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他总在演我（电竞）》潜渊

63、理想型

　　肖与哲常常收到粉丝发来的微博私信，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关于游戏的，关于大学生活的，什么都有。肖与哲之前也想过，做一期问答视频，统一回复一下大家感兴趣的问题，但奈何没有人帮忙，这计划就被他以懒为由，搁置至今。一直到这一个月，陈珂过来了，身边多了个人，肖与哲又重新想起了这件事情。于是，他发了条微博，征集大家的问题，打算把比较多人点赞的问题揪出来，在视频里一起回答。

　　结果，他的粉丝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私信里一个个都在问怎么搭阵容怎么出装备怎么带铭文，一让他们评论，个个都在问私人问题。

　　为了让拍出来的视频效果更好，肖与哲事先还没看过微博下的问题。拍视频那天，陈珂坐在后面问，肖与哲就对着镜头回答。

　　“四六级怎么过的？”

　　“嗯？”第一个问题，肖与哲就感受到了什么叫粉之如黑，“你问错人了，我还在考。”

　　“如果没当主播，以后的人生轨迹可能是怎样的？”

　　“……搬砖。”

　　“喜欢的理想型是怎样的？”

　　肖与哲一愣，没说话。那边读稿的陈珂没听到声音，抬起头，还给他打了个眼色，催促他回答。

　　奇怪的是，这种快问快答，一般人都想不到太多东西。问理想型，随便找几个词，就回答完了。但肖与哲还真的认真思索起来，酝酿了一下，他才说道：“我比较欣赏那种有本事，又有冲劲的人吧。嗯。”发出最后这个单音的时候，他的目光从镜头里溜出去了，思绪也随之跑掉。他好像真沉浸在对这个问题的想象里了，说后半句的时候，眼里浮现出些微妙的情绪来：“就看着很了不起，事实上要强，嘴硬，还会炸的，就很——”可爱。

　　说到这里，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了，陈珂在拍他。他霎时从他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想象中回到现实，看到举着相机，表情有些不对的陈珂，他窘迫地侧了侧脸躲开镜头，低声说了句：“下个问题。”

　　问答继续进行，但后面的问题，陈珂一个没听进去。他莫名地不停回想着刚才肖与哲回答理想型时的话和神情。一般人被问到这个问题，回答的都是诸如温柔聪明孝顺善良之类的宽泛的形容词。这个肖与哲，前面的描述，与其说是描述一个理想型，不如说是在描述一个理想的老板。而后面的话，就更加离谱。要强嘴硬耍赖炸，这叫什么理想？随便一个词单独拎出来，都挺烦人的，加在一起，他还喜欢？

　　越想越不对劲，综合刚才他回答时，那飘走的目光，眼里的笑意，就陈珂这么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都能感觉到，他不是在想象他的理想型，而是在描述某个现实中存在的人。

　　一想到这里，陈珂不知怎的，思绪也跑了。手里拿着相机，嘴上念着问题，脑子想的全是之前一些琐琐碎碎的事。想起那个被追杀的晚上，肖与哲给他涂的红花油。想起肖与哲给他点的，不放韭黄的云吞面。想起每天早上揭开锅盖就能吃的，热腾腾还不重样的早餐。肖与哲是很好，跟粉丝合照会迁就她们身高往下蹲，对陈珂这么个曾经的偶像，能关心到近乎无微不至的地步。那他喜欢的人呢？对外人尚且能这么好，对喜欢的人还得了，想要星星，整个银河系都给打下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没完没了地在陈珂脑子里纠缠。肖与哲对他一直都很好，好到他已经习以为常，觉得他做的一切都理所应当。但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肖与哲对另外一个人更好，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很有可能因为他要把时间精力交给喜欢的人，而把给自己这个英雄梦想的好收回。

　　想到这里，陈珂心里忽然沉了一下，接着，周围的气压无声无息地，就开始低了起来。

　　这低气压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每次看到肖与哲，甚至每次看到肖与哲顺手帮他收下来的衣服，看到锅里的早餐，他就想起这事。这点屁事，就像一团一直跟着他走的乌云，憋着闷着，就不下雨。而到了今天，陈珂谈成了张大单，心情一好，暂时把肖与哲那个理想型给忘了，很有兴致地给自己放了两个小时假，准备早点回去做个大餐犒劳一下自己。结果，买完菜回去，发现肖与哲不在。

　　陈先生给他发信息，问他回不回来吃饭，他不回复。以为他是没看见，想着今天周末，也不用上课，干脆打了个电话。好家伙，不接。等了一个小时再打，厉害了，关机。陈珂本来心情好好的，忽然被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头顶那团憋闷了好多天的乌云，终于爆出了它的第一道闪电。陈珂把菜一股脑塞进冰箱里，点了个外卖，把晚饭打发了。

　　晚上看球赛，足球在电视里那二十几个小点点之间乱滚，陈珂的注意力跟不上球，他的目光定在边裁身上，思绪跑了。之前肖与哲简直用行动诠释，什么叫归心似箭，每天下了课，恨不得放个传送，直接从学校传回家里。现在好了，出去一天，不回来吃饭不说，发信息不回，连打电话，他都不接。

　　陈珂就保持着这个低气压不说话的状态，一路到了十二点半，他跟平时一样准时刷牙睡觉。睡觉之前，这一肚子来路不明的怒气也找不到去路，他看看客厅里的灯，干脆一巴掌把留给肖与哲的灯也关了，抱着汪，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起。陈珂平时工作都很累，睡了一觉醒来，脑子里空空的。伸手把闹钟摁掉，就习惯性赖床，完全把肖与哲不在家的事情给忘了。赖到不能再赖了，他爬起来，刷牙洗脸，接着就往厨房走去，一手把锅盖揭开，准备吃早餐。

　　而锅里自然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迷迷糊糊还没醒透的他，拎着个锅盖站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来做早餐的人，根本就没回来。昨天低气压还能升级成台风，睡了一觉，台风蔫了，灰溜溜地溃散。他把锅盖放回去，给汪添了狗粮和水，自己出门去了。

　　陈珂二十几岁一个人，在外面也不会把不高兴凿在额头上，但他一回店里，跟他日对夜对了两个月的店员小弟，还是察觉到他有点不妥。他这若有若无的坏情绪始终隐忍不发，小弟也没多管闲事去问，一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陈珂手机跳了几条信息，一连串地叮叮咚咚了好几声。陈珂摸出手机来看，是肖与哲的信息。

　　【鱼：我刚回家。】

　　【鱼：昨晚手机没电了，没看到你信息。】

　　【鱼：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小弟瞄一眼旁边陈珂，他拿着手机，眼里的火霎时就窜了出来。陈珂是很炸，但他不会发没意义的脾气。他的发作都是那种警告式的，要是生气了，一定会让惹他生气的人看见，好把底线摆出来，不让人再踩。但像这样，自己一个人憋了一天的火，最后盯着信息气得目眦欲裂，却没冲对面发火的事情，小弟还真是第一次见。

　　小弟看着陈珂板着脸，给手机里的哈士奇头像发了个“不回”，心里都不觉有些发毛。这个哈士奇是真厉害，连珂哥都敢惹。

　　陈珂吃过饭才回去，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肖与哲关在房间里直播，陈珂在客厅里整理月底的账务报表，两个人和平时一样，各干各的互不干扰，其中气氛的微妙变化，只影响到了客厅里的墙头汪。感觉两个主人好像吵架了，汪跟谁都不是，只好乖乖钻回窝里自闭。

　　陈珂手机就放在桌上，期间它叮叮咚咚响了几次，陈珂顺手划开，看到微信里标红的，却是肖与哲那个汪头像。陈珂心烦，干脆把手机静音，丢一边不理会。只是没安静多久，肖与哲就在房间里敲门。

　　第一次敲门时，陈珂还当听不见。敲第二次时，窝里的汪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它窜出来，跑到陈珂面前，一个劲地嚷嚷。陈珂这才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看向那头关着的房门。

　　陈珂是真的不想理他，心里赌气似的在想，昨天这家伙不回来也不回他信息，今天要人帮忙，倒是把他想起来了。听到开门声时，陈珂心里想，别说叫哥叫爸爸，叫爷爷都不帮他。结果，房门拉开一条缝，里面传出肖与哲恹恹的声音：“珂……你能过来一下吗？”

　　刚刚陈珂还在气头上，听到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喊的是自己名字，心里的火霎时去了一半。他走到房门前，一拉开门，就看到里面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的肖与哲。肖与哲看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他好像想问什么，但到底没问，只是把手机往陈珂手里一塞，道：“帮我打着，我胃疼……”

　　陈珂接过，肖与哲扶着桌子想起来，但已经疼得连力气都没多少了，站起来的瞬间，差点就往旁边一歪，又倒下去。旁边陈珂把他扯住，见他这样，剩下的一半火气也在紧张中散了个无影无踪。陈珂问得有些斥责意味：“你吃什么了你？”肖与哲疼得无法思考，糊里糊涂回一句：“不知道……”接着就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房门没关，陈珂分明听到，肖与哲一进厕所，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陈珂拿着手机，在那里愣了几秒，之后才想起来，直播间还开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为了肖与哲那些莫名其妙的体育精神，帮他把这局进行到一半的巅峰赛打完。说话的时候，陈珂语气听起来明显不太高兴：“不好意思各位，你们主播忽然胃疼，这把我帮他打，打完就下播。”

　　直播间里有些不识趣的喷子和杠精，还在弹幕刷“代打”。陈珂本来就没多少好脾气，今天更是如此，看到别人睁着眼睛瞎说，他毫不留情地回怼：“我都说了他胃疼，我不帮他打，是不是要挂机？”

　　肖与哲听得见陈珂的话，他心里也清楚，陈珂虽然是个火药桶，但他不会为那些无关紧要的杠精生气，更加不会把这种生气表现给陌生的直播间观众看。陈珂这话是在怼喷子，但气却是撒在自己头上的。

　　一局游戏打完，陈珂关掉直播间，走了出来。肖与哲歪在沙发上，脸色依然很差，见他出来，也只是恹恹地抬了抬眼皮。

　　陈珂在旁边坐下，问话的时候也不看人：“你现在怎样？”

　　肖与哲也不看他：“还好。”

　　事实上一点都不好。昨天张家俊跟追了一年的女神表白，意外地成功了。他发了疯似的跟他们高中的五人组打电话，喊着要请吃饭，把人一个个都给揪出来。张家俊高兴过头，连带着把他们几个也感染了，一群人胡吃海喝一整天，晚上还通宵唱K，喝了很多酒。今天一回来，肖与哲就胃疼。没想到，这隐隐约约的胃疼，一直拖到了晚上十点，终于等来了爆发。

　　吐完第一次，坐在沙发上，刚缓过一口气，胃里又开始拧毛巾一般绞着疼。一回回地疼，一回回地吐。肖与哲晚上没什么胃口，只随便喝了点粥。这样吐上几次，胃里已经没东西可吐了，吐出来的全是苦胆水。

　　肖与哲就这样一次次地吐，吐完没了半条命一样瘫在沙发上，但他不说话，一点不提上医院的事。最后反倒是旁边陈珂先没忍住，他开口就问：“你病历放哪了？”

　　肖与哲连话都有些听不明白了，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