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曦染》水轻尘

3、第三章 玲珑匕首

　　曦绫的思绪沉浸在乔姑姑对过往的描述里不能自拔，这些陈年旧事，母亲是不大提的，最多在曦绫问的时候说几句，母亲甚少悲春伤秋。母亲总让曦绫觉得她不似杨姨娘那样妥帖周到，让人亲近。她像河边的绿柳，既能独自蓬勃生长，又如此柔软，不惧怕命运的摧残坎坷，大风刮过，杨树枝断叶落，留下一地狼藉，柳树却能屈能伸，完好无损。
　　这样的品性，很像母亲，世人皆不齿蒲柳随风而动，曦绫却大为不以为然。乔姑姑对曦绫的想法是很赞同的，乔姑姑并不很老，不过四十多岁，很有些风韵犹存的样子，她陪在母亲身边十数年，是除了父母之外曦绫最亲近的人，至于乔姑姑，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父亲哪里知道曦绫神游的心思，只以为自己不来给小姑娘过生日，惹她生气了，她才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出神。所以当下也不逗她了，讨好似的从怀中拿出一物，温柔说到：“曦绫看看喜不喜欢，这是爹送你的礼物，权当贺我的掌上明珠生辰之乐。爹准备了许久，想给你一个惊喜。可不是不来看我的宝贝啊！”这话曦绫是很相信的，人生的前十年，自己一直跟随父亲生活在漠北御州城军中，除了父亲回京述职，几乎没有分开过，父亲对自己的舐犊之情，是范夫人的一双儿女都比不上的。

　　父亲手中是一把精巧的匕首，看着样式很特别，曦绫接过匕首，拔出刀鞘，立时觉得寒气逼人，刀刃极薄极锋利，曦绫对着匕首轻轻吹一口气，有悦耳的嗡嗡声响起，曦绫用手比了比，刀刃不过成年人手长短，匕首刚够一握，这样小巧防身的匕首，能得这样的做工，必是古物，刀把上水滴形的红宝石一看就是连城之物，殷红似血，红宝旁边的纹路是不常见的异域图样，曦绫觉得这件匕首上一定有过人命，否则绝不能这样让人不敢直视。

　　唯一突兀的就是刀鞘上的珍珠，可以看出这件匕首刀鞘上是没有饰物的，只有似水又似火的通体花纹，而现在却镶嵌上了珍珠，数颗大如拇指的珍珠被劈成两半，镶嵌成盛放玉兰的图案，这样大而浑圆的南珠，这么多颗都看不出大小的区别，想来就是宫里，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多，而且这样的镶嵌，为了保证大小一致，并不是把一颗珍珠劈成两半，而是劈成大小不一的两半，留下大的，丢掉小的，再把大的那半磨成大小一致的半珠进行镶嵌，也就是说最少要两倍的珍珠才能镶嵌成图案，是个极浪费的手艺。

　　可是贵重归贵重，这个真的是...太难看了，曦绫在心里呐喊，对父亲的眼光大翻白眼，匕首小巧精致，浑然天成，这样的镶嵌就是狗尾续貂，而且这南珠太大了，在小小的匕首上一点也不协调。她很佩服镶嵌的匠人，能用这么大的半珠在这么小的刀鞘上镶嵌成能意会的玉兰图案，真是难为他们了，估计工匠干活的时候在心里骂了父亲无数遍暴殄天物，审美堪忧，乱七八糟。

　　曦绫为难的把目光投向母亲，不知道要夸父亲些什么作为回报，母亲会意的对父亲笑道：“将军也真是的，一个女孩家，送匕首做什么，还嫌她不够胡闹啊，在大漠把她宠的男孩一样，无法无天，身上是一点没有良玉小姐那样的温柔娴静，而且这也太贵重了，说是大姑娘了，其实不过是小孩子的生日，这样名贵，总是不好。也不知道曦绫压不压得住这样的福气，将军少疼她些吧！”

　　“胡说，曦绫从小就身子好，大漠条件艰苦，她又是早产，这样在军中厮混，连病也不怎么生过，最多就是着凉或者腹痛，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哪是那种三灾八难的孩子，而且曦绫的性格...”父亲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很像你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喜欢刀剑英雄，比闺阁女儿多出不少豪情，”父亲眼中有不可察觉的柔情，有微微的眩晕，“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子，一点不像藤萝一样依附他人。”

　　父亲也是真的爱母亲的吧，只是他的爱就像普通男子一样，没有那么浓烈，依然有三妻四妾，依然有妥协退缩，但是父亲心胸开阔，在儿女私情上不那么看重，豪气干云，镇守边关十数载，胡人闻风丧胆，他自有让母亲死心塌地的好处，她相信母亲的眼光。念及此，曦绫满心欢喜：“爹，这个匕首真是好看，我很喜欢，它有名字么？这样浑然天成的古物，爹是在哪里找到的？”曦绫停了一下还是小声的说出：“不过爹，这个珍珠看着好像不太合适哈。”

　　段将军哈哈大笑“小丫头也就你敢说真话，爹也觉得难看，可是没人敢告诉我啊！我是武将，不懂这些珠宝花卉，但是我知道我的掌上明珠喜欢玉兰，喜欢珍珠，就找了最好的送给你，这个...是不太好看，不过爹疼爱你的心，却胜过这名贵的珍珠万千，这匕首叫玲珑，当年玉面郎君刺杀大贪官何崇，用的就是这把匕首，爹也是在三年前的大捷里偶然得到，十分中意，不轻易示人，十二岁是个大生日，爹就用你喜欢的珠宝镶嵌了你喜欢的图样，送给你。”

　　父亲轻轻地揉了揉曦绫的头发，小姑娘的头发乌黑浓密，像一匹上好的锦缎，有丝滑的触感，“你喜欢刀剑兵书，这很好，爹不怕我的女儿长大后不温柔顺从，以齐国公府的门第，我女儿日后嫁与谁都是下嫁，所以你喜欢什么就去做，都有爹给你撑腰，爹也不愿意你违背天性，都长成一样的所谓大家闺秀，何况我女儿虽小，但是舞起剑来翩然生姿，比你母亲当年更英姿飒爽，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公孙大娘舞剑，不过想来，定不会比我女儿更好。爹可不愿意错失这样的风景”

　　“恩，爹，那良玉姐姐嫁给太子也是下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