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叆乔

105、一再暗示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六点差一刻，好好突然给我发了一句号。句号？可以理解为他打招呼的方式之一，我通常喜欢发逗号试探对方会不会及时回复我消息。

　　但映入眼帘的是——“你怎么把头像换掉了吖？”我这么问，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其实我也在想着他，想着今晚十点我们还可不可以聊些什么，他倒是破天荒的提前找了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想换。”

　　“干嘛想换？你是在赌气么？”因为我昨天晚上找他找晚了？其实我自己是有点在那儿磨磨唧唧，他就跑去打游戏没理人了。

　　“没有。”
　　“是想说啥？”
　　“我不想说什么。”
　　“吃晚饭了没？”那我主动来说些什么。

　　“没有，没吃。”
　　“快去吃。”我也是刚准备好了晚饭，还没动筷子好好就先来了信息。

　　“你说吃就有吗？真是。”他这几天一直都奇奇怪怪，这句玩笑话大致可以忽略不计。
　　“那，没饭吃吗？等妈妈回来了会做叭。但是我喜欢看那个头像，等开学了再换别的吧。”

　　“是。”真乖。
　　“噢，是别人问是不是情侣头像就换掉噢？”
　　“是。”什么？
　　“那你就跟她说是不就好了么？”

　　“我本来就是狗，换什么情侣？”他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方式和我讲话了？温和、温柔的语调全然也不见踪影了。

　　“你还有我啊，什么狗不狗，不是。”

　　他说，“你只是我朋友。”我的心忽的揪在一起，原来被强调身份是这样一种难言喻的感觉。

　　“然后嘞？”
　　“没了。”

　　“不是，我觉得在我心里不完全是。因为，谈恋爱的话会决裂的，我不想和你决裂。”
　　他说，“我们别把关系搞太僵。”他的心变得冷了，话仿佛都凝住了。

　　“没有啊，一直都是这样啊，你在说什么？我哭了。”
　　他说，“我不希望和你相处会有负担。”

　　我都着急了，“我么？你有负担么？我没有啊，我只是不想影响到你的学习。”
　　“口口声声说不想影响我就别来找我，可是你又天天找我，口是心非。”

　　“你谁啊你？”我这撒泼的性子又找来了。
　　“我是空气。”他怼得倒是天衣无缝。

　　“深刻怀疑，和我说话的不是本人。你忘了，是你先说新年快乐，是你先说周末有空，我，我心情复杂。我怎么就影响你了嘛我啥都没说，就是想打个电话而已，而且，而且开学了我肯定就，就不说话。”
　　“诶。”

　　我想我需要解释，我早也有一肚子委屈话，“我已经很努力在做到了，我十二月以来都没找你了。我都，我都哭了我也不找你。”

　　他倒是顺水推舟，“你别找我了吧，我早就说网上的没结果。”

　　他有话不直说，这没结果倒不是还留着挽回的余地？“你一天天怎么就奇奇怪怪的，忽然跑来把我说哭了你就开心了满意了么？你想要什么结果啊？真的是。”又不是一个人不能好好生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所以我问起的时候就是作为一个独立个体问起的，你不要仗着我以前喜欢你就尽是说一些让我觉到卑微的话——我只是轻微地如此觉着，但重聚的欢乐早也比这轻微的感觉更浓重更多得多，如今这重聚的欢乐似乎也就那么很快的过去了，我一再感受到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比如每天通三个小时电话剩下的二十一小时忽然变得奇怪且空旷了，我想念着他我似乎想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在做些什么我想他在学习但是，无论我怎么想那些时间也都无法填满。我感觉到的只有——感情越是亲密我们越是疏远。

　　“算了，诶。”是上一句话算了不说了么？
　　“什么算了什么？对我来说喜欢是过程。”

　　他说，“你把我删了吧。”遇到点小困难了他都总是这么说。

　　我可都知道，“删了干什么，以后都不要说话了么？我也可以不找你，我已经做到了不是么？”

　　他说，“我觉得你不要在乎我了。”
　　我道，“我以前都以为没有以后了。”
　　他继续，“你在乎我我就有负担。”
　　我方才接着他的话，“什么负担？”
　　他答，“让你我浪费时间的负担。”

　　我回，“你觉得浪费时间了么？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他便又如此询问我了，若是浪费了时间，又问这为何做什么？

　　“我在想，我怎么忽然就不想说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我觉得我很卑微。”
　　“以后不找我就不卑微。”

　　“你一会儿说是我不需要不在乎你了你很委屈，一会儿又说是我需要在乎你了你有负担。噢我真是跟不上你的思维了，我还想着怎么表现出需要你在乎你你就在这儿和我说以后都别需要别在乎了。我不是，你觉得我的要求很简单么？换头像画爱心很简单么就是不需要么？你说，要抱抱我我不是没有听到啊，但是不能随便抱的啊，我的要求很高的你拿到211的通知书我可以考虑考虑，你在这里闹什么脾气？其实也不难的，这个是可以做到的，你说过你去年考了五百多分的。我不是要让你觉得有负担，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不要想什么结果不结果的，就要在她也喜欢你在乎你的时候努力对她好这就足够了，要什么结果呢？人生可以是什么结果，葬在一起化为尘土么？不是这样啊，是活着的过程。”

　　“算了当我没说吧，如果你真的不觉得浪费你的时间的话。还有，别找我朋友了。”他这是，想明白了？

　　我就又笑了，“你怎么不值得呢？你值得，既然时间花出去了自然是值得的。不要总是觉得自己不好好么？你可以做好的啊你可以很好的。我也想过你读大学了需要交女朋友的，不能说你别交了什么的这很自私，你当然拥有享有快乐的权利，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现在的事情做好。但是，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朋友的？这回你知道了？不找了不找了。早上我发消息你没回我我才找他的。”

　　“我一没空回你，你就去找别人，真的让我很难搞。”谈情说爱？我可擅长。

　　“怎么了陆辰轩拿你开玩笑了？他上来就说他挂科了他可真看得开并且不见外，是个莽夫。”不过也是个有话直言、性格爽朗的小伙。

　　好好说，“你也别去找陆辰轩说他给我说。”我的问话他倒是没听进去半分。

　　我反而一头雾水，“啊？我没有啊？你要看聊天记录么？”我自个儿找得到的干嘛要别人找？如果找不到了那也无需别人找了。

　　他平静得很，“他发给我了。”
　　我问，“全部？哪个？你要看全部么？”

　　他答，“要。”

　　“我好好说话呢你听着，不要打断我，看完了赶紧去——学习。我要吃饭饭了，还要赶稿子。”
　　他答，“好。”

　　“爱不可以使人变勇敢么？你只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就是了。”
　　他答，“好。”

　　“就是学习。”
　　他答，“好。”

　　“好乖。”
　　他说，“谢谢你，你别怪我朋友给我说哈，正因为他是我朋友才给我说的。”好好又和我说谢谢了，正如这几天每天挂电话之前，他都莫名蹦出来一句看似不合时宜的谢谢。

　　“他说你啥？我去揍他。”
　　“你别揍他，也别找他。”

　　我猜猜，“说你不要谈恋爱噢？”
　　他很乖，“没有，他什么都说。”

　　“把你说糊涂了噢？本来就糊里糊涂的。”
　　“你别找他就是了，再找我真的生气了。”

　　我似笑非笑，“你吃醋了？给，发过去了。”那边没回应，大致是在看记录，我继续嘱咐，“你别晾着我我不找，我都不敢找了。但是我收不到你的回复我会着急的，除非我不发给你。”

　　“。”什么啊？他又给我发了句号，这是在学陆辰轩的打字方式吗？学了就学了罢。

　　“小哭包，好好学习，我去忙了。”
　　“得。”

　　“噢吃醋了没吃醋就不回答我了，给忽略掉了。”
　　“你这样有意思嘛？”这一次又一次忽然生硬的质问。

　　“啊？你又怼我。”
　　他似是烦了，“懒得搞。”

　　“我哭了。”
　　“我没哭。”

　　“我知道啊，看你现在这样能哭么？”
　　“是，你去找吧。”他干嘛一直抓住我和陆辰轩说了几句话这个话题不放，我们只是礼貌性地有问有答了几句，无关风雅无关其他。

　　“我不找，我又不认识他。”我也着实是为他这不讲道理生了气。
　　“你去找他，你也不认识我。”

　　“我去找你满意了？我去找了。你高兴你舒服你满意了？你要干什么！”
　　“好！”
　　“我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
　　“！”

　　“你要和我杠。”
　　“你能不能别这样，我遭不住了。”那么他一再挑我莫须有的事我心里就会很好受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去找了，我很闲，我一天到晚没事干就到处撩小哥哥，你满意了？”
　　“那我也该走了。”

　　“走得好走得妙，我得赶紧烧柱香拜一下。”他安静了，他这是……心里难过了？分明在乎彼此又一再说出那般无理之词？我倒是已经为此伤心太过，“你杠啊，怎么不杠了，在这给我杠了一个多小时浪费时间了没有浪费时间？”

　　“杠不动了，我没有办法，让你不去找我朋友。”这又是什么无理要求？
　　“不跟我杠还跑去跟别人杠，我先前说，你别晾着我我不找，这个要求。”

　　“我不想你太介入我的生活。”什么？
　　“赶紧的，你想说什么痛快你就快说，我做好准备了。”

　　“你要这样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朋友不是这样的。”做不成？
　　“是这样噢。”我这个人单是不愿受得半点威胁，何况是拿我最在乎的情谊，他如今竟是说出这种话。

　　“你还去找嘛？”他又这一副温柔的样子问我，让我觉得他心中还是于我有情。
　　“我知道了不是我想的也不是我感受的，是你一直都觉得我没有多么重要。”

　　“哎涩。”
　　“是我脑子瓦特了。”
　　“当是我对你说的话，是浪费时间吧。”何须一再重复呢？

　　“闭嘴，自己个儿浪费时间去，我没有当是。”以一副森冷的态度往我胸口捅刀子，而后又温言和语的过来疗伤，我当真是该领这情吗？

　　“在你遭不住的时候我安慰你，在我遭不住的时候你跟我杠。”一句尚不存在偏颇的中性词话，我也都愿为之心软。

　　“还要我怎么安慰你嘛，说了好话你又听不进还要和我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这种话。”
　　“是我对不起你行了吧。”再度中伤，可是，是他先提起的过往——

　　“我以前我是不是很乖？而且那时候刚刚认识你你也没有很把我当回事我怼你你肯定没多难受啊，但是我现在会难受的啊。你说就说不要说什么我对你来说不重要我啥也不是不行么？我以前我，我没有和你说过背景，我其实挺讨厌和男生相处的但我不知为何没有讨厌你。”

　　“你以后别去找别人好吗？”好温柔。

　　“好。”我都答应。“我一直都和你说的最多了，我平常打那么多字我根本不怎么在社交软件上浪费精力的，但是对你我也没有这么觉得。但好也是有前提的噢。你好了么？可以吃饭了么？可以写稿了么？”

　　“你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哪个？”
　　“你不该找我朋友。”
　　“噢我不该我不该，我不认识他爱谁谁。”

　　“你找他就是过分介入我生活，我希望你我都有空间。我不是想和你是什么亲密关系。”
　　“但是我是。”

　　“只是想找个知己，聊聊话，谈谈理想感受。”
　　“我一直很考虑你的感受。”

　　“你难过我安慰，我难过你宽慰。”
　　“那我明天去找个男朋友得了，我知道了，挺好的。”

　　“去吧。”
　　“滚！”
　　“不拦你。”
　　“你可以滚了！”一而再，再而三。

　　“嗯我滚，你可以删了我。”

　　“你是，”我何以问得出口？
　　“你是不想跟我是这种关系吗？希望你理解。”
　　“你是想找女朋友吗？”
　　“吃饭了，不是，我认真的。”不是？

　　“那你前天说了什么？本来我想做朋友的啊，可你前天说了什么？”那是相当于我心爱之人和我做完爱之后，说了一句“谢谢”。无论如何，“这个问题我不能妥协，不要过多介入——你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很卑微很可笑，凡是涉及自尊的问题我不会妥协。我不是一上来就对你的朋友感兴趣，是日积月累的我们之间的情谊浓度它到了我可以和陆辰轩打个照面的程度，起初我是抱着想了解你更多一些的好奇心去的，就很单纯的，当然没有事先经过你的同意是我疏忽了。我处理事情有不合理之处，我不能接受的是你直接上来就说禁止说不能这种说话方式，不是偏向于大男子主义而是给我们以往的情谊，就毫不犹豫地一刀，四弦一声如裂帛，最后是我悄无言么？你否定你排斥你甚至小瞧它，你可以否定你这么长久以来的关心，但我这么长久以来的回馈，我不想就在你否定这段关系的时候它就消失了破裂了没有了，所以我没有说我同意而我想尝试挽回。”

　　他回，“你说一大堆就想说我让你不找我朋友是我的错？”

　　“你说你喜欢我。”
　　“我忘了。”

　　“男生就是这样啊，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想要结束一段关系他能记得什么？但是就到现在这个程度，谈恋爱它不快乐么？你又要倒回去，我可没说什么我就是不会说话不会表达我的需求的一方我就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一直以来不都是么？现在，好像我说些什么心里话我就奇奇怪怪的，我关心你我鼓励你就不应该，你尽在这说些极其严肃的话，噢我的心它不会疼，它根本不会疼！先让一个女孩爱上你，然后跟她说自己根本就是闹着玩，你现在给我的就是这个感觉。很好玩么？”

　　他说现实残酷，现实倒是没有他的这句“我不想你过多介入我的生活”更残酷，这句话不是应该放在故事的一开始？拥有一个人，就是拥有她的全部，哪有择一而取之的道理？要么是拥有，要么是失去。我从不过多依靠任何人，而这一瞬却觉得，我也从未爱过。

　　“我以前我就仗着你让着我我是说了过分的话，但是我说了过分的话你还是让着我，我就得寸进尺了我，这样是不太好我是想道歉的，但是有点好玩兴许是熟悉兴许是习惯兴许是偏爱我便也接受我便也没有道歉了。

　　我是有孤高、冷漠，有时候不小心就高高在上，但我不是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的我后来也会想这样是不是不好。你没有说不好，你还是像原来一样就很乖就让着我，我想做什么就立马就做好了，我是有点仗着你的好就肆意妄为了。但是我私自把头像换掉不是我当时不想和你换一对了，是一种情感伤痕，这怎么定义——是从以前和他人的相处过程中遗留下来的还未痊愈的情绪阴影，它在将来发生同类情况的当尔回归，使人陷入一种无法摆脱的消极情绪之中，就像——我不是等不得一分钟，我是等过太长久之后的反复不安，我看到我发了消息但是一天两天三天都没有任何回复我就会进入一种无法自抑的消极情绪状态中，必须做出改变才能够被打断的情绪状态。

　　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想当然的就觉得你是可以理解我的你是知道的毕竟我自己在心里想过一遍了，但是实际情况是你不知道。有些性格因素它不是一下子就改变了，先前你总是不会提前预留时间，不会专门说今天晚上要打两个小时电话我先把手机电充满了（我说是不在乎，但你解释说不是，所以我归结成习惯因素，即不会提前做计划）。不是我告诉你了这样不好我告诉你一次两次下次你就忽然记得了，你从来不记得我不打算因此生气了我打算妥协，即去接纳这一点。是比较稳定的因素，我在尝试着去改变，去表达，去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从三天前开始认真注意这一点。
　　我鲜少表达是，我遇到的不被理解的情况怎么解释对方都听不懂的情况，有好几年是的，一直这样下去我并不努力让任何人理解了，我会害怕不专业的说三道四的点评，或者对方不喜欢或者对方不想听或者对方指责你，我就说给我自己听，连表扬或者肯定也一同不要了，因为得到表扬这种结果的概率比较小，敷衍比较多。

　　以前我会纠结于自己真心实意写了一长段话过去对方回了一句哦。太没趣了不是么？现在我并不计较这种得失了，永远不能拿对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也许他在另一个领域更擅长呢，仅仅是我没有了解到而已。对，我还是有稍微一定程度介意的，如果不是特别需要，绝对不多言。

　　我在说什么？我冷静一下。”但是一方费力解释太多就预示着，这关系终结的一天也即将到来。

　　仿佛我知道我长久以来是等待着这令人肃然的厄运的到来的，它将把我的爱情彻底毁灭。不知是怎样盛大的热情或者坚定地善意掩饰了这所有的不幸的预感，我相信他，我开始相信他，这信任使我深陷幸福。

　　“我有一点喜欢你了。”从他嘴边吐出字字珠玑，洁白、纯粹、永不磨灭，仿佛贝壳，又似刨花，海给的白盐木质的清新，透亮的明媚的叫人怎能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