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轶事》韩七酒

15、我对你比你对我要好

　　“什么！”霍金郡炸毛了“你要我派人给你！”她一面拍着手一面大喊道：“你搞搞清楚那些兵鲁子可不听我的！那是我爸爸的兵！我算个什么东西啊！你也太高看我了！”
　　“我就救过你一命！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报答！”唐若愚眼圈微红，霍金郡是她最后的希望了“现在我爹让何大治他们抓了起来，我拼死拼活的逃出虎口，整整三天没有吃饭，为的就是来找你搬救兵！”
　　“问题是我屁都不算一个，根本帮不了你啊！”霍金郡瞪圆了眼睛“要不然这样，我再给你笔钱，最多再帮你找个好人家！这总行了吧！”
　　“那我爹怎么办！”
　　“听天由命呗！”
　　“呸！”唐若愚淬了她一口“你说的到轻巧！让你家破人亡再听天由命！你愿不愿意？！！”
　　“我就这么大点本事，你硬要逼我我也没辙，就当你瞎，看走了眼！”霍金郡向后退去一步，她是极力的不想让自己掺和进这趟浑水里。
　　唐若愚神色一敛，猛的向前一步，两只手紧紧的扯着霍金郡的衣领“你就说你帮还是不帮？！”
　　“我没办法帮！”
　　“好！”唐若愚点了点头，松了手，又向后退了一步，发狠似的咬着牙“大不了咱们就鱼死网破！”说完便要往方才出来的地方走去。
　　“哎！哎！你干什么去！”霍金郡慌了，在远山上的时候她就领教过唐若愚，这个婆娘凶悍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连忙起身跑去追她。
　　“你又发什么疯！
　　唐若愚牢牢的把霍金郡的那块祖传玉佩攥在手里“我要告诉他们！霍大公子是如何欺骗众人，如何以假乱真！如何自欺欺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唐若愚就没有不敢的事“我活不了！那谁也别想活！”
　　霍金郡彻底慌了，眼看就要走到汇春楼了，她慌乱间都已经忘记自己打不过唐若愚了，只知道伸手去抢、去堵，哪怕下一秒被人家摁倒在地。
　　果然她英雄不了一秒钟，下一刻就被唐若愚的小擒拿给摁倒了。
　　“就凭你还想跟我抢！”
　　“唐若愚！你就是个活土匪！”
　　“姑奶奶我本来就是土匪！要不是发了善心，你现在早就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唐若愚拧着她的手，一用力霍金郡就嗷嗷直叫“你说！我有难你该不该帮！”
　　“疼疼！”
　　“帮不帮！”
　　骨头像是要被一个一个拧断了似的，揪心的疼啊，霍金郡实在是忍不了了“你放手！我帮！我帮你！”
　　“要是敢骗我！全家死光光！”
　　“我不骗你！骗你全家死光光！”
　　不愧是江湖儿女，最是讲究发毒誓，誓言一出，唐若愚立刻便放了手。
　　霍金郡挣了一脑门的汗，不停的搓揉着胳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汇春楼二楼的厢房开了扇窗口，里头探出个人来，哈哈大笑着。
　　“嫂夫人好生厉害啊！”高少东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在苏城还没谁敢这么折磨过霍金郡，不得不叫看的人大呼过瘾。
　　“你个兔崽子！找死啊！”霍金郡抄起地上的石子就朝二楼厢房的窗户砸去，只听当的一声，玻璃肯定是碎了。
　　霍金郡拍了拍手，正准备转身，却又听见高少东喊声。
　　“又他娘的怎么了！”
　　“金郡！死了！死了！”高少东慌乱的朝霍金郡喊着。
　　“王八羔子！你才死了呢！！”
　　“八爷！八爷爷死了！”
　　霍金郡神色一怔，接着又是一声叹息，但却只有叹息。
　　“出什么事了？”唐若愚上前问道，她回忆起方才在汇春楼台中央站着的那个一脸稚嫩的女子“是不是那个姑娘？”
　　霍金郡歪着头瞧着她，随后又眨了眨眼眼“你我的命还是太好了。”
　　八爷是光绪年间的老人了，一辈子好色，到死也死在了这个上头，还是太贪了，只有活该二字，倒是可怜了那个姑娘。
　　不一会儿汇春楼底下回来了一帮人，硬是从里头把小金宝给架了出来，不由分说就让她跪在已经死去的八爷尸体旁，又冲上来了个胖女人，对着她的脸就是啪啪几个耳光。
　　“哎！”唐若愚见状便想上前阻拦，却被霍金郡一把摁住。
　　小金宝的脸被打出了血，衣服也被扯破了，那个胖女人才停手，对着小金宝吐了口唾沫这才罢休，带着一众手下抬走了八爷的尸首。
　　高少东有些看不过眼，毕竟他之前也是对小金宝下了一番心思，如今弄成这样也只能怪她命不好，抬手从荷包里拿出了二十块大洋递给老鸨子“给她请个大夫看看吧。”
　　老鸨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方才还在懊恼要给小金宝治伤，这下好了有人自动送钱来了，看来这个小金宝还不能丢，她连忙让身旁的龟公把人背起来送回厢房，转脸又对高少东笑道：“我们小金宝好福气呀，高少爷还能想着她。”
　　高少东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又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汇春楼里，依旧有人迎上来，仿佛方才小金宝的事情没发生一样。
　　霍金郡在升平记的酒楼里要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安排唐若愚住下。
　　“为什么刚才拦着我？”唐若愚皱眉问道。
　　“什么拦你？”霍金郡显然思维没这么跳脱。
　　“方才那个姑娘被打，你们那么多人就光看着？”
　　霍金郡懂了，她说的是小金宝，拧了拧眉头回答道：“这是堂子里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
　　“八爷死了，总得拿个人出气。”霍金郡向她解释道：“他们一般打完也就走了，不会再找麻烦，可如果你刚才伸手拦了，那就不一样，你当时是救了她，可你走了呢？弄不好小金宝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唐若愚是个不懂行的门外人，自然不懂这么多规矩，她拿鼻子哼了一声“看来你经常去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霍金郡抖了抖自己的穿戴“这世间有男子不逛堂子的吗？”
　　唐若愚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逛窑子都能这样理直气壮。正想下逐客令，脸色却猛地发起了白，胸口一阵翻腾，口中腥味四散。
　　“你就准备穿这个？”霍金郡盯着她的衣服。
　　唐若愚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刮烂的大口子，强忍着不适“明天吧，我今天想先歇歇。”
　　“你脸色不太好，不要紧吧？”霍金郡望着她白的厉害的脸。
　　“没事的。”唐若愚摇了摇头“你赶快先走吧。”
　　说完便急匆匆的要关门。
　　“哎——啊！”
　　霍金郡一声惨叫，她的手被门给夹住了。
　　“你！”唐若愚的脸色很不好，想说话却又张不开口，忽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霍金郡吓了一跳，也来不及关心自己的手指，连忙扶住快要倒下去的唐若愚“你伤的这么重！为什么不早说！”
　　她想要抱起唐若愚，奈何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使了使劲儿抱不起来也就放弃了，连忙搀扶着她躺到床上，她记得周副官说过，像这种内伤不能随意移动，把人放到床上，急匆匆的下了楼，直奔酒楼后头的马厩。
　　“霍大少，这马是别的客官的。”
　　“我借来用用！一会儿就还回来！”
　　“可是——”
　　霍金郡才不听店小二的话，解开麻绳拉出马，一脚踩上蹬子就飞奔了出去。
　　苏城不大，霍金郡想着她吐了血怕是要开刀，便先去了西医馆，可是不巧的很，人家洋大夫刚刚出诊去了，只剩一个小护士在里头，霍金郡缰绳一拉，马头调转便去了宝芝堂。
　　“谁是坐诊的？！”霍金郡一进门便凶神恶煞的喊了起来。
　　“我，我是。”人群中，只见到一个坐着的年轻人颤悠悠的站了起来。
　　“怎么是你！以前的林先生呢？”
　　“我爹去省城了。”
　　霍金郡气的想要骂人，靠谱的大夫今天是都躲着她嘛！
　　“算了算了！”霍金郡单手插在腰上，指着那个年轻人“你跟我走。”
　　年轻人看了看周遭的排队看诊“霍大少，这、我还没诊完呢。”
　　“我让你跟我走！”霍金郡扬着马鞭“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拆了这间医馆！”
　　“走走！我没说不走。”年轻人哪里敢惹霍金郡，背起药箱，又跟几个师弟嘱咐了几句，便快步走了出去。
　　“哎呦霍大少您慢着点。”年轻人没怎么骑过马，偏偏霍金郡又骑的飞快，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掉下去了。
　　“废话真多！”
　　霍金郡丝毫不减速，反而越骑越快，这一趟来回不过几分钟，到了酒楼，她把缰绳一扔，马鞭一撂，提溜着那个年轻大夫就上了楼去。
　　“你赶紧给我治！她刚才吐血了！”霍金郡解开衣领上的扣子，不停的扇着风，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年轻人不慌不慢拿出药箱，把脉、探病、施针，一样不差并且还有模有样。
　　唐若愚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睁开眼睛“霍金郡，你在干什么？”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不过回答她的人却不是霍金郡，而是那个年轻的后生，他凑近了些“你醒了。”说完又拿手探了探唐若愚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我开副方子。”
　　霍金郡这时才走了过来，她看着迷迷糊糊的唐若愚，有些怀疑的看向那个年轻的后生“你到底行不行？她怎么还是迷迷糊糊的？”
　　“这位姑娘体力严重透支，又受了些内伤，拖到这时候不迷糊犯困才叫奇怪呢！”后生把手里写好的方子递给霍金郡“霍大少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位姑娘吃了我开的方子，最多五天，保管药到病除，不然你就到宝芝堂来找我，我叫林跃希。”
　　接着他收拾好药箱便离去了，只剩下霍金郡守在唐若愚身旁，她拉了拉唐若愚的薄被替她盖好，又拿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挑着眉毛“我对你可比你对我要好太多了。”
　　这时一直躺在床上的唐若愚再挣扎着眨巴了几下眼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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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千屹一把扯破了挂在墙上的画，转头又把桌上的茶壶狠狠的摔个稀巴烂，可还是觉得不够，又推翻了面前的桌子，就连椅子也砸烂了。
　　云逸朗来的时候，几个丫头正在外头哭，脸上都是巴掌印，屋子里头还在不断地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云大爷来了。”一直跟着章千屹的贴身婆子站了出来，弓着腰请安作揖。
　　“出什么事了？”云逸朗问道。
　　婆子扭头看看了还在身后哭的几个丫头，皱褶眉头“行了！哭什么哭！没眼色的都滚下去。”
　　几个丫头这才哭哭啼啼的下去了。
　　“具体是什么事情我这个老婆子不好说，不过先生已经三四天没回来过了。”
　　云逸朗明白了，看来外头的传言是真的，那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跟自己的女学生真的搅和在了一起，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章千屹会发这么大的火，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章千屹什么世面没见过，在外头从来都是众星拱月，可回到家却看不住自己的丈夫，硬生生的让个黄毛丫头撬了墙角，风言风语的指不定多少人在看笑话。
　　“没事的，我进去看看。”云逸朗迈着步子朝屋子走去，里头还是摔摔打打砸东西的声音，他站在门口伸手敲了敲。
　　“谁！”章千屹的声音又高又细，一个谁字，全是愤怒。
　　“阿姐，是我。”
　　里头没了声音，云逸朗又停了一会儿，方又说道：“阿姐，我进去了。”
　　话罢便推门走了进去。
　　原本干干净净的屋子如今一地狼藉，全是破碎的玻璃瓷片，还有撕碎的书籍，就连软榻上的垫子都没有幸免，被剪了个乱七八糟，里头的棉絮都散了一地。
　　“你也来看我的笑话了。”章千屹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也蒙了一层薄汗，眼圈还有些泛红，不知是伤心还是被气的。
　　云逸朗没说话，只是走到章千屹面前，捡起她脚边掉落的发卡，伸手理了理她散落在耳边的秀发，轻声说道：“阿姐要是还喜欢他，我就去把他抓回来给阿姐赔罪，要是不喜欢了，我也有办法，不用阿姐动手。”
　　章千屹也许是折腾累了，也许是不想让云逸朗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我要那个贱货的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说

　　突然觉得霍金郡很适合当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