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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一)
      康熙四十九年,江夏镇。
      夕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际,黑黄的土路上,走着一位少女,少女一身白衣,头带斗笠,一袭白纱遮住了容颜,却掩不住秀丽,少女走的不急不徐,状似悠闲。远方出现一做宽敞大气的豪宅,少女抬头看看天,轻舒了口气:“怎么到这了?”声音中似有一丝不屑,“既是到了,不去看看似乎枉此一行。”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也闪入了山后,少女笑了笑,自语:“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刚要前行,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少女身形一转,隐入了一块大石后。来者有几十人,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其一三十多岁,不很俊秀,倒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另一位二十多岁,浓眉大眼,十分的英俊,一身贵气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不觉间,少女已望了他一阵,待猛的回神,匆忙掠开了视线,好不气恼。
      这两人正是当今的两位皇子,三十多岁的是四皇子胤禛,另一个是十三皇子胤祥。今年黄河发水,因国库空虚,皇上这才派了两位皇子筹款赈灾,正是回京的路上,见天色已晚,胤祥带住了缰绳,望望前面的大宅,又望望胤禛:“四哥,天色以晚,不如到前面借宿一宿,明儿一早再上路,你看怎样?”胤禛点了点头,与胤祥先后下了马。下人一见,急忙上前叫门。
      工夫不大,门里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呀?”“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十来个庄丁模样的人站在门边,侍从点了个头:“天色已晚,劳烦众位通禀一声,容我们借宿一晚。”一个庄丁没好气的吼道:“借宿?这也是你们借宿的地方?走走走!”胤禛几步上前,温言说道:“几位行个方便,我们住一晚就走。”那庄丁皱着眉:“一晚也不行,走!”胤祥有点忍不住了:“店钱照付,怎么就不行?这大黑天的,往哪儿走?”那庄丁推着门:“说不行就不行,走!”胤祥气的俊脸通红,咬着牙转过头去。
      正在这时,一个拿着马鞭的黑胖大汉走了过来:“怎么回事?吵成这样?”一庄丁答道:“回洪教头,这几个人吵吵嚷嚷,非要投什么宿?说什么也不走!”那个洪教头皱着眉朝胤禛挥手:“滚滚滚,这也是你们投宿的地方?真他妈不长眼,再纠缠,别等咱们翻脸!”马鞭一挥,眼看撩到胤禛,胤祥骂了一声“混蛋!”一跃上前抓住了鞭梢,使劲一带,鞭子就到了胤祥的手中,鞭子一挥,劈劈啪啪,洪教头躲闪不及,被抽了好几鞭,退了几步,跌倒在地。胤祥等一行人也跃进了院中,却没留意有人走了开去。洪教头恼羞成怒,爬起来夺过一个庄丁手里的刀便向胤祥砍来,侍从惟恐十三爷吃亏,忙喊:“十三爷接剑!”胤祥闪身避开这一刀,接剑一挥,磕飞洪教头的刀,脚下一扫,洪教头已跌倒在地,胤祥上前一步,以脚踏住他的胸口,宝剑逼到他的咽喉处。
      忽然,胤禛的一只手搭上了胤祥的肩,胤祥一回头,胤禛低声道:“不能动手。”胤祥一怔,顺着胤祯的目光望去,也是一惊,随着动手,一群人已经进了院子,四周被庄丁密密层层围住,灯球火把,亮如白昼。众庄丁簇拥下,一人走了过来,胤祯上前:“你是这儿的庄主?”那人冷哧一声:“凭你也配和我们庄主说话?我是这儿的管家。你们还是乖乖把人放了,立刻滚出庄去,我们也不和你计较,否则——”那人拉长了声音:“没你们的好处!”胤祥哪肯罢休,反而昂着头将剑一挺,管家望望胤祥左方缓缓而来的人,大喝一声:“弓箭手!”四周围已是箭在弦上,点点寒光对准了胤祥等人。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个少女的声音笑道:“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得动刀动枪?算了,今日看我的面子,就算完了如何?”话音未落,只见凌空一道白影,场中已多了一位头带斗笠的白衣少女。管家显然一愣,大声喝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住在我们庄里?少女没有回头,不以为意:“住你这儿是看得起你,你倒有了怨言,不识抬举的奴才!”管家恼羞成怒,喝道:“好个狂妄的野丫头,你可知道,这住的可是江南盐道任大人的家眷,官家的宅子,也是你能住的?”少女冷冷一笑,依然没有回头,声音中却有了一丝怒意:“什么江南盐道,我管他姓人姓鬼,我照住不误!大江南北,姑娘我什么风浪没见过,到了你这儿,你竟敢以官压我?你也不问问,姑娘我怕过谁来?留着你这庄子就是你的造化,要不然,你能在这儿耀武扬威?你听好了,今天,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给我把这两个客人好好招待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声音不急不缓,没有太大的波动,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与威胁。管家被少女的气势镇住了,半晌没答上话来。这时,方才走过来的人答了腔:“好大的口气!你又凭什么让我们听你的?”少女冷然一笑:“刘庄主,你也是久在江湖混的人了,去年还求我赏脸光顾,怎么事隔一年就贵人多忘事,不认得本姑娘了?还是你姐夫又升迁了,姑娘我治不了他,杀不得他,得叫他一声任爷了?”素手一扬,掀开了斗笠,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少女实在生的太美,称的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没有大家闺秀的做作,小家碧玉的羞涩,惟有一身清冷的霸气,令人不自觉的低头。胤祥望住少女,半晌没能移开视线.
      那个刘庄主回神之际,忙上前赔笑道:“燕姑娘,不知是您大驾光临,您别跟下人们一般见识,小人实在不知这几位是您的朋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见谅!”少女微微扬头,淡淡一笑:“你这儿我们可住不起,连管家的狗都这么目中无人,我哪还敢说留下?走了!”刘庄主忙转脸朝那管家斥道:“还不向燕姑娘赔罪?”管家见庄主吩咐,慌忙叩头:“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姑娘,请您见谅!”少女冷冷一笑,晨星般的双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一丝波澜,望向远处一团黑暗,紧抿的樱唇丝毫没有开口的迹象,火光夹着刀剑的寒光映着她微侧的俏脸儿,一身清雅半掩了杀气,却更衬了威严,庄主的脸色渐渐惨白.......
      管家已吓的面如土色,连连叩头:“姑奶奶饶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许久,少女才慢慢转向那管家:“你也没惹到我,给我叩的什么头?惹了谁去给谁赔罪,他们若饶了你,我自然没话说。”管家抬眼望了望主子,刘庄主脸一沉:“还不给二位爷赔罪?”那管家忙爬到胤祥跟前:“爷饶命,爷饶命!”胤祥感激的望了一眼少女,咳了一声,大声道:“算了,爷大人大量,饶你这一回!”管家叩头道:“谢谢爷,谢谢爷!”胤祥笑了笑,宝剑一撤,脚也抬了起来。洪教头见了这场面,也早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叩头请罪,胤祥还没答话,寒光一闪,洪教头已倒了下去,四周的人一声惊叫。少女倚剑而立,宝剑银亮如旧,未染上一丝鲜红。凄寒的剑光映的庄主的脸益发惨白,少女樱唇轻启,吐字如冰:“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一片沉寂中,少女纳剑还鞘,伴着金属的摩擦声,少女望向庄主:“宝剑既出,势必见血。你知道我的规矩,我没要他的命,已经给你留足了面子!”刘庄主连连点头。
      许久,眼见少女的脸色渐渐缓和,刘庄主才小心翼翼道:“燕姑娘,请往里走。”少女瞟了他一眼,淡淡冷笑:“不敢,怕你害我。”刘庄主忙低头赔笑:“姑娘说笑了,小人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害您啊!再说,好歹请您吃顿便饭。”少女略一转头,斜睨着刘庄主,星眸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我倒真是饿了,不过到里面去就算了,我是江湖人,不习惯你们这的酒宴。你出去吧,有你在,我怎么吃的下饭?胤祥忍不住,笑了出来。刘庄主这才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待庄丁们都退了出去,胤祥才上前:“今儿个多亏了姑娘了,姑娘贵姓?”少女倒也爽快,笑了笑:“我姓燕,叫灵儿,你叫我灵儿就行了。你呢?”胤祥一笑:“我姓尹名祥,排行十三,那是我四哥。”灵儿朝胤祯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你们怎么闯到这个狼窝来了?”胤祥不答反问:“你不是也来了吗?”灵儿笑了:“你看他们敢害我吗?”胤祥浓眉一扬:“我还正奇怪他们怎么这么怕你呢!”灵儿不可察觉的微扬柳眉,接着淡淡一笑:“江湖中的事,看你们是规矩人,就不必知道了。刚才吓到你们了吧!这也叫恶人还须恶人磨,没被吓到说不出话,你们可也不简单。往里不远是个下院,咱们过去。”
      下院里。灵儿让着一行人坐下,回头望望胤祥:“你们赶了一天的路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说着起身一笑转身出去了。胤禛望着胤祥目不转睛的模样,莫名担忧起来。
      等灵儿端了菜上来,见桌面上空空的,白了一眼胤祥:“你还真是个等人伺候的爷,就不知把碗筷拿上来啊?”胤祥一愣,笑了笑,起身:“啊,我去拿。”灵儿咬了咬唇:“算了,这会儿我闲了,还用你干吗?你坐着吧,看你笨手笨脚的,再打碎了碗!”说着转身出去了。胤祥挠了挠头:“和着都是我的不是。”非但不以为忤反倒一脸的笑意。
      趁灵儿出去,胤禛半开玩笑的试探胤祥:“你不是常羡慕邬先生有个会管主子的丫头吗?这不,你收了她当丫头,也一样管着你!”胤祥笑了笑:“丫头?让她做我的福晋还差不多!”胤禛皱了皱眉:“她是绿林人。”胤祥一愣,低头没答话。这时,灵儿已经托着碗筷进来,一掀门帘:“怎么都不说话?来,吃饭了!”
      饭间,胤禛望住灵儿,问道:“燕姑娘,这庄子是怎么回事?”灵儿笑了笑:“这个庄子以前住过当今的皇上,这事儿我不太清楚,只知道现在的庄主叫刘八女,他的姐夫是江南盐道任伯安,任伯安和朝廷中的某位皇子——似乎是那为道貌岸然的八阿哥的奴才,所以他仗势欺人,这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怕他。”胤禛双眉一扬:“那他为什么怕你?”胤祥也望住了灵儿,灵儿望望两人,笑了:“看来今天我不说清楚,你们也不让呢!”胤祥道:“我们只是好奇你一个姑娘家他怎么就这么怕你?”灵儿笑了笑:“这些个官员,尤其是仗势欺人的贪官,不仅要和朝廷中的人有勾结,还和江湖中人有联系,我恰好是走江湖的,他之所以怕我,是因为我一向看不惯他,毁过他几宗大买卖,尤其是去年,因他为富不仁,我想毁了他的庄子,他百般哀求,我想这里毕竟住过皇上,我可不想和朝廷扯上关系,就答应了他。没想到他死性不改,今天路过,倒遇到了你们。”胤祥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只是笑道:“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可麻烦了!来,我敬你一杯!”灵儿笑了笑,端起了酒杯......
      第二日,众人起程,刘八女急匆匆赶来相送,灵儿还是一径的不理不睬。出了庄子,灵儿才问了一句:“你们去哪儿?”胤祥道:“京城。”灵儿笑了:“这倒巧了,我也是去京城。”胤祥眼前一亮:“那正好,一起走吧!”说话间侍从已将马牵了过来,胤祥接过缰绳,望望灵儿:“灵儿你没有马,路途又远,我带你一程吧!”灵儿略一犹豫,点了点头。胤祥一笑,自己先上了马,灵儿一伸手,胤祥顺势握住灵儿的手一带,灵儿便坐在了胤祥的前面。胤祥右手持着缰绳,左手揽住灵儿柳腰,回头喊了一声:“四哥,我先走了!”双腿一夹,那马一声长嘶,朝前飞奔而去。身后的胤禛皱了皱眉,一种隐忧浮上心头......
      是夜,火光冲天,一夜之间,称霸一方的刘家庄化为一片焦土,刑部又添一桩悬案......
      一路上,几人走的很是顺利,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胤祥越发觉得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明明一颗慈心却又是嘴硬的姑娘,眼见再有两天就到京城,胤祥不由得咳了一声,试探道:“灵儿,你家住京城?”灵儿脸色略一黯,转眼又若无其事的一笑:“走江湖的人哪有家啊?我呀,是四海为家。”胤祥有些着急:“那你来京城做什么?”灵儿笑了笑:“有些私事。”胤祥追问着:“办完了呢?‘灵儿有些奇怪的望了望胤祥:“干什么?你要追杀我啊!问那么清楚干吗?”胤祥咳了一声:“啊,我想——你若是不急的话,就——到我府上住一阵,也算是谢你的恩情。”灵儿倒没觉冒犯,笑了:“我可不想给你添麻烦,——万一夫人醋劲大发,我不成了罪人?”胤祥笑了:“我家后院干净,还没有吃醋的呢!”灵儿低了头,不再言语,胤祥知道她是答应了,也不再纠缠。
      一行人正往前走着,忽然远处飞奔而来一队人马,为首者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武生装扮的人,待马到近前,那武生翻身下马,撩袍拜在胤禛胤祥马前:“奴才见过四阿哥,十三阿哥。”胤祥与灵儿跳下马来,落地之后,胤祥歪头笑了:“好小子,爷没白疼你,还知道来迎迎你十三爷。”那武生正是四阿哥胤禛的门下年羹尧。灵儿一愣,缓缓转过头来,一脸茫然:“你——是十三阿哥?”胤祥笑着点了点头:“啊,我和四哥奉皇阿玛之命到江南办差,在那庄子里遇了麻烦,幸好你给解了围,灵儿,你可是朝廷的功臣哪!”灵儿怔怔的站在那,许久不言。年羹尧见灵儿立着不动,低叱道:“大胆民女,见了皇子还不行礼?”灵儿忽然转身,盯住年羹尧,一双星眸射出两道寒芒,那一身的威严与霸气,饶是以狠厉著称的年羹尧也不自觉的握紧了剑柄。两人对视片刻,灵儿冷然一笑:“我大胆?胆子小,你那两位爷早就被射死在江夏镇了!”胤禛心头一震,忙喝道:“亮工,不得无礼!”转头望向灵儿:“燕姑娘,家人无礼,小王赔罪了,这一次的确有赖姑娘相助,我代朝廷谢谢姑娘!”灵儿缓缓回头,望望胤祯,又望望胤祥,忽然仰天一声惨笑,听的众人神色一凛,还没来得及反应,灵儿已一个翻身跃落马上,双腿一夹,那马如离弦的剑一般,超前飞奔而去,胤祥喊了一声:“灵儿!”已经来不及了,哪里还有灵儿的影子?
      半晌,胤禛走上前,拍了拍胤祥的肩:“十三弟,走吧!”胤祥愣了一阵,狠跺了下脚,转身大步朝前走去。胤禛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灵儿骑马飞奔一阵,连人带马都已气喘吁吁,灵儿勒住缰绳,任马慢慢踱来踱去。许久,掉转马头,朝京郊方向奔去。跑了约有两个多时辰,眼前一片荒芜,走近之后,荒草之中闪出两座坟,坟前无碑,好不凄凉。灵儿翻身下马,跪在坟前,泪如雨下......
      一只手搭在灵儿肩上:“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这儿。”灵儿一回头,面前站着的是一位五十余岁的儒雅长者,灵儿猛的扑到长者怀中:“罗叔!”长者抚着灵儿一头秀发:“好孩子,怎么了?”灵儿拭了拭泪:“没什么,只是犯糊涂,救了仇人的弟弟。”长者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对方是谁,救人总是好的。何况你又不是救了仇人。下次可别不辞而别了,让罗叔好担心哪!”灵儿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不会了,我再也不去京城了。”长者笑了笑:“傻丫头,我们这就得去京城,有一件大喜事,你不去还行?”灵儿愣了愣:“我还有喜事?”长者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灵儿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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