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生》祎个沐乐

1、灵河使女

　　都道天际灵河是个好地方，这里最通人间烟火气。天际灵河，人间风景，奇闻异事，各仙君若是无聊，倒可来这游玩一番，也是解闷的乐趣。
　　可这天界众神君心里跟明镜似的，天际灵河虽通人间，却是是仙界的荒蛮之地。其广数百里，百里之处尽是戈壁砾石，唯有两座仙山孤零零对立，虽有仙雾环绕，但却是连仙鹤也瞧不上的地方。
　　仙山之处为界，东向朝阳神武道，是通往各神殿的主道，西面百里戈壁，北边和南边相连的均是天界南门北桥，
　　两山相接之处有涧，是为泉，灵河之水起于两山底部，延绵戈壁，主河道宽约十丈，却有无数分支四散而去，不知尽头。
　　灵河源头，也是两山山脊之处，有殿翼于河上，名为无念宫，乃是掌管天际灵河的主事之殿，灵河使女便是这里的宫主。
　　此壂乃是万年前修建而成，换言道，灵河使女这一神职亦是万年前首创。怪得是万年间这里的仙娥换了一批又一批，这灵河使女的位置倒是一动也不动。
　　溪客，便是这万年也未升神职的灵河使女大人，从她宫里出去的仙娥混得最好的，也都成为了比她高了几个品阶的星君，然而她还是一个小小的使女大人。
　　为何这使女万年不升，这要从天界制度说起了。天界每百年设一次鉴神会，所谓鉴神，自然是考核各神君，仙君的品阶灵力，综合了各位仙君的修炼，在职建树，甚至三界风评等等，最重要的却是鉴神会后的渡劫。修炼刻苦且符合其神职品阶的，渡过了天劫自然往上升，没渡过自然随着本身实力而谪。
　　可笑的是，溪客可是每回鉴神会必参加，可每回都过不了。天界头一回出了个这么资质愚钝的宫主，也是稀奇，稀奇之余，溪客也成了众仙君的笑柄，不知从哪一次鉴神会起，溪客是否能顺利渡劫，都成了众仙君的娱乐，赌一赌，倒让一些仙君发了一笔小财。
　　又不知从哪一次起，这个娱乐项目没有了。这其中缘由嘛，摆在那里呢！在溪客在职的第二十一次鉴神会，她索性不参加了，众仙君笑一笑，也只当她知难而退了。
　　后来啊，又传出了一件事，让众仙再一次沉默了。她在那百里戈壁上开始种树了，每年一棵，每年一棵，从不间断。种树嘛，是好事，种个桃林杏林出来也是仙界一景，但奇葩的是，她种的倒不是这桃花杏花，而是，芭蕉。
　　蕉岭那一片一片的，倒不是一景了，倒像是一森然之地了。光是想一想，那绿油油黑漆漆的一片，众仙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原是想，戈壁嘛，这肯定种不活的，可毕竟是仙地福泽，竟成了，每年还愈来愈多的架势。
　　日子久了，天界的人也见怪不怪了。要说这万年不变的神职，倒也不尽是坏事，天界上至昊天神帝，下至扫地仙娥，都识得这位特殊之人。天界上上下下仙子亦是数不胜数，这样拥有传奇色彩的神官也只是凤毛麟角。
　　除了溪客这神职不变，爱好种蕉以外，这为人处世也挑不出其他毛病，天界众人对她褒贬不一，但天界向来以和为本，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去排挤一个小仙，这万年间倒也相处得和睦。
　　由着这使女的职任，便是与各个神君殿打交道，倒与各处神君殿处出了点交情，所以这万年间交好的神君，仙君倒也不少，若是有事求上他人，她也是说得上话的。

　　日月长则，金鸣钟敲了三下，光达夜离，溪客驶婆娑船顺灵河而下。每日必行之事便是将这些来自九域之地的执念与希冀分门别类地引向各个神君壂。

　　今日这念，委实多了一些，溪客收了她的双玉弯钩，唤出碧羽笛。河上微风卷着烟云，乐起，几番烟云变换，河中糅杂着的群青，落栗，梅染等，是为不同念力，在曲半之后，愈加颜色鲜明，破水而起，绕着吹曲之人的衣袂轻纱，江上轻纱起舞，青丝绕指柔，彩雾和着灵泉，着实是一好风景。
　　一曲毕，各色均入仙娥手中托盘，溪客眼帘轻阖，眉眼却是微蹙，慢慢睁眼，清冷之色便从眸中溢出。
　　“你怎么又拿出你的碧羽笛了，不是奏曲着实费神吗？”
　　岸上有女声传来，溪客寻着声音源头瞧去，在水烟波漾之下倒映着一清秀仙子模样，面若桃红，眉眼清明，叫人瞧了自生亲近之情。
　　这便是溪客的“忘年交”，疏蔺，千年前被分到无念宫，因着长相可爱，说话讨喜，溪客待她最是不一般，可称得上是宠溺。
　　几百年前，疏蔺不过去了一趟朝晨宫，便魂不守舍地迷上那司晨星君，硬是软磨硬泡地让溪客点头，送她进朝晨宫。溪客最是宠她，也只得厚着脸皮让司晨星君收了她，只是这几百年间疏蔺也未翻出什么浪，依旧只是朝晨宫的一小小扫地仙娥。疏蔺也时不时往无念宫跑，向她吐吐酸水，蹭蹭吃喝，溪客知她性情，也不曾说过什么。
　　知是她来了，溪客也不瞧她，只是吩咐着随行仙娥将先前所分念力送往各宫执事。随后便御风回宫，这茶才泡上，疏蔺便进了宫门。
　　“可是难受了，每次见你吹这个笛，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美是美矣，只是······”，见溪客不理自己，疏蔺又转变话题，“我今日可不是空手而来的哦，我带了梨糖糕，与你一点，可行”
　　“今日怎么有空来？不去守着你家星君了。”溪客手执玉壶，轻灌清水，顿时阁楼中蕴漾着茶香，让人心旷神怡。
　　疏蔺端起玉茶杯，送到溪客面前，溪客接过清茶，缓缓摇晃。
　　“姐姐的手可真纤细，许久不见姐姐，姐姐愈发好看了。”疏蔺眯着眼笑着，瞧溪客不看她，于是她撇撇嘴，“姐姐可是恼我了；这些日子未来找过你。”
　　溪客看着疏蔺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早已稳不住笑了。
　　“不曾恼你，你不来，我还清净些，你也知道我这无念壂呀，可是连个仙鹤都不会来的地方，巴不得你来呢。”。溪客将温凉的茶水递回疏蔺手中，“梨糖糕太腻了些，就着这茶水吃，解解腻。”。
　　“还是姐姐疼我，嘻嘻。”疏蔺眯着眼笑着，嘴里还叼着一块糕，含糊不清地说着。
　　疏蔺一吃完糕点，便开始说道起来。
　　“我家星君前几日去了凡间，说是朝晨宫的金乌日晷缺了一角，需得去一趟凡间寻一些上好的金乌土给修一修。你说，他怎么不带个人去呢，要是带上我，该有多好，必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疏蔺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玉茶杯，一边歪着头看着灵河水面。
　　“你去，准是给他添麻烦，还是乖乖在这呆着吧。疏蔺！你在做什么！”溪客喝住了正在用仙念探灵河界面的疏蔺。疏蔺只得收回仙念，只是刚刚施法，耗去了她许多灵力。
　　溪客面露愠色，声音严肃起来，“资历尚欠，你觉得你有能力作甚！”。
　　“我只是想探探我家星君的去向。”疏蔺小心翼翼地回着。
　　“不自量力！你知道刚刚你这般有多危险，一不小心，便会丢了仙魄，给这灵河献祭。这灵河乃上古先圣之泪凝成，乃接通天界与其他五洲的通道，每日又有来自九域的执念留下天地之气，六界万苦，六界万念，灵河包罗万象，万物之气皆在其中，你的仙龄尚小，有这能力去受这万物之力吗？”溪客嘴上数落着，却也起身向着雕花檀木柜走去，取出固元丹，喂给了疏蔺。
　　疏蔺知是自己做错，也不敢再顶嘴，只是小声说着对不起。
　　此时，一仙娥手执漆盘进入阁楼，似有事禀告。
　　“那疏蔺先回朝晨宫了，姐姐莫要再生气，疏蔺知错了。”疏蔺见仙娥进来，知是定有什么事，便借机逃遁了。
　　待疏蔺走后，溪客将仙娥召到面前，“何事。”。

　　“禀使女，吏书阁敬上信帖。”。
　　溪客指尖一点，漆盘上的羊皮卷缓缓展开，流光溢出，磅礴之字骤现。
　　“九域归一，六洲太平，海晏河清。昊天之深仁厚泽，承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继上古之制，设元和年百年鉴神会于太阴之日子时，望诸仙勤学而力成之。”。
　　须臾，鎏金字体消失，羊皮卷复原。
　　指尖轻点檀木桌，又是一年鉴神会，日子过得可真快，溪客心里想着，不过，此次鉴神怎么设在太阴之日子时，太阴向来为灵气缺失之日，虽在子时，阴阳交替，然这日子对诸多仙君来说确实不利，点桌的手指骤停，静了片刻，随即，溪客轻哼一声，又自嘲地笑了笑，这与我又有何干……

作者有话说

　　存了接近一年的第一章终于要自己动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