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旧谈》甜馨子

2、《西周旧谈》（上篇）

　　苍茫荒野，骞葭万里，落雁齐飞，马蹄鸣响。数十名骑士追逐奔走，吕归辰踏着沉重的步履奔走在荒凉的沙丘上，他紧紧地牵着弟弟，却是头也不回地跑着。

　　弟弟瘦弱的身子在他面前倒下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弟弟在他耳边轻唤着：“哥哥，救我。”

　　“我们兄弟当中有一人要去做人质，也该是哥哥去，你听话，跟他们回去吧。”

　　吕归辰终是放弃了，他随着骑士回到宫中，他满身尘土，一身污秽地站在大司马面前。他抬眸看向面前这个满头白发，脸颊上满是皱纹，下巴周围皆沾满胡须，倚着檀木拐杖却依旧耸立着肩胛的已年过六旬的老人，那个令他又敬又怕的人。

　　“世子是未来的大君，整个青阳唯一的希望。此去西周，你可想好了？”

　　“我愿意去。”吕归辰未有半点犹豫，脱口而出。

　　大司马迈着老迈沉重的步履，一步步下着石阶，他注视着吕归辰脸上那饱含着瞩目的眼神，那是在先君薨逝前见过的神情，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先君仍旧健在的那段光景。他欣慰地笑了，点了点头，望向吕归辰的目光缓缓移开，投向头上微澜的天际万空，对着天际郑重起誓道：“盘鞑天神，永为照鉴。”

　　吕归辰见此，也举起自己的右手，抬头对着天际大声起誓道：“盘鞑天神，永为照鉴。”

　　此刻，沙丘上，落着一只大雁，正沿着西周的方向飞去。

　　半月后，偌大的西周宫廷，鸣钟款款响鸣，意有远客来到，青阳派出使者前来和谈，青阳世子更是亲自登门献上邦交之礼，足显诚意。

　　容祁坐陵在皇座之上，居高而下，俯视着每一个臣子的神情，亦是对这个青阳世子颇为新奇。她眼角微瞥，见正下方正站着位俊美男子，清隽的面容泛着淡淡晨光，透着溪流般点墨之眸似有洞察之像，若如流盼的鼻翼挺拔，唇色溢着春色之意，脸上五官亦是无半点瑕疵，如天神眷顾之子。

　　“愿两国自此如兄如弟，永结和睦之邦。”吕归辰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两国交好，互有利得。

　　容祁浅笑地看着吕归辰，轻轻摆手，示意宫奴接下贺礼，欣然地接受了他的和谈。

　　吕归辰身后的胡达将军却在这时站出身来，他用着那苍狼一般的瞳眸望向坐在龙椅上的容祁，继而双手抱恭，微微低首，带着足够的谦卑和敬意，说道：“两国既然结为邦交，微臣提议 ，把贵国的一位公主嫁给我们青阳王子，两邦结成姻亲之好。”

　　此言一出，众臣皆是露出惊奇之色，似是未料到青阳臣子竟如此不懂礼数，荒野之地，西周的蜀国罢了，竟是有胆色来求亲。

　　吕归辰似是惊讶之余，眼色冷冷投向胡达那胡子瞪眼的面容上，此次求亲，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容祁闻言，忽而正色，一双冷眸瞥向那台下臣子，眉间闪过一丝阴厉，转而肃立而言：“朕，希望自己的皇妹，能选择自己心爱之人。”

　　西周拒绝了青阳的求亲，也是实足地打了青阳的脸面。胡达仍有不甘，却在转身时撞上了吕归辰的眼神，那双似会言语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冷厉，将胡达欲脱口而出的话又瑟瑟地收回腹中。

　　夜幕归至，虫鸟飞啼，瑟瑟的轻乐如风絮般吹入房中，烛火通明。屋外燃着篝火，屋内容祁正欣赏着青班舞者的鼓术表演，依稀听到外头有些闹唤，正奇怪何事时，内侍的呼声逐渐清晰。他大呼道：“不好了，青阳世子突发急症，刚刚吐血晕厥过去了。”

　　容祁可以说是第一时间地赶到了吕归辰的屋内，正入房门，却见容霏正守在吕归辰的床前，默默地看着他。

　　“皇姐，你可来了？”容霏见到她来了，便立即起身，提着长长的裙摆飞奔而来，如是只活泼的皎兔，半分骄纵之气皆无。

　　容祁微微抬眸，轻柔扶住容霏的身子，将她置落在一旁，继而问身后太医吕归辰的病情，“世子患的是何病？怎会如此严重？”

　　“回陛下，世子确实体弱，臣在青阳时，曾有大夫为世子看过，说世子患的是血厥之症，但是有一位高人出手，让世子完全康复了。”待在吕归辰身侧的胡达先是以尊礼拜见容祁，而后将其病情徐徐道来，丝毫未加隐瞒。

　　“血厥之症？是什么？皇姐。”容霏一双琉璃似水的瞳眸懵懂地望着容祁，水眸中似是有些怜悯之意，看似对这个青阳世子动了些心思。

　　“不是什么大事，霏儿，这里有太医照看着，你先回去吧，你一女子实有不便。”容祁唤着容霏身旁的几位婢子，将她妥善送回寝殿，与太医商讨着吕归辰的病况。

　　听着太医的细心医嘱，容祁的眸光不由得转向了在病榻上安睡的吕归辰，烛火通明，烛光微微印画着他的侧脸，所见眉目略有病怏之态，看来此病不假。只是一位养尊处优的青阳世子，怎会患上血厥之症此等重症。

　　夜幕中，不知何处吹落了一枝树叶，落在莲池畔，池面泛起了一丝微澜涟漪。月皎鸟鸣，处处寂冷，轻雾中隐约露出一个黑影，似乎望着远处烛火照熙之处，凛冽的眼睛溢着阴毒之色，咧着嘴诡异地笑着，又似鬼魅一样离去，只淡淡说了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