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他总在演我（电竞）》潜渊

8、你认识我？

　　这一晚代练工作室的群里很热闹，大家看戏，加入添乱，然后拿比一般高出三四倍的报酬，收钱收到手软。十一点钟山风跟平时一样退出游戏，直播间还开着，钱已经光速打到每个人的手里。

　　每个人都拿钱走人，这一晚上，或者说这一天的闹剧，对他们没有半点的影响。每个人还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谁也不在乎那个被莫名其妙造谣网暴的人。

　　只是陈珂退出直播间之前，多看了一眼。

　　这一晚上显得如此平静，对这些恶意如此不放心上的山风，此时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狂热的观众退去，临近关门的直播间，又只剩下了平时的粉丝。这时候的弹幕才难得干净了些——是粉丝们的打气和鼓励，以及一堆五颜六色的“看看汪”。他这时候总算是把弹幕打开了，看见大家对他的汪如此热情高涨，他打开房间门，对外面拍了拍手，之后他的汪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他把汪抱到腿上，汪好像不曾在这个时间坐在这里过，眼前亮了个小灯的摄像头看起来很新奇，它一上来，就凑到镜头前面舔了一把，直播间里的所有人都无差别受到了汪三千点口水魔法攻击。山风手忙脚乱把大狗拉回来，他拿着汪的白爪子，对镜头挥了挥，道：“谢谢大家支持，明天见！”

　　陈珂无意中看到直播间的订阅数。

　　几天前山风和他百里玄策巅峰对决，圈了不少粉丝，但今天过去，粉丝数回到了那场solo之前的水平……甚至还要再低一些。

　　他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在山风关掉直播间之前，他把今天赚的钱全都砸到了直播间里。

　　然后他关掉电脑，疲惫地往沙发上一靠。

　　……

　　若说前几天，陈珂还能接受“暂且苟一苟”，但当他看见自己的“苟一苟”，让他当了一回助纣为虐的恶人，当了一回为虎作伥的伥鬼，他动摇了。

　　今天关于山风的谣言，乃至一整晚的牛鬼蛇神，肯定是他不知道哪个竞争对手蓄意已久的阴谋。若说别人看到这些看似“证据确凿”的谣言，被迷惑了，相信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事。但陈珂，他自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假的。那天他和山风单挑百里玄策，山风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还私下过来承认是他赢了，遵守承诺给他送了皮肤，这样的人，怎么会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做出这么多不堪的事。

　　何况挂个人资料这一招……陈珂可太熟悉了。

　　今天陈珂实在心烦，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宣泄，但抬头望眼，家里就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和冷冰冰的四面墙。

　　他难得翻了点酒出来喝，喝着喝着人有些飘飘荡荡的，似乎高兴了些，又似乎更烦。六月份的广州，晚上还很热，加上喝了酒，人有些迷糊，但又没有睡意，他整个人都觉得烦闷。他走到阳台吹风，越吹越心烦，吹了一阵，他干脆下楼去走走散心。

　　陈珂一路沿着江边往前走，看着江边路上人来人往，他心不在焉，乱乱地想着许多事，不知不觉地，夜晚渐深，路人渐少，走着走着，人都走到了天字码头去。

　　时间很晚了，江边只剩下栏杆上坐成一尊尊大佛的钓鱼佬。这一路的江岸栏杆都是麻石打造，十分牢固且十分宽阔，栏杆和江水之间，还隔着一行种满杜鹃花的花坛。钓鱼佬们打赤膊，人坐在栏杆上，只给经过的人留下一个个惬意的背影。

　　那一刻的陈珂其实没太意识到自己喝多了。他看着钓鱼佬们的背影，烦闷的内心忽然有些向往他们的快乐，正好夜已深，周围没几个人，他起手一翻，也坐到栏杆上。

　　江边的石质栏杆很稳当，坐在上面，离江水很近。周遭很静，是风声水声，而眼前是缓缓驶过的夜游观光船。

　　陈珂无鱼可钓，坐在那里看了几艘船驶来又驶过，心里的烦躁总算是被这凉风带走一些。反正回家也就自己一个人对着四面墙，还不如坐在这里，一个人对着整条江。他倒是有兴致，坐在栏杆上，摸出手机，慢悠悠地开始刷微博。

　　他微博还登着个随机昵称头像默认，看着相当像骗子的小号。也不知道那一刻在想什么，他搜了一下自己的超话。

　　超话里尚算热闹，但他销声匿迹一年，关于他本身已经没什么话题可讨论，超话里大多是粉丝们在分享日常。

　　唯一一条和他相关度比较高的微博，来自他的铁粉微笑的鱼。

　　【微笑的鱼：祝你KPL登场900天快乐！顺便祝我自己成为你粉丝798天快乐！@APG.Echo】

　　内容是鱼今天给他发的视频。

　　陈珂登着个小号，切账号还得费手，他干脆拿自己的小号给鱼点了个赞。点赞的时候微博点赞名单自动展开，最顶上一个开了会员红不拉几的名字@山风Lo如此显眼。

　　点赞发送于23：47，就刚刚。

　　看来他今天的大麻烦是解决掉了，不然他也没那么好的兴致，还跑来逛别人的超话。

　　坐在栏杆上一边吹风一边浪费生命的陈珂点开他的微博，他最新发表的一条微博里，放着好多聊天截图。

　　【@山风Lo：翻出了旧手机，还好能用，只是很卡。相关的聊天记录我已经一条条截出来了。造谣的不是照片里的粉丝，所谓合照也被人故意裁剪过，当时几个粉丝在路上遇到我，手机没电，所以用我手机原相机拍的，我真没想到拍得这么难看，让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喊赶紧删掉的照片还有这个用处。

　　此外，有人说我高中到处撩妹还打群架，撩妹真没有，打架是真的。早在四年前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并且当众读检讨了，为什么连这都能扒出来啊？】

　　白天他那些被恶意篡改的聊天记录都被翻了出来，这下他算是实实在在给自己澄清了。最后，他还附上了他那个屏幕碎成了蜘蛛网的旧手机，以及……直播结束之前的画面。

　　当时陈先生大手一挥往直播间砸钱，买的星河直播最贵的礼物“流星雨”，礼物一送出去，山风整个直播间画面都是金色的小星星。而星幕之下，是他家傻啦吧唧对着镜头满脸好奇的汪。

　　狂欢了一天的喷子终于散去，他的微博底下又回到了之前和谐……沙雕的氛围。

　　某钻粉的评论被顶到最上面。

　　【@肥有什么好减：我不信，除非你把检讨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山风Lo：我看你这话不像是个钻粉的发言。】

　　虽然陈珂是个没有兴致去顾及陌生人的人，但大概是一些同病相怜，看见今天山风乌烟瘴气的直播间，他很难不想起一年前的自己。陈珂看着他翻出来的证据，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把手机收起，正准备转身跳下栏杆。

　　正在此时，隔壁几个钓鱼佬兴奋地“哎哎哎”了起来，只听得江上一阵水声，似有大鱼上钩，鱼正在水里挣扎扑腾，陈珂人还坐在栏杆上，目光往那边看。几个钓鱼佬围在一起，鱼竿被江里的大鱼扯得微微弯曲，人与鱼抗衡了有半分钟，之后鱼竿摆直，一道水花直冲几个钓鱼佬而来。

　　“喂我手机——”

　　鱼上来了，不知是哪个钓鱼佬，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惊叫一声。时值深夜，江边人行道，只剩下昏暗的球形路灯照明，陈珂也看不清什么，只感觉到什么东西往自己脸上冲来。

　　酒精没能麻痹他的反射弧，但是麻痹了他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人还坐在栏杆上呢，起手就往旁边一抓。

　　而就在这一刻，身旁起了风。

　　转瞬间陈珂只觉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从栏杆上猛拽下来，之后眼前景象翻倒，手肘传来剧痛，然后……他扎扎实实地躺在了江边人行道上。

　　本来喝多了他就有点昏，被这一晃，醉意均匀布满全身。他昏昏沉沉的，只看见面前一个人，和他上方昏黄的路灯。

　　夜晚灯暗，人看得不太清楚，只大概辨认出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生，人挺高大，气质干净，穿个简单的T恤，像是学生。

　　陈珂看他，他神情还有些紧张，陈珂瞬间明白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旁边几个钓鱼佬被这阵仗吓得呆在原地，陈珂唤一声：“你手机——”才有一个吓蒙了的钓鱼佬接近。

　　陈珂还躺着，他将手掌翻过来，露出对方的手机。

　　钓鱼佬接过手机，连声跟他道谢，之后就赶到大队伍那里看鱼去了。

　　陈珂刚刚还算清醒，但被人这么一拽，躺在地上的他，现在是彻底的喝醉状态。见某位热心市民还看着他，他说一句：“谢谢。”之后又说一句：“我想很开，不想跳江，但是还是谢谢。”

　　对方听了，神情似乎有些变化，但还看着他。

　　陈珂：“真没事。”

　　还看。

　　陈珂：“我真没事。”

　　还看。

　　陈珂：“喂！”

　　对方眼里已经不再是担忧紧张，或者是尴尬，他几乎是注视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或是从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大明星。

　　刚刚还昏沉的陈珂忽然警惕起来：“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