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我活在梦里》依壹玖

2、黑巧与白鹤

　　当李把那快从倒塌的杂货店找出来的巧克力放进墙上的暗格时，敲门的声音响起了。
　　不紧不慢地将暗格推回去，李走向门那边打开了门。
　　是那位头发纯白的青年。
　　“你的东西，这个月的。”白鹤冲他笑了笑，声音温和。
　　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然后把东西接过来。他没说话，在等对面的人解释。
　　白鹤的声音过于温和了。他同时这样想着。
　　白鹤看见他没有动，就知道他看出了什么，笑容有些无奈。
　　“那孩子不听话，偷拿了些你的东西，我用我的给你补上了。”
　　“让他还。”李没什么表情，听到那个意料之中的代词，只是看着白鹤，平静地说着。
　　“我知道你比较在意这些，但是近来分发的物资越来越少了，那孩子分到的不够才偷拿，这次就算了，好吗？”
　　被那双金色的眼睛那样注视着，温柔的声音中是诚挚的歉意，李不合时宜地想着，白鹤的眼睛太像蜂蜜了——金黄、剔透、浓稠、甜蜜。
　　但是他并没有动摇，还摇了摇头。
　　拒绝了这不属于他的冰冷的蜂蜜。
　　那位青年有些苦恼。即使表情没有怎么变动，李也看出来了这点。
　　李有些迷惑。为什么要苦恼？在这种时候，对他人仁慈，就是将自己置于死地。
　　况且那孩子不是好东西。
　　他自己也更不是。期待他无私是很愚蠢的。
　　最后他思考了几秒，最终说:“那我去。”
　　类似的矛盾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他有信心处理好。
　　那位纯白的青年似是叹了口气，想拦下他。
　　于是李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疑惑了，他将手抵在青年的胸膛前，黑沉的眼睛直直对着白鹤，平静的神色中带着不解。
　　“你的心脏，不是冰冷而又坚硬的物质构成的吗？”
　　他这样说。
　　那位青年愣在原地，表情变幻。
　　于是李离开了那里，去寻找那个家伙。

　　——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那个家伙，他正和白鹤在街上走着。
　　一个瘦弱的孩子迎面走来，他并没有关注这个孩子，倒是白鹤多看了几眼。
　　那个孩子似乎是体力不支地在他边上踉跄了一下，他快速地躲开了，那个孩子有一瞬间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但是很快爬起来不住地道歉转头就想溜走。
　　他一瞬间抓住了这个孩子的头发，拎了起来，把他一把再丢到地上，不过白鹤很快地阻止了他再踢一脚那个孩子的举动，并且微微皱着眉看着他，带着不赞同。
　　——即使抹去了，但是最深的羁绊还在。
　　他听见某个声音在说。
　　他只当做幻觉，从他某天醒来就缠绕着他的幻觉。
　　即使这个声音一直都在。
　　他看见白鹤对于他的皱眉，抿了抿唇，最后说出有些苍白的解释。
　　“他偷了我的东西。”
　　他蹲下去讲那个孩子的手掰开，不顾那孩子的不情愿。拿出了一块墨绿色的石头。
　　那个孩子从被抓住那刻起表情就变了，透着股狠劲，像一头小狼，恶狠狠地看着李。听见他的话之后，他嘶哑地喊着。“那是我的！”
　　——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那声音又来了，李扯扯嘴角。
　　不，我们不认识。
　　他第一次回答了那个声音。

　　——

　　李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小孩那边，直接踹开了那本就不结实的木门，拎着小孩儿的衣领到了外面。
　　“向阳。”
　　“干…干什么！放开我！”
　　向阳使劲地挣扎着，但是不敌李的力气。
　　周围有些人偷偷打开了窗户和房门看热闹。
　　在最初是没人看热闹的，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只想自保，不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那位名为李的青年来的次数多了，也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逐渐就有人看起了热闹。
　　“还来。”
　　李用力的捏着向阳的手臂，待他露出了吃痛的表情，才这样说。
　　“……”向阳心虚了一秒，但是很快大声嚷嚷起来:“我拿了又怎么样！拿了就是我的，你凭什么要回去！”
　　——于是等白鹤赶到的时候，向阳被李揍的很狠。
　　白鹤抓住了李的手臂，同往常那样阻止了李，并且把向阳扶起来。对着李却不同于以往的无奈，那眼中是李没办法看透的情绪。然后白鹤将向阳给带进了房间。
　　白鹤这是在维护那个孩子。
　　在之前李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点。
　　但是就在刚才，这种感觉无比强烈了。
　　强烈到让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为什么。
　　他表情没变，默默离开了。
　　——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抹去的，你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
　　但是我明明更早的遇到他。
　　我已经抢过来了。
　　——……

　　————

　　在李最初醒来的时候，他的头很疼，似乎从长久的黑暗中脱离出来，连动作都十分艰涩。
　　他还一直听见什么东西在说话。但是他并没有搭理那个声音。
　　因为他看见了一位青年。纯白色的头发，连皮肤都是近乎白色的。就躺在他不远处的空地上。
　　是他，是他……他听见自己在说。
　　被吸引着，他艰难地走过去，有些无措地用手去触碰青年。
　　但是在他即将触碰到青年的时候，青年睁开了眼睛。那双金黄色的，美丽的眼睛。
　　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他只是愣住，看着那双眼睛，不知所措。
　　那双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然后那位青年回过神来
　　青年看了看附近，从地上起来，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好。”
　　“你…你好……我我”他慌乱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对不起，不过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可能还有点不清醒。”
　　“这里发生了意外……”
　　即使是也是刚刚醒来，但是他还是把脑子里有的所有相关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他看着青年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但是最后还是冲他露出笑容。
　　“发生的这一切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麻烦你为我解释了，你叫什么？”
　　“不不用谢！我叫李…”
　　李突然卡住了，僵在原地，样子看起来很奇怪。
　　————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
　　最终他有些局促地低声说着。“叫我李就好。”
　　于是那位青年说：“李，你好，我是白鹤。”
　　——不是。
　　“白鹤你好。”他的脸有些泛红，回应白鹤。
　　是他。

　　——

　　那个时候李正踢开边上的石块寻找物资。
　　这是他们今天的任务。居住的地方的物资已经不够了，他正好想出来走走，于是就接下这个任务。
　　即使他们心知这地方的物资已经接近于无了，无数波人已经来过这里。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运气有多好，来这里也没抱着会有收获的心。
　　“哈！”
　　白鹤突然出现在他背后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笑。“被吓到没有？”
　　虽然白鹤经常会做这种恶作剧，这次只能算一个很小的玩笑，甚至白鹤过来的时候都没有过于掩饰自己的脚步。但是由于刚才在思考着什么，李竟是真的被小吓了一跳。
　　他一瞬间改变的神色落入白鹤眼中，他听见白鹤闷笑了一声，趁他恼羞成怒之前，变了个戏法，手中出现了一块巧克力。
　　李有些呆愣。
　　“给你的。”这个时候白鹤那双金色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是……属于他的，甜美的蜂蜜。
　　李的手因为某种原因不住的颤抖。
　　是巧克力。
　　——怎么了。
　　他接过那块巧克力，脑里满是久远以前的事情。
　　——你还记得，所以……
　　“谢谢。”他的声音很低，藏着欢快。把那块巧克力慎之又慎地接过。

　　——
　　李是个很自私的人。所以在物资剩余不多的时候，每个觊觎他的物资的人，都被他给解决了。
　　有个母亲带着她的孩子，跪在他的面前痛哭，两人都被饿的皮包骨头，李还是没有任何怜悯，看着他们，只是轻描淡写地问：“给了你们，我怎么活下来呢？”
　　他踢开了那对母子，回到了自己房间。
　　最开始将所有人聚集起来的领导者，也自身难保。
　　于是，被压抑了许久的暴动开始了。
　　这是极为无意义的事情。
　　早已被禁锢在笼里的灵魂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他们疯狂了，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

　　李一直知道。
　　他知道自己是个有点权有点势的家庭的大儿子。
　　但是他不够优秀，早已隐于那个天才弟弟的光芒下。
　　性格不够狠厉，是无法干大事的性子。
　　他们的兄弟关系并不能算融洽，他的弟弟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哥哥。
　　他试图变得更好，但是总是不够。
　　不够。
　　后来他也不再争什么了。
　　直到成年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份特殊的工作邀请。
　　他为此准备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因为那是他意料之外的，纯粹是因为他自己，所得到的东西。
　　欢喜与期待。
　　似是黑白画布上被涂抹了彩色
　　他查看了所有资料，了解了他即将面对的——一个本丸的刀剑。
　　即使忙碌，这使他前所未有的快乐。

　　——
　　他第一次来到本丸参观，是狐之助带着他。
　　这个本丸的主人已经因为年老退休了。他的任务就是成为这个本丸的新主人。
　　因为失去主人灵力的供应，本丸的刀剑都暂时变成本体沉睡着。
　　狐之助带他来到了锻刀室，询问他是否想尝试一下锻一把刀。
　　他同意了。
　　怎么可能不想呢。
　　于是一切从此开始。
　　他锻出了一把，鹤丸国永。
　　白色的刀鞘金色的链条，是如此的美丽高贵。
　　狐之助和刀匠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但是李只是看着那把刀剑，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柔的笑。
　　其实无论他锻出的是谁，他都会十分的开心。
　　“李大人，等到您正式入职，您就可以唤醒鹤丸国永了。不过您真是格外的欧气啊。”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想着给这把所属于他的刀剑留点什么。
　　他最终在衣兜里摸到了一块巧克力，他这次唯一带着的东西。
　　他将那块巧克力放在鹤丸国永边上。
　　“初次见面…”他的声音几乎要让人听不见。“很幸运的，遇见了你。”
　　即使那把鹤丸国永还未被唤醒。

　　——

　　意外总是发生的很突然。
　　李对于那一年记的很清楚。
　　无比的清楚。
　　如果他无所牵挂，他本应该早就沉睡。
　　没有如果。
　　他在灰色之间挣扎，想留住那点颜色。
　　他不停在心中念着那个名字。
　　那个时候他的弟弟也在。受了很重的伤。
　　李给自己说，他不应该救他的弟弟的。
　　但是他做不到。
　　于是在快要触摸到那点蜂蜜般的金色的光亮时，他放下了手。
　　对不起。他这样想着。
　　陷入了黑暗之中。

　　——

　　在某位付丧神来到这里的时候，李被唤醒了。
　　某个声音为他营造了一个全新的，而又真实的幻境。
　　偷得一时的幸福。

　　——

　　“我知道这个地方的出口。”
　　在外面已经闹成一团的时候，李看着向阳，开口。
　　那孩子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但是只维持了一秒，就转为狐疑警惕。
　　白鹤也将视线转来，带着探究。
　　“如果是真的话，还真让人吓一跳。”
　　李知道现在他这样说太奇怪了，但是他不在意。。李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走吧。”
　　一年走入尾声了。他想。现在应该是放鞭炮的日子了。
　　他一直知道。
　　——你要做什么？
　　李没回答那个声音。
　　李避开了所有有人的地方前进，白鹤和向阳沉默的待在他的后面。
　　“我有个很讨厌的弟弟。”
　　“但是他小时候的时候很可爱。会抱着我的腿，叫我哥哥。”
　　“他始终还是我的弟弟。我得保护他。”
　　他话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很突然。
　　“那边。”他指了指前方。

　　——
　　——你要放他们走吗？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站在后方的台阶上，李看着他们的背影点了点头，没出声。
　　像是什么开关被按下的声音，凝结的空间发出响声，所有的事物皆静止了一秒，破开了虚妄，扭曲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褪去了曾经的伪装，成为比伪装还要荒寂的废墟。久无人来访，死寂的，无生机的。
　　“他们在外面吗？”
　　——嗯，在昏迷，醒了就忘了。
　　那个声音这样回答。
　　李像是茫然了，握紧了手中的墨绿的石头。表情最终归于平静，又点了一下头。
　　“也好。”
　　“你又要死了。”那声音称述事实。
　　但李没回应。
　　于是这片废墟被沉默的笼子罩着。
　　他迈开了步子，往回走着，像有目的的，却又漫不经心。
　　倒塌的房屋使他的行动受阻，他的眼神落在灰色的土地上，沙砾石子零落的待在上面。连安静都不能用力形容——这里早已死去已久了。连天际都是灰白色的一片。
　　但这里的确是他的归属，李熟悉这里的一切，他也是这里的一部分。他绕过了所有阻碍他的东西，缓缓的走着。
　　走过这片灰蒙，他看见了唯一一个，还能称之为房间的建筑物。白色的，无声的，孤独的。
　　那是他的。
　　他朝那房间走去，手握上了门把。
　　他打开了房门，那门发出了咔的闷响，竟是掉了下来。
　　李不在意地丢开它，走进了房间，打开了暗格。
　　墙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暗格缓缓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巧克力
　　李将巧克力拿了出来，撕开了外面的包装，顿了几秒，最后轻轻地咬了一口下去，握着那块巧克力，躺在那张单人床上。
　　这间房间也在逐渐消失了，白色的墙慢慢地幻化为粉末，向空中散去，飞往遥远的天空。
　　他没有动，只是躺在废墟上，望着飞舞的粉末。
　　他开口。
　　“苦的。”
　　说出之后，他又突然想再和那个声音说说话，但是凝望着天空中白色的粉末，所有东西都咽了下去。
　　我给他留过一块巧克力。

　　——

　　他有个很可爱的弟弟，也有个很讨厌的弟弟。
　　可爱的弟弟给了他一块最喜欢的石头。
　　讨厌的弟弟忘记了。
　　可爱弟弟永远在少年的回忆。
　　讨厌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
　　但是他还是护住了他的弟弟。
　　他抱住那个青年，拍着他的背，像是小时候哄他不要哭那样。
　　“会活下来的。”
　　“会的 ”

　　——
　　李向阳在某次事故活下来后，成为了审神者。
　　等到许久以后，带着那位付丧神，再次去往了那个地方。
　　——
　　他一直知道。
　　知道这是假的。
　　知道那位付丧神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名字。
　　知道那个小孩是他弟弟。
　　知道所有只是昙花一现。
　　他知道如果他坚持，可以永远沉浸在梦里。
　　但是他也看见了小孩吃的那一块白巧。
　　他想变得自私。但是只是落的自己一身伤。
　　满是谎言的催眠曲停了。
　　他也真正的，不会再被唤醒的，入睡了。
　　…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