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他总在演我（电竞）》潜渊

10、再次相遇

　　醒……？

　　陈珂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尽管房间里开了空调，但外面的似火骄阳，还是把屋子蒸得如同一个大蒸笼。

　　陈珂热得心烦，睁开眼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空调的温度。但今天很神奇，空调面板上没有显示温度，所有的提示灯都关着。陈珂习惯性往枕头旁边去摸他的空调遥控器，竟然也摸了个空。他往隔壁床头柜上一看，空调遥控器还有他的手机，都整整齐齐地在那放着。

　　陈珂记得自己昨晚喝酒了，但喝完之后的事情，和喝完睡着之后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梦境，两者纠纠缠缠，辨不很清楚。陈珂复又闭上眼睛，试图回想，空调喷冷风的声音适时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他是个相当怕热的人，印象中空调送风的声音从没有如此柔和，并且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时开时停——

　　谁把他的空调调成了睡眠模式，还顺带把显示屏的灯光关掉了？

　　关于昨晚的事情，陈珂隐约记得自己喝完酒之后去的江边散步，之后……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之后，之后他眼前是夜晚的珠江，珠江边的钓鱼佬，珠江边的……路灯。

　　记忆里的他，好像被当成想不开路人，被某个经过的热心市民拦腰抱下。

　　摔在地上之后的事情，他记不太清楚了。

　　陈珂在他关于昨天的，虚实交错的，纷乱的记忆碎片中翻找，昨天的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的身影贯穿其中。他出现在江边，出现在出租车后排，出现在小区门口，电梯……以及他家。

　　但是他的身影好模糊，脸更是看不清，这种出现在断断续续的记忆里的人物，很难不让人疑心他以及和他相关的一切事件，其实都是一场梦。

　　尽管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如此朦胧，但这屋子里，到处都是这个人曾经真切地出现过的证据。空调调成了睡眠模式，面板灯还关掉了；原本随便丢在床上很容易就会被被子不知道卷到那里去的空调遥控器和手机，都整齐地放在床头柜上面，还有……还有鞋子。

　　陈珂看着床边放着的，摆得十分对称的鞋。

　　那是他昨晚出门的鞋，他喝得糊里糊涂的，穿着外出鞋进的卧室，却没穿着鞋躺上床。

　　陈珂很难不想起那个模糊的身影。

　　他是谁？

　　陈珂爬起来，趿拉着鞋，走到客厅去。

　　记忆碎片里的他，好像进门就是一摔，然后他把杯子打碎了，开了电视又关掉，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一轮，最后一脚把房间门口的垃圾桶踢翻。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家，经过这一番兵荒马乱之后，竟然出奇地整齐。

　　它不仅大部分保持了原来的样子，某些地方甚至比原来还要整齐。杯子确实被摔碎了，但它的碎片早就被扫走，而倒在地上的茶水，甚至在当时就已经被拖得干干净净，到了早上，白色的瓷砖地面上，连水渍都没留下。

　　陈珂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屏幕上，映着的他自己的模模糊糊的剪影，怎么都想不起来，他记忆里另一个同样模糊的剪影，到底是谁。

　　他简直不能以“热心市民”四个字简单概括。环顾屋子一周的陈珂如是想。他简直是个田螺姑娘。

　　昨天后半夜下了雨，今天天气很好，虽然依然很晒，但天色是纯粹而澄澈的蓝，仿佛昨天的大雨将大城市里积存多年的雾霾尘灰都涤荡干净了。

　　而陈珂，虽然今天一觉醒来，想起自己昨晚给人直播间砸了不少钱，不免有些心痛。但不知怎的，好像是因为昨晚乱砸钱顺带发酒疯，今天他的心情也分外的舒畅。他看看外面的蓝天，低头把刚点开的外卖app甩掉。

　　甩掉之后，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时有些茫然。

　　一个人住了这么久，尽管家对面就是商场，他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出去吃饭了。

　　以至于……不太知道出去吃什么好。

　　陈珂不是有兴致在商场一个人闲逛的人，能大热天的一个人出门就为了吃顿饭，已经算是很有兴致。平日里跟他家长里短地闲聊的，也就他爸他妈他姐，以及话很多的鱼。陈珂点开他和鱼的聊天，开始翻记录。

　　搜索“好吃”。

　　搜出来鱼发来的一堆“吃了个XX店还挺好吃”之类的消息。

　　可惜鱼跟他废话，单纯就是为了跟他废话，他和他没多少见面的可能，因而鱼一句不提这些店叫什么，位置都在哪。陈珂从他一堆消息里翻，好不容易才翻到一条，说是一家单身人士友好，店里虽然大桌不少，小桌也很多的自助餐厅，而地点，刚巧碰巧，就在陈珂小区对面的商场里。

　　他家离商场不过十分钟路程，但陈珂这一年来踏进这个商场门口的次数，屈指可数。买东西可以上网买，吃东西可以叫外卖，一切不必要的外出，都属于社交活动。社交活动，不在陈珂的生活日程之内。

　　今天是周六，商场里人挺多的。

　　某一次试训结束，陈珂又累又烦，一个人慢吞吞往停车场走的路上，被两个自称粉丝的人拦住，状态和心情都一般的陈珂拒绝他们之后，他们还偷拍。陈珂脾气很一般，当场要求对方删掉，两个人讪讪地删掉照片，临走之前还特意说什么要去微博挂他。

　　陈珂当时多想一句“我在网上什么难听话没听过”怼回去，后来想想算了，等开车到了路面，见那两个人还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骂人，看样子是在骂自己。陈珂开着车慢吞吞跟他们并排走，等他们好奇地看向他时，他一脚油踩下去，留下他们两个在他车屁股后面吃尘。

　　他们有没有在网上抹黑他，陈珂一点不在乎。但自从这件事之后，陈珂就不太乐意在路上遇到认得他的人了。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可太大了，有人像鱼那样，他都一年不冒头了，鱼还把他当偶像看；也有人从前看他辉煌，现在就想看他落魄，毕竟有些人过得不开心的时候，看看比自己过得更差的人，他们就开心了。

　　自助餐厅在五楼，陈珂不想多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商场里走来走去，正好手扶电梯就在一望眼能看到的近处，他径直就往扶梯的方向走去。

　　正走着，身边走过一队人。那是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天。他们热热闹闹地从身边经过，陈珂却莫名感觉其中有人在看他，他下意识地用余光往旁边一瞥。

　　接着便看见他们当中一个人，没说话，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朋友正好叫他：“喂，你听没听到我说话，明天早上九点记得帮我抢鞋！”

　　他还看着陈珂，敷衍地“嗯”了一声。

　　而在感觉到陈珂发现了他的那一刻，他似乎有些闪躲，瞬间避开陈珂的目光。

　　陈珂直觉觉得那又是一个认出他的人。他可没兴趣去了解对方是鱼这样的忠实粉丝，还是会在背后偷拍他，甚至跟着他的无聊人。他把目光收回，若无其事地来了个急转弯，往商场另一边的升降机走去。

　　那群年轻人意识到自己同伴在走神，他们纷纷看向陈珂离开的方向，却只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他们“切”了一声，道：“还以为是好看的小姐姐呢，都看愣了。”

　　“Echo。”他看着陈珂的背影，“这背影，一模一样。”

　　“Echo？哪个Echo？”朋友们还想不起来，想了一小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APG那个Echo对吧！你以前老说他，记得了记得了！哇塞，青春回忆了都，好久没见过他上场了，他退役了吗？”

　　另一个朋友接话：“之前APG官博是说他休假，但是也一年多了吧，没出来过，我觉得比赛的话，多半是没戏了吧。唉，他又没直播，销声匿迹，可能当年那几天，刺激真的太大了。”

　　“据说他当时是家里出了事，打完那场比赛连赛后复盘都没参加，直接就赶回老家了。……歪？人家都走了你还看，后悔来不及啦，刚刚你就该冲上去要签名啊！”

　　一开始认出陈珂的年轻人站在原地，踟蹰了一小会儿之后，他摸出手机，打开□□，点入最上面的一个对话框，打字，发送。

　　刚准备进电梯的陈珂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解锁，是鱼的信息。

　　【微笑的鱼：早！】

　　他好像思索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发过来一句。

　　【微笑的鱼：好巧，今天出门看见有人和我穿了同款蓝黑AJ。】

　　陈珂眉头一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感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

　　等等……？

　　虽说调戏鱼挺开心的，但是网上聊天和现实中碰上是两回事。见面的话……还是别了吧。

　　没那么邪门吧。

　　没事的没事的，蓝黑AJ烂大街，蓝黑AJ烂大街，蓝黑AJ烂大街。陈珂暗自念念叨叨，走进电梯。

　　自助餐厅挺大，用餐区被一排饮料机分成两半，左边多是聚会用的大桌子，而右边则有些散落的小桌子，正好适合陈珂这样的一人食顾客。陈珂往右边走去，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甫一坐下，他便想起刚刚身边经过的那群疑似把他认出来了的人。

　　方才只是随意一瞥，他并没看清这群人的长相。他坐直了身，环视周围一圈，确认附近没有差不多人数的一群男生，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他从包里摸出一把伞，放在桌上把位置占住，才走去拿吃的。

　　陈珂坐下没多久，中午用餐高峰就来了。餐厅外面响起了叫号的声音，刚刚还不用排队的取餐区，一时之间就变得拥挤起来。

　　人不少，陈珂怕热，不想挤过去，他拿着盘子，走在外围，准备看到喜欢的菜，再往前去。

　　也不知道是一些什么奇特的感应，或者只是好几次不愉快的“被认出”经历带来的多疑多虑，自从刚刚在扶手电梯旁边和那几个年轻男生擦肩而过，在这种人挤人的场合，陈珂就总觉得，总觉得附近有认识他的人。

　　陈先生向来有些乌鸦嘴的特异功能，好的不灵坏的灵，这种偷偷摸摸在心里冒头的直觉警示，总让他有些不祥的预感。

　　但他当然是没把这虚无缥缈的预感当回事，他跟在队伍后面，准备拿吃的。

　　周围依然人来人往，而他心里奇怪的第六感持续在警告。他眼睛看着前方，理智在忽略警告，但身体好像本能地在应激，注意力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前面的食物，而跑到了身侧乃至身后，看不见的范围里。

　　后面好像有小孩子在喊妈妈。

　　声音近了。小孩子跑过来了。

　　就在小孩的脚步声来到身边时，前面拿着两杯饮料的中年女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小女孩的爸爸跟在后面，但小孩一看到妈妈，兴奋得喊都喊不住，她直接往妈妈的怀里扑过去。

　　看见一个直直冲过来的小朋友，陈珂正处于警备状态，他一闪身就躲开了。他反应是很快，前面手里拿着饮料的女人可反应不过来，她手里那两个装满了可乐的杯子，就在陈珂旁边，小孩一撞过来，可乐必定全洒出来，淋孩子一头，顺便淋陈珂一身。

　　“哎等等！”

　　“回来！”

　　孩子一前一后，妈妈爸爸同时发声，这两个人同时一喝，刚刚还跑得很欢的小女孩吓一跳，刹车不及顺便手忙脚乱，她在地上一绊，人就往前摔去。

　　陈珂下意识地弯腰去扶，而在他看不很清楚的右边视野，似乎有另外一个人在同时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仿佛走在峡谷里，头顶忽然冒出了隐身的兰陵王在附近时的感叹号警告。

　　感叹号越闪越急，就在陈珂抓住小孩子肉乎乎的手臂时，隐身的刺客离得太近，警报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