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存物》馥芮白flatwhite

3、第3章 合成兽

　　越云楚回头看了章羿一眼，“你要脸，有用么？挡得住迫击炮么？”
　　章羿一个政府议员，手虽残，但还算得上能说会道，不然议会上混不下去。但是议会上政见辩论底线是“不人身攻击”，没有这个辩论路子的。
　　越云楚又在章羿的瞠目结舌里开着装甲车走了。
　　章羿指了指越云楚问亚铎：“你认识？”
　　亚铎似笑非笑：“我养的。”
　　章羿：……

　　不过他总算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章羿觉得，原来乖和野这对反义词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章羿问道：“还在那个酒吧么？我过去找你？”
　　亚铎“嗯”了一声就切了通讯。

　　越云楚在酒吧见到章羿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的。因为她回来后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把章羿的星舰搞到手，那些星舰太漂亮了，她从来没有在摇光卫四这穷乡僻壤见过那么高级的星舰。然而思前想后，觉得不管明抢还是暗偷，亚铎不配合，都有点难度。

　　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笑眯眯的看着章羿，寻思着：认识啊，不早说，杀熟就容易多了嘛。
　　章羿仰头喝了口酒，就对上越云楚那双远在二楼的眼神，差点呛了。
　　他觉得越云楚的眼神像屠户选待宰羔羊，微微低头对亚铎说：“你哪儿捡的这野猫似的玩意儿，看着犯怵。”

　　亚铎笑了一声，冲越云楚摆了摆手：“下来。”
　　越云楚对着章羿抿出一个乖巧的笑来。
　　见过她开着装甲车拖着迫击炮杀人不眨眼，章羿还真没敢觉得这女人“乖巧”，只微勾了下嘴角，点了下头。

　　亚铎说话并不避越云楚，问起章羿：“今年怎么舍得把你派到三级星系来？是外派锻炼后回去好升职？”
　　“舅舅，外公他，一直很想你。”
　　章羿看得出亚铎冷笑的表情里，并没有藏得住的一丝丝伤感。

　　亚铎岔了话题：“巡查结果怎么样？回去后准备作报告给摇光卫四拨款么？”
　　章羿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越云楚，问亚铎：“你觉得人口素质和经济的关系是什么。政府拨款的考量标准是什么。”

　　亚铎嗤笑：“你这官腔做派都显摆到我这儿来了？”
　　章羿摊手：“所以你也很清楚，摇光卫四远没有到需要上会讨论拨款的地步。”想了想又说，“或许政府组建，星球基建和大气层调整还有讨论的价值。”

　　人与人之间借钱还讲究一个救急不救贫，政府拨款这种事，考量标准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不过是看赤贫程度是否到了影响基本生存的地步，以及后续发展力。前者调配物资更实用，后者贷款反而更有利于持续发展。
　　摇光卫四如章羿所说，缺的不是钱，是公信力和制度。

　　越云楚听了一会儿这两人嗡嗡地说着一些她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话题，眼神只顾着瞄着酒吧外的星舰。
　　这些小星舰比飞行器稍微大一点，但是配置要甩飞行器几光年那么远，飞行器只能近地载人载物，不会有穿过人工大气层的性能。

　　小星舰大多依托飞船或者母舰，内部多有隐藏变形装置，是可以在太空中随时变身战斗机进入战斗模式的。
　　飞船和母舰形体过大，速度有限制，非军用的，不适合剧烈的跃迁，只能在已经开辟的太空航道中航行。
　　小星舰却没有这种限制，小巧而灵敏，只要操作员技术过关，燃料充足，可以在星域中任何你想游荡的地方游荡。

　　越云楚估摸着以章羿这水平，这三架小星舰应该不是单独行动，母舰或许在空间站，她非常不能理解这种等级的星舰被章羿当飞行器用，武装惨不忍睹，真是暴殄天物。
　　越云楚更没想到的是，章羿其实连飞行器驾驶资格都没有。

　　章羿的终端里人工智能发出警报：“附近扫描到异常物种，坐标105°31’N，119°18’E。”
　　章羿铺开终端，“详细信息。”
　　人工智能为难道：“长官，隔离层太厚，只捕捉到一架飞行器上微弱的异常基因信号。”
　　越云楚看看章羿和亚铎，又跃跃欲试地看着星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告奋勇：“C区的，我们去追好不好！”
　　亚铎：……
　　章羿略带震惊地看了一眼亚铎，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以难以下咽的心态，憋出一个字：“好。”

　　亚铎虽然跟着他们去凑热闹，但还是提醒章羿：“把你星舰的监测系统该关的都关了，按A星的标准，摇光卫四遍地都是违规的东西。你管的过来么？这异常物种十有八九是合成兽。”

　　章羿拒绝：“那不行。我是来巡查的，就得知道这地方哪里跟A星不一样。”
　　亚铎嘟囔了一句：“没事找事。”

　　越云楚没见过星舰，一进舱门被迎面一个“迎宾小姐”吓得一哆嗦，章羿差点笑出声，“星舰上都是仿真人，我需要他们处理一些琐碎的工作。”
　　亚铎招呼都没打，直接链接进星舰的系统，把所有仿真人都设定进了休眠舱。

　　章羿在他点确认键的最后关头抢出一个冲咖啡的，“你都赶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
　　人工智能欢快的语音响起：“这样显得清静多了。”
　　章羿：“我平时让你不清静了么？你一个人工智能哪儿那么多好恶。”

　　人工智能反驳道：“长官，我的喜好是您设定的，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设定出一套与您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格来，这种人格是您梦寐以求的么？那我真是感到十分荣幸。”
　　章羿：……
　　他用得着羡慕一个人工智能的人格么？
　　“因为希望你可爱一点，行了吧。”

　　人工智能思考了三秒，“我觉得以您对可爱的理解，在我们的性格之间，您属于可爱那个级别的。所以我现在觉得您这样设定我是为了突出您的可爱。”
　　亚铎一言难尽地看着章羿：“你对人工智能的最大诉求是陪聊么？什么样的奇葩，才能搞出一个能跟自己聊天聊的这么嗨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反驳道：“这位先生，我的功能很多，聊天只是附加功能。但我认同您用‘奇葩’这个词形容我的长官。”
　　章羿：……
　　他不得不暂时禁言人工智能十分钟。

　　越云楚连上亚铎的终端也进入了星舰的数据库，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级的星舰。
　　星舰离地后，越云楚如痴如醉的开始研究星舰各项性能，尤其是变形装置，她怀疑之前她没有扫描到星舰的攻击数据一定没那么简单。她想知道这架小星舰进入战斗状态是什么配置。

　　十分钟后，在接近目标的时候，人工智能禁言失效，“长官，您浪费了十分钟，这时间您本该听我向您汇报异常物种的信息。”
　　“你之前说过你没有扫描到。”章羿对自己造出的这玩意儿很清楚，十分擅长诡辩。

　　人工智能被戳了核心数据库似的惊叫一声：“女士，您不能随意点击加密级别C级以上的操作，这会触发我的警报。”
　　越云楚“哦”了一声，“那你关了不就行了么？”
　　人工智能：……
　　这话对于人工智能来说无异于“那你抹脖子吧”。

　　章羿的设定，出现了死角，简而言之，人工智能在聊天功能上打不过越云楚。一如他的长官初次见面被越云楚碾压的惨状。

　　目标在小星舰的视野下逐渐清晰起来时，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一处隐藏在山坳里的建筑被炸的稀碎，一架飞行器做贼似地从废墟里低空冲出来。
　　越云楚仔细看了地面情况，问亚铎：“好像有政府军在。”

　　差不多同时，莱瓦的通讯连接到亚铎。
　　这种位置范围在一定程度就能被识别身份的殊荣，亚铎表现的非常嫌弃：“我是什么嫌疑犯么，你政府军的，天天盯着我一个开酒吧的干什么？”

　　莱瓦那边还在进行地面作战，但是他实在嘴欠，一开口像是打游戏：“嗨，来得正好，我解决地面的，你帮我拦一下那个飞行器，今天判断失误，没想到这小作坊里还藏了飞行器，那里面有合成兽，不是宠物，是个能充公的，别让他跑了。”
　　亚铎：……
　　黑吃黑么？

　　亚铎还没说话，越云楚就追了上去。
　　莱瓦大概是察觉到了这不是亚铎的作风，在亚铎的通讯里吼了一嗓子：“别打死，要活的。”

　　废墟中冲出来的飞行器直冲摇光卫四A区，雇佣兵的领地。
　　越云楚在进入A区的时候其实犹豫了几秒，但是瞬间又想起她现在驾驶的星舰是A星的，打开隐身功能，几乎能躲开90%的摇光卫四的雷达，算得上无迹可寻，也就不存在以后会被雇佣兵盯上秋后算账。
　　人工智能锁定渐渐进入视线的飞行器。越云楚下指令：“加速，追上去。”

　　虽然能躲过远程雷达，但近距离的飞行器还是能通过能量指针判断出对方的坐标，所以小星舰一进入飞行器的攻击半径，对方急转过来，迎面打出一梭子炮弹，人工智能的自动操作避开的几乎完美，且后续没有任何攻击行为。

　　越云楚炸毛了似的：“你躲什么？你防护罩是纸糊的么？弹药库里装的是豆腐么？从操作权限里滚出去！再躲我格式化了你！”
　　人工智能：……
　　让出操作权限给越云楚后，人工智能小心翼翼地记录起越云楚的操作，试图把它分解存档以备不时之需。

　　越云楚操作星舰进入武装变形，被屏幕上的装备选项震惊了。
　　两个选项，一级装备大约是普通战斗机的配置，二级的火力几乎闪瞎了越云楚的狗眼，这小星舰上装载三枚微型氢|弹，这是什么级别，能炸平整个摇光卫四A区的核武。

　　亚铎连接进星舰系统后，在自己的终端上戳了一级配置。
　　越云楚：……
　　花你钱了？用你家炮弹了？亚铎这个讨厌鬼！她还没用□□炸过人呢。

　　越云楚迅速摸清变身战斗机后的星舰。看着屏幕里的目标飞行器，一个弧度绕到飞行器右侧，一梭子导弹以蛇吃豆的队形追着飞行器而去。
　　飞行器的操作手显然也不是菜鸟，脱掉带着定位的部分机身，开启主机电磁干扰，从导弹炸出的蘑菇云里悠悠地晃了出来。

　　越云楚眯了下眼，舌尖舔了舔牙齿。
　　亚铎道：“要活的。”
　　越云楚腹诽：事儿逼。

　　越云楚开启除了主驾驶位的其他所有固定功能，亚铎和章羿几乎被座椅上的防护装置缠成了木乃伊。越云楚把主驾驶舱升至最高点。
　　飞行器拉开速度往一处山坳里俯冲，越云楚迅速扫描地形后，选定路线绕行拦截。由于对方的电磁干扰和山间极易反射虚假坐标信号，追踪定位无效。

　　越云楚忽快忽慢地贴着山岩鬼魅一般搜寻飞行器，她微微咬了下舌尖，心说：这级别的战机配置，干不死一架飞行器，玩个蛋呢。

　　章羿开始有点冒冷汗，“这飞行器跟我之前追的不一样啊。”
　　亚铎的语气是毫不遮掩的鄙视：“你之前追的那人是C区的社会混混，现在这个是A区的雇佣兵。你说呢。”
　　章羿倒吸一口冷气。他有点想A星，这里实在不太平，才落地不到一天，见过的武力冲突比他长这么大见的都多。

　　亚铎看了他一眼，皱眉：“你说你，是自动屏蔽了齐格家族的基因么？你妈妈跟越云楚这么大的时候，能把你外公的一个警卫队揍得满地找牙。”
　　章羿心虚：“那是因为警卫队顾及她的身份让着她吧。”

　　人工智能：“长官，您父亲那里有视频资料，需要我远程连线让他传过来么？”
　　章羿：……
　　人工智能被禁言二十分钟。

　　“我大概是照着‘外甥像舅’的古话长的。随您。”
　　亚铎：……
　　随即，似是想起什么，亚铎的目光从越云楚身上转移到窗外因为战机快速移动而几乎变形的风景里。

　　即便有3D仿真还原的扫描系统，越云楚对A区地形的了解程度，也远没有长期在这里进行军事训练的雇佣兵来的熟悉。

　　飞行器没有隐身功能，但有机身隐蔽色调整，把机身刷成沙漠、山体、丛林等隐蔽色，拉开防护罩阻断温度感应扫描，自毁定位和通讯装置，打开电磁干扰，找个山洞苟起来，这是雇佣兵临阵被打散，失去队友援助，自顾自保命的本能反应。
　　越云楚找的有点上火。

　　亚铎看着她在导弹发射键上犹豫，沉声道：“你要靠炸一座山来搜一架飞行器？胜之不武有意思么？”
　　越云楚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但是已经在操作扫描系统寻找制高点。
　　这情形，大约像两个狙击手对峙。

　　“无人机。”亚铎提醒她。
　　越云楚快速浏览了一下星舰上无人机的性能，一般无人机彼此之间没有信号勾连，只与主机之间存在信息交换，她略一思量，在无人机上覆盖了一套彼此之间能拉出一张信息交换网的系统。

　　只要一架无人机发现可疑信号，会迅速辐射至周围最近的一圈无人机，无人机聚集，既能筛选信息防止误报，也能作为诱饵刺激敌人暴露。
　　亚铎微微点了点头。
　　战机上所有无人机倾巢而出，越云楚操纵着战机在制高点和视野最广处盘旋，并把导弹推上每一个发射口。

　　当无人机发出警报，同时飞行器从一方孤岩后探出头，越云楚迅速瞄准飞行器机翼把导弹发射出去，亚铎说了，要活的，她不能瞄准机舱和弹药库直接炸机。

　　正当飞行器以机身为轴急转90°错开机翼，导弹险险的擦着机身腹部而去时，越云楚随即放出第二枚导弹，这次打的不是飞行器，而是飞行器的掩护峰岩，飞行器还没来得及把垂直的机身拉稳，就被摧枯拉朽的山岩崩塌来了个泰山压顶式的活埋。

　　飞行器随着山岩泥沙俱下般的向山脚滚落，越云楚俯冲下去，赶在飞行器自爆前伸出捕捞手把装着不行生物的生态舱扒拉出来。
　　亚铎在终端上调整驾驶舱回落至正常位，把战机操作权限给了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稳定回航，并开始检测捞回的不明生物。
　　越云楚从驾驶位跳出来，嘟囔道：“有点饿。”
　　章羿这会儿冒出声来：“你把厨师从休眠舱放出来吧。”

　　亚铎看了眼全程当观众过足眼瘾的后勤人员章羿，皮笑肉不笑的：“A星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当议员了么？”
　　厨师送了吃的出来后，章羿捣鼓着薄饼卷肉松，笑道：“术业有专攻，你不能指望我能文能武。你也说了，我屏蔽了你们齐格家族将星的基因。”

　　“你父亲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匠，他还是一名击剑教练。”
　　章羿转了下手中水果刀：“他会玩剑，我会玩刀，比如菜刀和水果刀我就玩的非常好。我会用萝卜雕花，你会么？”
　　亚铎：……

　　越云楚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几遍，突然跟章羿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情感。大概世界上就没有亚铎能看顺眼的人。

　　章羿把肉松卷一个个码在盘子里，越云楚一个个往嘴里送，一个卷一个吃，看上去像流水线上的默契。
　　章羿：……
　　“您吃饱了么？”

　　越云楚揉了下鼻子，系统自动似的调出一张少女脸，说话还带着点鼻音：“饱了，有喝的么？”
　　章羿：这女人不打打杀杀的时候还怪蠢萌的。
　　于是不计前嫌的给她递了杯果汁。
　　越云楚：A星的男人都这么蠢么？
　　接过果汁还不忘自己的角色扮演，非常注意细节的噙了根吸管。
　　两人纷纷给彼此贴了一个“蠢”的标签，并打算降低双商跟对方和谐相处。

　　亚铎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的间歇性神经病，几乎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去围观捞上来的合成兽了。
　　人工智能一边扫描生态舱里的生物基因，一边语气略有尴尬的跟亚铎聊起天：“这位先生，我的长官平时不这样……”
　　亚铎觉得这人工智能怕是要成精，不禁问道：“他平时什么样？”
　　人工智能回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体还算是个正常人。”
　　亚铎：……
　　话唠果然全是废话。
　　“要不我放一些他的日常视频给您看吧。”
　　亚铎还没有表示接受还是拒绝，人工智能已经凭空展示出一块屏幕，播放起了自家长官的“私生活”。
　　亚铎有点担心，这人工智能哪一天要叛变革命，章羿怕是得身败名裂。这自来熟到底是随谁？

　　当人工智能的播放器里出现一个老人的画面时，亚铎打断道：“关了吧，整合一下基因扫描结果。”
　　人工智能开始汇报：“不是金兰星系的物种，扩大比对结果，是闵寂星系的生物，而且扫描到有芯片。”
　　亚铎皱眉，自然自语似的：“雇佣兵，C区的混混，政府军，都参与倒腾合成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