，以纪念“我”温顺且善良的童年旧友。
　　“一让写点作业就话说个不停，如此衷爱说话，明天语文课你来讲一个小时如何？”
　　杨嘉辉嘟嘟囔囔：“从明天起，我就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叶尔多斯，“老师，你八月份辞职了我去哪儿？”
　　“带你走。”
　　“走哪里？”
　　“你一直想去的——阎王殿。”
　　“我去了要把杨嘉辉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他从此长生不老。”
　　“老师，我问了我妈我下学期还上不上辅导班，我妈说，上。”叶儿多斯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像极了小大人。
　　我答，“问这等下学期还上不上辅导班的问题，等同于问她——下学期我还活不活了？结果可想而知。”
　　杨嘉辉，“我和叶尔多斯都在想着怎么活。”

　　我笑道，“那你可小瞧他了。”怎么活着，怎么死去，他都总挂在嘴边呢，尤其是后者——比如“写死去”“读死去”“背死去”“学死去”——可他活得比谁都认真呢。

　　叶尔多斯的日记。
　　昨天我的手烫伤了，特别得痛，还好上了药，要不整完睡不着。后来手上起了好几个水泡，有的特别大，有的特别小。

　　叶尔多斯的观后感。
　　女主角是一个集善良、友爱、智慧于一身的女孩。《王子和青蛙》这部电影讲述了变成青蛙后的她和王子、萤火虫、大鳄鱼的神奇冒险之旅。中途他们还一起逃离了喜欢吃青蛙人士的手掌心。

　　关于疫情期间消毒的问题，消毒液买了一大堆放在桌上。找来签字表格，上面写着“教室已消毒”，负责人某某，监督人某某，一行签一个名字，一列二十遍，一张单子上全是签名，为何不能只签一遍？其次，桌子上的消毒水根本没有打开过，但有，负责人——我，的签名，我是丝毫不知情。

　　拿消毒水擦一遍桌椅，有何不可？我也不懂得领导的脑子里想些什么。

　　投影从来没用过，锁在柜子里落灰，如今领导要来视察了，他们赶忙将其搬出来，美其言曰：“好好让领导看看我们的硬件设备。”

　　大家都戴着口罩，在做疫情防控措施的培训，万年不用的投影终于是打开着的，每个人都规规矩矩戴好了口罩，每个人都站在投影前认认真真讲了话。平日里几乎没有见过他们戴口罩，如今认真到令人匪夷所思。就搞学习，然后付诸行动的时候啥也没得了。

　　记得刚进这所机构，第二次会议时，卫校很严肃地要求，“能不能把你口罩摘掉？大家都没戴口罩。”我跟大家不熟，那时候我身体状况也不算得很好，空气质量稍微差些便难受得紧。这些都是次要，重要的是正值疫情期间，各学校都要求戴口罩上课，所以我戴口罩开会也并无不够礼貌之说。我自是珍爱我的生命的，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去做。2020.07.14

　　今天有家长让学生带了两大包红枣过来。

　　我想我是不可以收的，不管是他家自己种的卖不出了还是专心买来感谢老师的，阿丽米热最近确实有了些进步，上起语文课来也不再多么费力了，整节课下来流程会进行得顺畅很多。她还每日拿书本回去给妈妈读，读书的速度也提高了不少。所以母亲想到了送礼以示感谢。

　　她本是交了学费的，再者，既拿了这份工资，那么认真备课教书便是我的职责。这一次送礼，我便不能收下了，从此她有多少觉悟，是否能一眼就看得出进步很多，都是她的造化了。我付出了我应有的劳动，也不会落人口舌。

　　先前里许生涛妈妈送了我西瓜，当时经济窘迫，舍不得买一个西瓜，而我正好爱吃西瓜。又因为正和孩子打闹得欢乐，忽然遇到家长，糊里糊涂便也收下了。

　　后来给许生涛讲题，我也专门每天里让他坐在我的座位旁，看得紧也讲得仔细。但我带他的时日毕竟不多，期末里他的英语和数学没有考及格，我却曾经收过她母亲的馈赠。尽管一个西瓜十来块钱，我后面也送给他一枝同等价值的钢笔，但每每想到那本身不属于我的劳动所得的馈赠，我也难免不心生愧疚。

　　我确是一个劳动者，自己用劳动所得买来的，和不怎么熟悉便有人送来的，终究是有所区别的。
　　我说，“你拿回去吧，我不能收。”小女孩十分朴实地说一句，“是冬季的枣子，放了大半年快生虫子了，妈妈卖不出去，想着能送人的就送人。”我心中动容，于是改变了主意，收下了一包，自己说什么也只吃得下一包，另一包命她拿回去，送了其他的朋友也是一份好情谊。202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