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欧阳放

15、风起云涌

　　欧阳放

　　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保研。不想参加，没兴趣，这专业读了四年，我越发倒闭的发现当初的第一选择如今已是满目疮痍，我那貌似光鲜的成绩单倒多是由选修课撑着台面，专业课拎出来大多惨不忍睹。

　　对于考研，我早没了当时的壮志豪情。依稀还记得高中同学的留言册上曲晨风写给我的话：“出门在外不要任性，多保重，找个人来疼。高考失利不算什么，要记得还有梦，四年后杀回北京！”现在想来，似乎只有第一句达标了，后面的早就虚无的化为一缕青烟，直入云霄冲向臭氧层。

　　我曾经那么想去北京，那座古老的城市里的古老学府一直都是我们的梦想，直到高考结束无法如愿以偿，我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考研时扳回一局，去到那个有他的城市，那个有我们共同梦想在我们设计的未来里的城市。可是现在方知世事不能尽如人意，这么浅显的道理在一再的失望下终于醍醐灌顶，上天亏负的从来是理想，而不是时光。

　　在天宇的实习累却充实。每日不用再焦急的等待开往轻轨的频率极低的班车，何一帆的车后座成了我睡回笼觉和打盹的宝地。原本以为玩儿音乐的人都桀骜不羁，他却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只是偶尔眼神闪烁间散发出冷冽，却又瞬时掩去。有时我会觉得他是潭深水，不可测，亦无可测。但无可否认跟他聊天挺开心的，他是那种特别聪明特别幽默的男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忍俊不禁，偏偏他总是爱笑不笑的表情，看在我眼里就莫名的更加好笑——直接导致我最近开怀大笑有失淑女风范的行为频频告急。有时候大概我豪迈的笑声感染了他，就能看到他剑眉入鬓神采飞扬的样子，这种情况下我往往忍不住失神的半张着嘴，呆傻毕露，脑海里噼里啪啦的都是“秀色可餐”几个大字，帅锅啊帅锅，真是好帅的一口锅！我甚至会天马行空的幻想，如果哪天何一帆像那个古代的邹忌一样奔过来问我“吾与城北徐公孰美？”我肯定会坚定不移荡气回肠的告诉他“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当然不是像邹忌老婆那样对他偏袒，也不是像他小妾那样出于畏惧，更不是像他的门客有求于他，我就是发自内心无比真诚的觉得何一帆真是好看，难怪会有那么一票女粉丝在告别演出时激越的嗷嗷乱叫，满眼红心的朝着舞台上放电。

　　周五下班的时候经过路边卖碟的小摊，不知怎么就聊起了音乐。我突然想起那个叫Echo的乐队，忍不住问道，“你们的乐队解散了么？”何一帆诧异的看着我，我忙讪讪的陪笑，“嘿嘿，我有看过你们的告别演出啦，所以你第一天来实习我就认出你是主音吉他……这不咱当时不熟嘛，我想万一给你留下花痴一样的印象多不好啊……”他突然开怀的笑起来，“欧阳放，我又不是惊讶你知道我们乐队，也没惊讶你认出我，我只是惊讶哪有人一张嘴就咒人家解散的~”

　　哇！这养眼的笑容！路边几个下班的白领美女朝他瞟过来，眼神真是娇媚的春风化雨，何一帆的桃花眼一一回应，我简直觉得他连放电都放得娴熟而优雅。我好整以暇的等待后续剧情，却冷不防被他拽着胳膊拖走，临走时精准无误的接收到美女们对我投射过来的愤恨且不屑的目光。我不爽的瞅他一眼，“放电狂，你们都告别演出了，难道不是要散伙了？”

　　“告别演出只是最后表达下对学校里我们忠实Fans的感谢，乐队本身当然不解散啦，话说我们这周末还要排练呢！”他眨眨眼，对上气鼓鼓的我“你要不要来看？”

　　“我？可以么？”我真是佩服自己变脸比翻书都快的本领，我虽不是大丈夫，但一样深谙能屈能伸的道理。兴奋的YY起那帮疯狂女粉丝们该如何嫉妒的追杀我，我不由得眼睛发亮，几乎就要上蹿下跳。

　　何一帆做个鄙视的手势，补充道，“只要你别再直直的瞪着我的吉他就行，话说演出那天我的吉他都要给你瞪出洞来了！”

　　我不由大笑，旋即惊讶，“你记得我瞪着你的吉它？”

　　他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自然，笑嘻嘻的拍拍我的头，“当然咯！你那么愤愤的表情，简直让我过目不忘！当然这建立在我怀疑你有砸场子倾向的基础上，所以少不得要留意你的动向！”

　　“把你的猪手拿开！”我对我尊贵的头向来有行为洁癖，最不喜欢别人突如其来的拍打它。他瞥瞥我，倒是很合作的停止了蹂躏我的头发。

　　周六下午跟何一帆去他们的排练场地，一个旧仓库，何一帆解释说这本来是鼓手小杜老爸以前的旧厂房，厂房翻新时拗不过儿子的音乐梦想，只好留了间边角上的小仓库给儿子当练歌棚——是Echo乐队灵感的迸发地和激情的爆发处，何一帆如是说。

　　我们到达时其他乐队成员已经到了，那个胖鼓手小杜率先叫起来，“哟！帆子今儿带美女来了啊！”其他几个人也转过来，齐刷刷的看向我。反正这年头是个女的大家都叫美女，所以我对这个头衔倒也没反应过度的推辞，冲他们笑笑，“我叫欧阳放，电子商务的同届。” 一个脸庞瘦削文弱书生样的男生插嘴问到，“哪个fang啊？”我还没说话呢就听到何一帆得意洋洋的声音，“你还认识哪个放啊！”这家伙，真是……那男生倒真作思索状，突然一拍大腿，“哟！别说！我还真不认识别的放字儿了！”我对这哥们儿顿生好感。

　　何一帆一一给我介绍他的同僚们，主唱沈宁，鼓手小杜，贝斯猴子——就是那个文弱中透露豪放的书生。我不由眯起眼细看了下沈宁，这个传说中帅的让小红如痴如醉的帅哥。怎么说呢，我想到向铭煊。并不是他俩长相有什么相似，只是那种气质，淡淡的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疏离。想当初我就是被向铭煊那股冰山一样的寒冷深深吸引，飞蛾扑火般想要温暖他脸上孤傲的棱角，其实说白了也只是小女孩样的童话心理作祟，幻想这么冷漠的男孩子不理睬别人独独对我与众不同……

　　“嘿！那边有水，去帮我拿瓶来，我去放东西。”何一帆突然赏了我一个爆栗，我痛得龇牙咧嘴，歪鼻子瞪眼睛的试图用眼神杀死他。却听到他凑过来小声说“怎么，这么快就花痴上沈宁了？”真是无语凝噎，看来以后我这随时神游的毛病得改一改了，扯起一个笑容，朝他解释道，“哪儿花痴了，只是看到他想起我一个朋友。”可能是我的表情过于凝重，何一帆脸上神色变了变，却也没再多问，只催促着我快去拿水。

　　去角落的柜子里拿了几瓶矿泉水一一递给小杜和猴子，却看见何一帆和沈宁站在另一边的衣帽架前不知在说些什么。沈宁表情有点阴郁，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他们的谈话跟我有关。想了想，我拎了两瓶水走过去。走近些就听到沈宁嘲弄的声音，“既然不是你新女朋友，怎么不见你带吴筱澜来这儿！”何一帆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他背对着我，声音清淡的简直虚无缥缈。沈宁一边从乱作一堆的电线里将麦克风缠绕出来，一边头也不抬的道，“既然不是女朋友，那我就追了，我就喜欢这种清粥小菜类型的。”

　　我觉得头轰隆轰隆的响，这个男人他以为自己是谁？又傲慢又自负又没大脑的混蛋！我在心里忙不迭的问候着他的祖宗八代，却听到何一帆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敢！”声音极寒，满是压抑着的努意，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无所顾忌的爆发。这是我没见过的何一帆。我皱了皱眉，这壁角听得真不是滋味，早知道我才不来满足自己那害死猫的好奇心，无端端惹来一身不快。想到此我故意加重了脚步朝前走过去，边走边冲何一帆道，“水帮你拿来了，给！” 明显的看到他的身形一顿。对面的沈宁从电线堆里抬起头来，眼神中的错愕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漫无边际的讥诮，却又迅速回复到波澜不惊的淡漠。我冲他笑笑，心里却说不出的异样，直觉告诉我我不喜欢这个人。

　　大概是听到了他们之前不甚愉快的对话，导致我对他们接下来的排练也失却了不少兴趣。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事不关己最好高高挂起，离的远远儿的省得沾上一身腥，所以我默默地坐在一边小口小口的啜着矿泉水，心不在焉的听着他们制造出来轰鸣的鼓声吉他声。早知道就不来了，我心里暗暗嘀咕。抬眼时看到何一帆正盯着我，好看的眉毛纠结的拧在一起，我吓了跳，赶忙正襟危坐朝他龇牙咧嘴的微笑，不能辜负了带我来接受音乐熏陶的帅哥的苦心啊。小杜和猴子大概也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何一帆的吉他声听在我耳朵里总觉得有股杀气，那个沈宁练了一半突然停下来，淡淡的说，“嗓子不舒服，不唱了，你们先练着。”我心说你拽个什么臭屁，眼睛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何一帆的神色。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仍旧不停的拨划着吉他的弦，没有开腔的意思。倒是猴子笑嘻嘻的拍了拍沈宁，“那天唱K嘶吼过度了吧，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嗓子受不了的时候！”

　　沈宁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脸色一直很阴暗。我在心里冷笑，打定了主意不搭理他，只兴致勃勃的看着其他三个人排练。“薄荷糖吃么？”侧面递过来一包糖，我迅速回过头绽放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我不太喜欢薄荷味道。”不就是装情绪么，我怎么忍心落了下风呢，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多年来跟着向铭煊的耳濡目染。旁边那人似乎对自己的主动示好收到如此成效不甚满意，我看到他的手又慢慢收回，伴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呵呵，把你当成吴筱澜了，她很爱吃薄荷糖。”我不接茬，仍旧保持礼貌疏远的笑容，沈宁显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见我不问，自顾自的说，“你认识吴筱澜吧？就是何一帆的女朋友，特漂亮！”

　　我在心里把这个坚韧不拔的男人唾弃了无数遍，他是谁？正义的化身？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屈不挠的捍卫着那个吴筱澜的正牌女友身份，只可惜这种八点档言情剧的经典剧情在我的火眼金睛下简直就是小儿科，这个沈宁，八成儿自己喜欢那个吴筱澜，所以才在苦恋未果后甘心当忠心耿耿的男二号，为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追求幸福巩固地位。只是捍卫领土也得有个度，这么直白不绕弯的直接把我当小三奋力敲打也太过分了吧，看来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姑奶奶我是病猫了！我回了个甜甜的笑脸过去，“听何一帆说起过，他的亲亲漂亮女友嘛！他们两个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的不得了啊，感情好的蜜里调油，有几次都不避讳我这个外人在场就卿卿我我的，我简直就要忍不住把他们推到民政局了！”

　　果然沈宁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神色也恍惚起来，我不由有点不忍，但又很快挥散自己的同情心，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背叛，谁让他刚才那么嚣张的跟疯狗一样乱咬人，不给他点教训尝尝，他下次难免还会惹到我。其实我的确进行了华丽的添油加醋，那个传说中的吴筱澜我只见过一次，是何一帆帮我的木吉他调音，调好后给我送回来时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惹眼的女孩子，挽着何一帆的手，笑得满足而甜蜜。帅哥美女，眩目的让我寝室楼前的花儿都忍不住要提前绽放。

　　转过脸去继续看排练，不意外的看到何一帆皱着眉瞅着我，我朝他扮个鬼脸，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