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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六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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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你觉得我们有多少胜算?”行军途中,我问梧言。
他缓缓按下马头,侧过头看向坐在他身后的我,安然道:“必胜。”
必胜。
这是一个即将浴血奋战的男子对保卫家园的信心,更是对守在他身边的妻子的承诺。如若此战胜,两界将迎来千年太平,我与他便可好好享受这千年的青春年华。不论今后怎样,只要有他在,必会为我撑起一片无忧无怖的天。
……
大军出征前五日,那一夜,我和夏荷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衣雨寒未及时将玄清门的回信呈予我,我便有些疑惑,去了衣雨寒的屋中。
她屋门大开着,我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去,未成想,这一进,从此改变了我和夏荷的命运。
衣雨寒正提着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她身旁则放着玄清门的回信,我悄悄凑过去,衣雨寒似是觉察出身后有人,转身见是我,不由一愣,继而大惊。
“小……小姐。”她说着便欲将玄清门的回信藏入袖中。
我手一伸,“给我。”
她强堆着满脸笑容,“属下没有关门吗?小姐怎么进来的?”
“是没关门,”我冷声道:“给我。”
“没……没什么可看的,小姐就不必看了。”
衣雨寒见我逼得紧,便欲将其撕碎。
我咬了咬牙,掣出陆离剑,剑锋直指她的咽喉,厉声道:“拿来!”
衣雨寒眉梢紧了紧,似有些难以相信地问道:“小姐,您为了他,当真要与整个玄清门为敌吗?原来掌门的话没错,感情有时候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从内到外。您还记得您初来时对属下说过的话吗?您说,您绝不会心慈手软。可如今……不过一年,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呵,”我苦涩一笑,“不过一年……这一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过,足够我爱上他了。”
“但他的心中没有您!他的心中只有先夫人!”
“呵,”我又是一笑,“对,这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我也知道,不论他的心中究竟是谁,他的余生都只有我陪伴,他亦会将所有的宠溺只给我一人,这一点,我相信他。”
“小姐……”
“别说了,”我打断她,“说再多也不过是空话罢了。你果真是我爹派来监视我的,事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你走吧,我不想杀你。若你日后想杀梧言,我也不会拦你。”
“你肯放我走?”衣雨寒有些惊异。
“好歹主仆一场,你走吧,玄清门的回信留下。”我淡淡说道。
衣雨寒望了望颈上的剑,闭上眼轻叹一声,“对,也罢,好歹主仆一场,看了这封信,小姐再做打算吧。珍重!”
言罢,她复又睁开双眼,将袖中的回信反手丢回案上。
我缓缓将剑移开,她使瞬行诀,倏尔消失在我眼前。
我来到案前,拿起那封信,轻轻读道:“夏荷此回已动真情,她非吾女,可杀。”
她非吾女,可杀。
“什么?昆瑶,我没听错、没看错?我不是我爹的女儿?”夏荷失声嚷道。
一时间,我也有些呆怔,“夏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若说我不是我爹的女儿,那一切便好解释了。他为何一直冷落我,为何把我当作棋子,为何如此放心地把我送入虎穴,都很好解释了。”夏荷答非所问,自言自语道。
“或许……或许这是骗你的,是你爹和衣雨寒设的一个局。”我安慰她。
“不,这样做没有意义,骗我说我不是他的女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失去我这颗棋子,有害无利,他何必多此一举?”
“那,你打算怎么办?”
“帮我,昆瑶,去玄清门找他对质。”夏荷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犹豫了一下,心道:这样岂不入了虎口?但心里所想终究无法说出,只道:“好,我帮你。”
心痛至极,哪还惧生死?夏荷此举实是令人怜惜。
……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四周一片寒凉。
我手执陆离剑,闯入玄清山山门,一路上见人便杀。玄清门杀手畏惧我手中剑,不敢再近我身,很快,我便到了六合殿外。
一身深灰色长袍,半白的长须,不一样的仙风道骨,便是夏掌门。他站在殿外,身旁是衣雨寒。
“夫人,你果真来了,看来掌门所料不错。”衣雨寒冷声道。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还未处罚你办事不利呢,哼!”夏掌门斜睨着她。
衣雨寒躬身请罪,“属下知错,有负掌门所托,属下甘愿受罚。”
夏掌门转过脸不再看她,对我说道:“夏荷,你不就是想知道实情吗?我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必须过了我的阵。”
言罢,他掣出长剑,插入阵眼,缓缓注入魔气。阵法被催动,雷声阵阵。
“小心此阵,这六合阵属雷阵,对你所修的木系法术有些克制,定要小心。”夏荷提醒道。
“慢着,昆瑶是我的侧夫人,我陪她。”
半空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梧言?我没听错?
我方一转身,便被一人牢牢搂入怀中。
没错,不是幻觉,是他,是他来了。
“梧言,你……”看着他的眼睛,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事关你的安全,我如何能不来。”他的眸光静静,我的心却忐忑。
“难道你……?”
“对,我一直都知道。”他含笑看着我。
他知道……他都知道什么?知道我是玄清门的人,知道我要去杀他?
这世间,又有何事能瞒住他?
是否连我来自人界,他也知道?
如果是,那便太可怕了。
“回家再说。”
“平城主,你为何来此?”夏掌门显然没有预料梧言会出现,有些慌乱,注入魔气的手收了回来。
“我为何来此?你不知道?曾经你害了凤儿,今日,你还要再害昆瑶吗?”梧言厉声问道。
“平城主,你错了,凤尘蝶我不清楚,但昆瑶她……可是一直在骗你。她入你府中,做你的侧夫人,都不过是为了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她的心中没有你。你被骗了,你被骗了!哈哈哈哈哈……我打不过你,但我比你更老练,你还是太年轻,总会输给我,天注定!哈哈哈哈哈……”一阵狂妄的笑。
我转过身,踮起脚尖,在梧言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夏掌门的笑声戛然而止,继而我看到了一张僵了笑的脸。
梧言紧紧搂着我,唇角浮起一抹浅笑,“夏掌门,看到了吗?”
夏掌门的脸不可思议地抽了抽,“不,她是在利用你,因为只有你能救她。”
梧言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相信她,我相信她对我的承诺,永世不变。”
永世,不变……
“好!那老夫就成全你们!”夏掌门怒吼着,快速将魔气注入阵中。
倏尔阵中光芒大盛,我感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吞噬着我,只觉心口一热,继而越发灼烧,耳边雷声不断。
“你不该来的,”我微闭双眼,担忧地看着梧言,“这个阵法克制木系法术,修炼得越高,便越容易遭到反噬。”
“但我能撑得住,你不能,我能保护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面前。”
似有什么滴落在脸上,一滴、两滴、三滴。
“不要说死字,我们都要活着,我们还有许多未了之事。”
突然搂着我的手一松,我觉察到异样,努力睁开眼睛,但见梧言正施法术,将阵中力量引在自己身上,他的嘴角流着血。
“不要。”我伸出手想要制止他,可没有丝毫力气。
……
雷声渐停,阵法已散,梧言“噗”地将一口鲜血喷在地上,瞳中闪动着暗红的光,身子有些不稳。
“梧言……”
“没事,此等小阵,能奈我何?倒是你,你怎么样?”
我点头,“还好,我能撑住。”
“呵,看来老夫的阵法还是弱了些。不过,老夫今夜倒也没想要杀死你们,否则,你们是无法活着逃出这里的。”
“哼,夏掌门,不要嘴硬了。你杀不死我的,我既然敢来到这里,便有十足的把握。纵使我现在受了伤,但这个距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夏掌门可想试试?”
夏掌门的表情僵了许久,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即恭敬一笑,“平城主之言,老夫怎敢不信。”
“算你识相。说!昆瑶的身世到底如何?”
“好,既然话都说开了,那老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三千年前,我为了争夺江湖第三大门派的位置,夜袭百灵庄。那一夜,是我认为打得最畅快的一次,庄上一片火海,喊杀声、哭叫声,响成一片,无论男女老少,皆不留活口。”他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笑。
“而夏荷,则是庄上唯一的幸存者,那时我没有女儿,便将她收留,取名为夏荷。”
夏荷哭泣着。可夏掌门听不见,依旧自顾自地讲道:“初时,我还挺喜欢她,可后来我有了女儿,又见她体质不宜修习法术,无甚大用,便渐渐冷落她。但这丫头天生要强,竟比我的亲生子女更为独立,人长得也越发漂亮可人,但我依旧不喜欢她,只因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又修不成法术,于我无用。再到去年,我得到刺杀平城主您的任务,想着她相貌可人,此事也就属她最为相宜,于是派了她去。而衣雨寒,则是我用来监视你们二人的,事情就是这样,满意了吗?”
“呵,好大的骗局。”我半是苦涩半是感伤地落下泪来,眼泪滴滴答答地沾湿了衣衫,而真正的夏荷早已泣不成声。
我本以为自己也不过就是个看客,一个替夏荷完成任务的魂魄罢了,可未曾想,原来我在不经意间,也被迫卷入了这场骗局,成了第二个夏荷。
“怎、怎么、么会、这样,他、他、为什么、要、要骗
、我,为、什、什么?”夏荷梗咽着说着。
我已知她要说什么,带着冷漠的语气问夏掌门:“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实情,骗了我这么多年?若你早告诉我这些,或许我还会报你以养我之恩。可如今你不但欺瞒我、利用我,还不顾这三千年的父女之情欲将我杀死!难道别人的生命在你眼中都贱若蝼蚁,别人的感情都可以随意践踏吗?若是这般,那便连这养育之恩,也一笔勾销吧。”
“昆、瑶,谢、谢谢你。”
我顿觉心中痛了痛,眼泪更加难以自控地滑落。
是为她,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