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庶子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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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邑都传来消息，北境流民作乱，闹了一场不小的暴动。渭东国主燕氏，派温老侯爷率领麾下三千精兵镇压。
与此同时，明王攻破雁唐关，大举进攻之时误入敌营深处，进退两难。幸得老侯爷借兵北下，攻破不尹城，大捷而归！举国欢庆，将明王与老侯爷信奉为英雄。
于是温老侯爷还在北境老老实实搭设粥棚呢！先是明王麾下带着信物踹了门，说要借兵。
好说好说，借兵可以，这些精兵本来就是你渭东燕氏自家财产，咱也不敢不借啊！不过国主派老子来镇压流民，咱怎的也得留点兵力干活对吧？
明王年轻气盛，就差没跟老侯爷飞鸽传书吵起来。干脆签下契书，为期三日，借老侯爷三千精兵破阵杀敌。三日后，协同三万将士返回北境，协助老侯爷镇压工作。
那些从嘉北来的流民彻底傻眼了，渭东燕氏当真肯下手笔。三万将领马蹄声踏破城门，流直接四荒逃散，哪里还需要镇压？
其中最讨巧的要数侯府，温老侯爷啥也没干，就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国主大悦，策勋御赐的队伍浩浩荡荡，足足在邑都徘徊三圈。
可怜老侯爷挺直腰板，率领一家老小，在侯府门口从清晨等到傍晚，直至深夜，才将这些赏赐迎进了家门。第二日老侯爷便声称腰疼上不了早朝，众大臣笑得合不拢嘴。
对百姓来说，这事就当一个笑话，谁不知道邑都侯府虽然气派高贵，老侯爷却是软弱平庸，倚老卖老。若不是国主时常倾顾温氏，只怕如今的侯府也只是破和尚庙，挡不住风雨。
“且不说老侯爷讨巧卖乖，如何平白得了封赏，要说这侯府的贵人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茶楼里生意热络，小二不得闲暇。趁着掌柜出门将擦桌布往肩头一搭，找个小板凳往那一坐，舒舒服服跟着客官一块闲谈嗑瓜子。
“说的这些有的没的，那老侯爷不中用，几个公子小姐到底是京城里名气大的。人家可是权贵之辈，天子脚下，没见跟宫里的娘娘们多亲近么？”
“不懂别乱说！侯府那些公子小姐名气是盛，但是有几个是嫡出的？老侯爷不也为此忧心忡忡么？兄弟短命，姊妹吵着分家，好容易生下一个嫡出，还是个女儿……啧啧！更不幸的是，那个嫡长女也是个煞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娘。”
“如此，真是命途多舛，那岂不是庶子袭爵？不合规矩！”
一旁有人冷笑，“侯府不合规矩的事情多了去了。”
“请讲！”
“我前些日子听说，温氏那位嫡长女，公然在华兰殿行庶子礼！不规不矩，不忠不孝！差点让长公主下不来台面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大呼，将折扇一合，“这事我也有听闻，不就是那位温颜大小姐嘛！”
小二嗑瓜子嗑得有些懵，“哪位？”
旁人就提醒他，“就是那位……温家的大姐儿，丑女温颜。”
东边角落里的小桌，一个小道士已经叫了三笼流馅包，一边塞包子一边说，“他们说的好像是你。”
小桌对面的姑娘戴了白纱幕僚，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容貌。说她是姑娘，只是因为身着湖珊蓝垂丝罗裙，偶尔露出一双南海珠绣花鞋。
那姑娘轻叩桌面，又叫了一笼包子，往小道士嘴里塞。声音清冷低沉，“多吃点，别多嘴！”
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两日前，侯府拿着宫里的拜帖赴宴，老侯爷忙着清点封赏之物，并未上心，关于宴会上的席座也交由庶子温子戎安排。好巧不巧，温子戎并未给温颜排座。
对此，温颜并不知。
他自小闭门不出，老侯爷对外也是养在深闺，不便抛头露面。连温颜院中的仆隶嬷嬷，也都是宫里来的高等奴才。
只是再怎么不方便，王权之下无特权。名门望族赴会宫宴，讲究颇多，最重要的就是体面。
温颜读书读到一半，才得知要赴宴。闲闲整理行装出门，弟弟妹妹们早就簇拥着老侯爷离开了，甚至连顶轿子都没留下。
长公主也算是温颜的小姨，待他要亲近一些。早知侯府不会尽心尽力，派了软轿跟宫里的嬷嬷将温颜迎进宫门。
入了华兰殿，早已是笙歌雀跃，琴瑟空灵，舞女们身姿曼妙，水袖缥缈。见来者，皆是心头一顿，连步子也踩错了。
温颜一身烟霞红锦缎提花罗裙，细柳扶腰，碎步端正。嬴弱不输气质，肤白更胜寒雪，面容姣若秋月，红钿灿若春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有云雾，深藏雪松之盛。傲雪凌霜，端丽冠绝，竟不似人间所有。
这是哪里来的仙子？
长公主笑呵呵摆手道，“下去罢！好让我给诸君介绍介绍。”
舞女们低头诺声，风头早已被温颜尽数掠夺，淡了颜色，哪里还肯待在殿上。
温颜微微低头，“温颜来迟，请长公主责罚。”
长公主哪里舍得罚他？搬来些果酒给他倒了半盏，勉勉强强算是罚了。
反倒是去了老侯爷那边，温颜还算恭敬，低头行礼，不卑不亢道，“父亲。”
便是狂风暴雨一般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倒是长脸！让你早些动身为何不肯？”
哪里有人早来提醒温颜？老爹当前，温颜只得低头。
“夫子留了课业，耽搁了时辰。”
老侯爷气得哆嗦，用手指指着温颜。“这样重要的宴会，也是你能耽搁起的？”
您老人家也知道重要。
只怕温颜继续说下去，老侯爷心脏要犯病。老侯爷嘀嘀咕咕，“女儿家的读甚么圣贤书，识几个大字还是不成体统。”
温颜心中一禀，握紧了右手，出了一层薄汗。
老侯爷的小眼睛又往上提了提，喝声道，“还不快坐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温颜不是不想坐下，只是老侯爷顺位的坐席满满当当，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长公主在台面上敬酒，竟没发觉。温颜不好打扰长公主，只好在末席就坐。
“你便是侯府的大姐儿，温颜？”邻座的小姐好意凑上来，一幅惊羡模样。
温颜鲜少在人前露面，左右有些不自在，堪堪低头算是应允。那些庶出的姐儿们愈加兴奋，纷纷凑过来巴巴望着温颜想同他搭话。
“从前听闻侯府嫡女养在深闺人不识，邑都都在传闻颜儿姐姐姿色平庸呢！真该让那些造谣的家伙见识见识，拔了自己的舌头！”
“你懂什么，颜儿姐姐天仙模样，早要是传出去，不知道那些老家伙要怎么造文章呢！”
温颜惶然，一时竟不知如何脱身。在一众庶女巧言笑嗔里沉默寡言，宫女端来茶盏，温颜借机碰倒，洒在一位小姐的罗裙上。
宫女惶恐不安，哆哆嗦嗦跪倒在地。
出了这么些岔子，本来叽叽喳喳的庶女一下子冷了场。
一旁传来一道声音，“一帮没眼力尖的东西，不晓得看人家脸色。人家可是侯府嫡女，哪里瞧得起你们这些低贱庶女？”
这便是宁国公家的小女儿了。
“庶女怎么了？照你这么说，天下的庶出都该是卑微的，都该被你出言羞辱？”刚刚凑上来的庶女中有个清瘦高挑的，不大说话，这会站出来替庶女们出气了。
那位宁小姐蓦然将茶水尽数洒出，泼到她脸上。
“庶女敢尔！出口成狂！若不教训教训你，哪里晓得嫡庶尊卑？”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敢冲撞宁国公家的千金？”
“宁国公府的嫡女嚣张惯了，这会还算是客气的了。”
宁小姐见无人敢拦，冷笑一声。“怎的？现在知道卖乖了？”
那小庶女咬紧牙关，鬓发还淌着水珠，脸上精致的妆容毁去一半，而其他人权当看她笑话。
“聋了？”宁小姐高声质问，上前一步，高扬起手。
料想中的巴掌声没有响起，手腕被一人大力扼住，使不上劲。
“宁小姐，您觉得天底下的庶出都该次人一等，嫡出都该高人一等，对吗？”
温颜的声音格外清冷，将宁小姐心头的怒意凉了个透彻。
她眸子里迷蒙混沌，不晓得温颜这是什么意思。
“不然？就该这帮庶出踩在我们头上？你是侯府嫡出，应当理解我的。”
可温颜似乎跟她站的并非一个阵营。他抹着唇角，语气极淡，但所有人都听得到。
“皇室也不例外，对吗？”
宁小姐的脸色骤然惨白，她猛地回头，望见长公主冷峻的面容。
她怎么就忘了……长公主是贵妃所出，也是庶出。
“长公主殿下。”清冷如玉的声音从旁传起。
温颜端着步子走上前来，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作了一个标准的庶子礼。
长公主眸中愈冷，没好气道，“这是何意？”
温颜答：“方才宁小姐要小女理解，小女思来想去。既是小女坐错了席位，挑起宁小姐与诸位千金之间的不快，该罚！既是嫡庶有别，尊卑有别，小女何德何能尊贵过长公主殿下？故自贬为庶，且行庶子礼，向殿下赔罪。”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庶子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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