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111、标准答案

　　“我想花一辈子学语文，去形容怎样爱一个人。”——《形容》
　　可是形容太多，这爱他已全然不要了。

　　“故事到底是假的，但故事里的情谊却是真的。”我也是擦肩而过的其中之一吗？已经过去了，你就说一声。

　　但是最后一次，我记得算得上名义上的最后一次他给我打电话，我刚刚大哭过一场嗓子沙哑着不很想说话，他最后还是在问，“你把我当你什么？”我很沉默，我开始变得沉默，因为芥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有些不耐烦，他先前也表现出来过那么一两次。那么我为什么哭？他都已经说得极其明白了，这时候又来乖乖巧巧地问我，我胸口沉闷得紧，我脑袋里只有——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我知道我一句其余的话也不能说。

　　因为我爱他，我极其明确的一点，我爱他。

　　二月十三号，连续一周闷在屋子里是在沉闷的我打算去楼下散步，双脚还没迈出楼门便被强制劝回。上面下达的指令是连门也不允许出，从封闭小区至今已经过去了超过十四天，西戈壁上地域宽敞、大风肆虐，在傍晚无人之时稍微走走路，周身五米以内完全不见人影，是不会产生安全隐患的。倒是小区管理者，在门前三两扎堆，见了人出去都要寒暄一两句，丝毫不避讳丝毫不防范，实在令人心有不平。每日运动增强抵抗力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反而，闭门不出，容易抑郁。

　　这些管理者当是限制了人身自由了么？

　　“己亥末，庚子春，荆楚大疫，染者数万计。众惶恐，举国防，皆闭户。南山镇守江南都，率白衣郎中数万抗之，且九州一心，月余，疫尽去，国泰民安。

　　此疫不绝，枉钟翁耄耋挂帅；枉白衣昼出夜归，枉志士万里倾送。月余，得上苍眷顾，疫尽散，国泰民安。殊不知，寥寥数语，实乃艰辛。特此告诫后人 ，莫再屠宰生灵，华夏黄土必将永世山河无恙，人间满春。”——邹丽红

　　如此期盼，正是我心中所盼。

　　“其实还真的蛮值得纪念的这一天。

　　我是个很矛盾的人，有时候期待一件事，却会控制自己期待的力度，不会高倍数期待，我始终为自己保留着一丝余地，怕期待落空？怕想象与现实出入太大？其实都有，这个情人节说实话我之前有点忐忑，一方面觉得自己真正有理由去过这个节日，想要小心翼翼的去以正当的名义给我的想象予以丰满；一方面我说不出口，怕给男朋友负担。看吧，矛盾的人本质点在于，想要你在意，又不想是因为我说而让你不得不在意。

　　但是他做的还蛮令我意外的，在这个疫情特殊时期，不能见面也不能邮寄，一个直率坦诚的男孩子，认真挑选女孩子们喜欢的甜甜的歌，把拍的我的照片笨拙剪辑起来，但细节承载着满满的用心。

　　喜欢仪式感，喜欢一切浪漫的东西。

　　我理解的爱，是你会为了我的喜欢而小心的呵护与努力，我好像在家里的被窝中，听着你的歌，回到了那个夏天。”——庚润学妹

　　我期盼了这么久的情人节，想要和他一起度过，迎来的却是眼看着他和她寻欢作乐。

　　只剩我一人还在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只会劝他好好学习，但是，她可以陪他一起做他感兴趣的事情——比如打游戏，论实力他们的势均力敌。因为，其中的娴熟技巧以及短暂欢乐我是真的体会不到的，我也没办法打到王者段位。我本身，不怎么专注于这项技能啊，我热爱文字，热爱从文字里汲取的精神养料，我钟爱恋爱，钟爱恋爱中惺惺相惜的感觉。

　　爱情的欢乐是短暂的，有很多很多人，可以陪你一段时间，但是，现实的路能走多远其实是自己，是在于自己了。

　　柏予豪总说是我看得太长远，他分明就只喜欢那些短暂的快乐。短暂的快乐，我可以体会一二，但是，人总是要学着为将来计划些什么的，尽管现在年纪还小，尽管拎不清的事情很多尽管生活有时候给的压力过大。

　　人总是倾向于选择快乐的、符合自己期望的、更有共同语言共同爱好的人，这样待在一起才最自然最欢乐最舒畅，对自己的现在是好的，那么对将来也会是好的。

　　我也许是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只因为我的高三不是如此度过的。严密的时间，铺天的试卷，以及密不透风的日子的堆砌，我从未想过什么关于缓解压力关于生活乐趣，我只是一个劲地去学习，为了我的诗和远方。

　　到后来，我也的确是如愿以偿了。

　　而如今，是我做错了吗？我错就错在，不该以要求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为着一个我本身不十分狂热爱好的领域。

　　舒畅有之，际遇有之，选择有之，责任有之。

　　我能感受到我们从先前开始在方向上就出现了分歧，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想，我有时候不是为他，我反倒是为自己，纠结于难过于自我感情的结束的自己。

　　我也已经很累了，在这段感情里真的累了。

　　有些事情是不擅长的，我没有办法做到了，这是必须接受的一点。

　　到现在，我倒是觉着自己闹了个笑话，他早也有了替代人选了，也许是从游戏记录把我屏蔽的那天开始，也许是从不再和我一起打游戏的那天开始，他说怕耽误我写作，我想，是他专心学习去了。

　　我想，他是为了专心学习。

　　我便说，只是方向的问题，只是暂时性的问题，只是迟早都会改变的问题。

　　为什么分明知道的事情，就定是要再三询问，从别人口中听来一个确切的答案呢？

　　眯起眼睛，傍晚的太阳就像一只颤着翅膀的金色蝴蝶，是这荒凉隔壁里每天可见的极其美好的事物了，我还拥有捉住美好瞬间的能力啊，我便不该为即将逝去的时日而太过伤心。

　　“你身边的人换一遍又一遍，倒不如，细水长流在我身边。”——安全着陆（歌曲）《需要保密的情话》

　　柏予豪是想把相处视为一种放松，而我偏向于思考一些深刻的东西，因此我们之间出现了分歧。但是真的因此忧愁痛苦的话，他会趋向于放弃那个对他感情更深的人。

　　这段感情，对我的意义和对他的意义都存在很大程度上的不同，但那些彼此拥有过的欢乐是真切的，相扶而走过的岁月是真切的，每一个阶段都具有着它本身的真实性，只是想到如此，就已经很好了。

　　在面对结束的时候，想一想曾经拥有过的平静的欢乐，这一切也都逐渐归于平静了。没有爱没有痛没有恨，我们都还可以抱着明确而清晰的希冀开始新的生活。2019.02.14

　　“陈子阳，我觉得，是我打游戏打得不好他和别人在一起了？”想来对自己说再多的话，我都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你的答案。”
　　“我说你信吗？”
　　“信，总比没有理由的好。”

　　他说，“理由就是很虚假，不真实。”
　　我说，“不啊，恋爱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陈子阳反问，“你觉得异地恋牢固吗？”
　　我很明确我很清晰，“但凡是恋爱都不怎么牢固。正是因为不确定性所以才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就像游戏，正是因为不知道输赢所以才会玩。”

　　他实话实说，“如果每天能见到对方还好，隔三差五也行。”
　　“这也不是和别的女生都好了那么久，然后瞒着我到现在，亲密度都五百了才稍微坦白一点点的理由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子了，失联的话女孩子会很担心的，这一点就很不对。”

　　“你说这个我想起了件事，王者里头我占了他恋人格子，哈哈哈。”这人真是后知后觉。
　　“你才发现哦，我觉得挺好。”我笑道。
　　“是吧？我也觉得。”陈子阳这句话深得我心，终于是不再呛着我了。

　　“准确来说，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为我们计划了那么久的未来。就说，努力学习考全国重点大学，就说，我每周都挺担心他的学习状况的。刚开始那会儿他就贪玩，休息一天能打一晚上游戏，后来就好些了。就像，你参与一个项目，做了很久了花费了很多精力并且抱有很大的期望，但那边总办方忽然免了你的资格，你不能完成这个项目的感觉。”精心筹划的一切落空的感觉。“我慢热，我一开始很不以为然，后来就越来越在乎。但是，柏予豪他是，一开始很热情，后来就淡了。我容易，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所以分手的时候就，从失去的层面来讲，我失去的是我所重视的一切。”

　　“如果你想看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还可以看看你的异性缘和同性缘是不是对等的。”
　　“不，我女性朋友比较多，男朋友就一个。谈恋爱就专心谈，分手了就啥都没得了。男性朋友我也有，比较固定，就是大学里参加一些活动认识了很久的，对，可以聊些沙雕问题，偶尔拉出来开心一下，谈话也都偏学术。还有，粉丝类别的，就对我很好那种，但我不怎么亲近，有点单方面吧。另外，刚认识不久的，不了解的，说话也少。”

　　陈子阳发给我一张图片。
　　我问，“这聊天截图里早安晚安要反映什么？”
　　他答，“现在很冷淡。”
　　我问，“以前呢？”

　　他答，“她特别主动，约图书馆，每节课帮我占座位，晚上约出去喝奶茶、散步。一天花去两三个小时手机聊天到深夜一点多绝不夸张，有些时候聊得我烦。其实说这些，很难受。”
　　我问，“你觉得，柏予豪的决定怎么样？”

　　他答，“感情没有对错，但是客观来说，我反对异地。一、两个人见不到面，二、两个人长期找不到话题，三、身边难免有很多异性朋友。”

　　我坦言，“我们确实，走不下去了，我很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安排时间他在做什么到了约定时间了还找不到他我会很着急，但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放弃，既然选择了，我就会一直坚持。不过，我们之间话题可多着呢。”我会准备话题，如果我爱。

　　他质问，“除去那些肉麻的废话本身，明明就不在同一个空间，只能去寻找从前的往事回味或者规划未来的蓝图。就像你说的规划好的未来，你觉得实现的可能性真的大吗？”

　　我如实回答，“未来？考个好大学这不能说难，我去重庆见他一面也不难，我会有资金的。”
　　他无奈承认，“可他选择了放弃。”

　　听了这种话我真是生气了，“你说啥呢？我不是不让他找女朋友，我们说好的高考完再找。等我先找，就是这样，他说会等到我先找男朋友，既是认认真真说出口的话，我又如何不当真呢？这般为我好的话，我似是第一次听到，我又如何不感动呢？那时候我的心就开始偏向他了，我不想他为我难过我也不会让他为我难过，他不会是我们俩儿之间先失去对方的那一人。我就拖着，直拖到他生气了，不耐烦地说我怎么还不找？”

　　他问，“你听这些话不难受？”

　　“不不，刚刚认识那会说的，就没啥感情，连名字都不知道嘞。不过，这几句我就记住了。我就一心想他考个，西南大学我觉得可，把我们的约定达成。就为这个事，后来是我约束他太多。他考好了，以后四年都会很好的，我就规划我的事情了。但是，我有时候觉得我约束他太多了，我不能以要求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他怎么做，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的自由。”

　　“看得出，爱一个人就希望他一切都好。但是，分开才不是由于你讲的约束。九键？”

　　“二十六键。”

　　“给你讲个笑话吧，以前就这个问题，我给他争，到底哪种打字快，结果不分高下。”不好笑。

　　我的思维回到话题本身，“我不是梦幻，我觉得这些可以实现的，可以努力做到的东西。我们不是在讨论不是由于约束而分开的话题吗？”

　　他说，“哎呀，考大学这件事对他自身的事肯定是能实现的，但是有关于你们两个人的未来的事就不一定了。”

　　这句话可逗笑我了，“我们俩我没想过未来，我就想，去重庆玩有个当地人导游。哎嘿，开心不咯？”
　　他问，“难道你甘心一直和手机聊天？”
　　我答，“没想过，我喜欢谁了我脑子里就只有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谈情说爱。”
　　他问，“说白了，要维系情感，一定要见真人，荷尔蒙又不会隔空传。交流从两个层面来讲，一个是语言，一个是肢体。你说连碰都碰不到对方，怎么花前月下啊？”

　　我答，“靠想象，我……我说不过你了？”肢体语言，一直以来都是在人际交往中我绝对忽视的一方面，我从来很介意别人碰我。

　　他阐述，“情侣那些事，你又不是不晓得，不都是——牵手、摸头发、勾肩搭背甚至更刺激的我就不说了。就像我第一次就是碰的那个女生肩膀，碰了感觉，哎，还不错。”

　　我冷漠，“听不得。”
　　他继续，“对吧？很微妙的，必须要有的啊。唯有两个人真正拥抱、牵手，你才能感觉到对方很真实的、涌动的，心心相惜的、相濡以沫的，那种感觉不编了，你懂的。那是隔着屏幕感受不到的感觉，叫做，爽。”

　　我只是心有顾虑，“高三还不学习？我哭了，我无从辩解。”

　　陈子阳依旧继续，“那种文爱的生活，我是亲身经历过，比如那些表情那些话，发的很随意，你懂吧？”我们都没有很随意，我想我和柏予豪这份感情是真的，我们都从中有所获得。既是存在，那就合理。

　　我缓缓道来，“不随意，它其实，也是一种情感。就像远程网课，也是一种课程，不是对于本身没有实际意义的，我在乎的是感情本身的重量。”感觉记忆的编码主要是图像记忆和声象记忆，所以说但是听到声音也完全可以有所记忆的，所以不能否定只能拥有声象记忆的感情它不是深刻的感情。

　　他还想说些什么，“你不懂男生的心态，我实在表述不出来。”

　　“你表述的已经足够清晰了，现实的欢乐。”只图一时痛快，那叫风流。变心是男人的天性，而继续于痛苦中忠诚，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我总还是觉得，单是这样解释，大抵还是缺乏些什么。原是到头来，柏予豪没有背叛我，是我自己的执迷不悟造成的印象偏差和虚晃假象罢了。

　　过了这么久都无法启口，他也许在等我找到归宿了，等我找到归宿了再告诉我，皆大欢喜。他不曾想过的是，我等的人，一直是他，这皆大欢喜的结局是长久也无法达成的。

　　许是再等一等，等到今年夏来，但这时间似长河奔流向东，这感情似烈火日渐升温，容不得半点等待的。我担心已久的事情，它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把游戏里积攒了半个月的近五十朵玫瑰花都送了给他，点了解除闺蜜关系，那一刻我的心中如释重负。不知他先看到的是解约申请还是我的聊表心意，不管先是什么，我都也没有愧对于他，这一切也都足够了。2019.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