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折花》颓丧青年没日常

87、夜谈六扇门

　　侯府下人基本都是宁边安从战场上拖回来，千辛万苦捡了一条命后自愿跟来京城服侍她的亲兵，他们一早收了消息今晚侯爷会回来，一直在守着，可这些人也不过寥寥二十几人罢。

　　“侯爷。”

　　“嗯，老规矩，其余人早早歇着去吧。”她颔首道，“我身上带伤，就不跟你们叙旧了。”

　　“好，侯爷放心，热水都在灶上备着呢。”

　　“属下等告退。”

　　宁边安回到她的房间，里头已经点好了油灯，偶尔‘哔啵’一声响，她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入口温度正好，茶香淳郁，是为了提神而备下的浓茶，除了苦涩以外没了别的味道，

　　眼也不眨得将这杯浓茶一饮而尽，仿佛灵台都清明了一瞬，再好的茶叶也遭不住这样粗暴的冲泡，可放下杯盏，仍旧以袖掩口打了个呵欠，她瞪大了眼眨了眨，试图赶走困意，正巧热水和浴桶被送来，她站起身扭扭脖子，转了两圈，下仆已经贴心地为她带上门。

　　明亮的油灯将她的影子映在了窗纸上，动作一清二楚，她解下外袍，随意地扔上屏风，掀了耳房的珠帘和纱幔往内间去，不久，从里头传来了水声。

　　然而真正的宁边安早在关门转身时就同暗卫交换了身份，躬身往西侧的耳房而去，从暗道走过去通向一个临近她侯府的小院，明面上这个院子是属于已经致仕了的盐官。

　　“表兄。”她一出来就瞧见朱祁钧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裰含笑站在窗前侧首看来，赶紧过去见礼道，“安昭回来了。”

　　“好！”他伸手将人托起，上下仔细打量，“看着精神还算不错，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说罢，拉着她的袖子于桌旁坐下，揶揄道，“为了这件事姑姑可是把我好一顿数落，我的书房差点都给淹了。”

　　宁边安笑了一声，给他倒了杯茶水，“大事为重。”

　　朱祁钧端起茶饮了一口，借着茶盏的遮掩朝她眨眨眼，“我以为你的性子回来会活泼些，没想到还是这么闷。”他一手端茶，一手轻轻撇去浮沫，酸溜溜地咂舌道，“倒是可惜了我给你准备的青年才俊，没想到被花爱卿家截胡了去，一张假银票，我不光搭了不少银子进去，还把唯一的表妹给赔进去了。”

　　“表兄。”她无奈地看了一本正经端着架子吃醋的兄长，“花大人都被你贬谪了，还不高兴？”

　　他哼笑一声，笑骂道，“他那是贬谪吗？我看他倒是在外头自在的很！”作为皇帝他当然有自己的御下之道，花家老二是个人才，更何况花家情况特殊，作为一个在江湖，朝廷，民间都有些声望的家族，又与他治国理念相同，这样忠心的家族实属难得。

　　像花满林这样的人才能拉拢就不能推开，即便那花家这回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至少上下齐心在年末把这个漏洞完全补上了，表现可圈可点，花满楼未来还会跟他沾上姻亲关系，所以他暂时不会对花家的利益动手，就连对花家的老二也是明贬实升。

　　宁边安见状干咳一声，借着喝茶避开这个接不了话的话题，“上回递来的折子您觉得可行么？”

　　“你对六扇门现状如何看待？”朱祁钧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起了她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他食指点了点桌面，收敛了顽笑的态度，“如果是你，打算怎么整治？”

　　“若说考核制度，微臣建议圣上推行五三一学制，即五年大考，三年法策，一年行一回年底小测。”宁边安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定下的考核制度，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朱祁钧的眼色。

　　“继续说。”他颔首，一边思索其中的可行性，一边示意她继续讲下去，把自己的想法说完整。

　　于是宁边安便将提着的心放回了原处，神色轻松些许，缓缓将她的想法道来，“六扇门的捕头如今的实力参差不齐，偏又狂妄骄奢，应当好生敲打一番，灭灭他们的傲气，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五年大考，从广大学子中选取可用的人才分入六扇门，此试，律法须占五成，知法才能守法，从基层做起，锻炼他们的为人处世与探案实践的能力。三年法策则从往年经典案例或编撰的案情作为应试内容，须从如何寻找线索，到如何追捕犯人，到依据事例如何处理嫌犯等方面回答，低分者视每年的两回小测情形决定去留，若文试武试皆为良及上则留。年测两回文武，不能有所偏颇，他们毕竟要同江湖人打交道，若功夫不佳徒添伤亡，可光有武力却不通文礼，不过市井莽夫，是以有这三试。文试分通识与律法，武试分功夫与实测。”

　　“另，经手案件无论大小，必须由本人记录整理成册，最后著名。”

　　朱祁钧听完全部，陷入沉思，半晌，“容我三思再议。”但语气已经有所松动。

　　宁边安了然颔首，只道，“六扇门和锦衣卫是圣上的两只眼睛，一个盯着朝廷的官员，一个盯着江湖的动静。”她习惯了在叙说自己想法的时候以手代笔，在就近的物品上，划出相应的区域，然后排兵布阵。“如今锦衣卫在朝廷中威名赫赫，朝中大臣无不夹紧了尾巴，生怕被锦衣卫查出点什么，拉下马去，丢了乌纱帽事小，牵连九族事大。”

　　“而六扇门，且不说查案的能力，就说这总捕头的骄奢淫逸，治下不严，便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他的一双眼睛是厉害，可惜，看错了方向。”说着，两人同时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对此人嗤之以鼻，宁边安弹了弹手指，将手指上的水珠弹落，眼带笑意道。“既然他们自己松了筋骨，便么锦衣卫替他们紧紧皮吧。”

　　她微抬下巴，调侃道，“六扇门的捕头，可也算是朝廷的官员呢。”

　　“你个促狭鬼。”朱祁钧被逗笑了，伸出手在空中虚点了她几下，“还不快快说来！”

　　宁边安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抿了一口，心虚的挪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圣上不是抄了大金鹏王朝攒下的家产么？”假装自己并没有打他国库的注意。

　　“自古名声，哪有财帛动人心？让锦衣卫放出消息，但凡有人能提供那绣花大盗的消息送到锦衣卫，经证实有用，便能得到朝廷三两赏银。”要知道三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上半年好日子，更何况如今已近年关，正是准备年礼的时候。“若能提供关键线索……赏金三两。”

　　朱祁钧眯了眯眼睛，鉴于她的建议还算合理，就不同她计较太多，“用民么……”

　　他长出一口气，一边对宁边安道，一边起身，“你的意思我明了了，这些事还需过一过明场，年后自有分晓。至于有关锦衣卫插手六扇门一事你明日早朝启奏吧。”

　　他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不止六扇门，有的人也该安分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