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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食魂树 ...

  •   傅月新昏迷了三天,总算是醒了过来。他稍稍一动,就感觉到了从腿部传来的剧痛,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腿被木板固定住,包扎地有些简单,看着应该是骨折了。他的脑子很混乱,只记得自己跟朋友一起去滑雪,他不小心冲破障碍,进入无人区,从悬崖上掉了下来。他以为自己会死,就算没有摔死,在那雪地里也会冻死,但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他只是腿部骨折,身上没有其它不适的地方,而且被人救了。
      他所在的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小木屋,木屋最中间有一块空地,架着一个水壶在烧着水,水开了之后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正当他纠结着要怎么过去把水壶拿下来,木屋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年纪相仿但穿着古怪的男子。
      “你醒了?”他先是把水壶从架子上拿了下来,换上一口锅,往里丢了几块肉,再加一些调料和水开始炖了起来。
      “恩……”傅月新点了点头,“是你救我回来的吗?我的腿……”
      “你的腿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村的大夫非常擅长医治骨折,修养几个月,等来年积雪融化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说话间,他已经倒了一杯水过来,再把剩下的热水倒在木盆里晾凉,等水温凉了一些之后,他把毛巾浸湿在里面,拧干后给傅月新擦了脸和手,甚至还要求他把衣服撩起来,擦了他的前胸和后背。
      长大后,傅月新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照着他的话那么做了。毛巾有些烫,擦完之后,他竟然有些清爽。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肚子一定饿了吧,先喝点水,待会给你炖点粥来喝!”在傅月新喝了两口水之后,他让他重新躺了回去,并给他掖好了被角。
      “你怎么称呼?”傅月新躺下后把脸转向那名男子,想着叫“喂”或者“你”听着就很不礼貌。
      “我叫肖安。”他在傅月新床边坐了下来。
      在他坐下后,傅月新才发现,肖安在自己床边打了一个地铺,相比起他现在盖的棉絮,肖安自己用的却显得特别单薄。
      “你就睡在地上吗?”傅月新想着自己霸占了他的床,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山里的温度很低,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会被冻死。他可不想有人因为救了自己而丧命。
      “恩,晚上还会烤着火,所以也不会很冷。”他似乎是读懂了傅月新要说的话,在他开口之前解释了一下。
      “你的床很大,睡三个人都不成问题,如果你不介意跟我一起睡的话,睡外侧也是没关系的。”傅月新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了口,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的邀约很容易让人产生不适,脸瞬间红了起来。
      肖安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看了眼锅里炖的,拿起砂锅盛了点米,打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办?该不会是被讨厌了吧!”屋子里只剩下傅月新一个人后,他都想原地爆炸了,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肖安锅里炖的肉汤上,因为屋子里弥漫的全是肉香味。
      “好饿,为什么这么香啊……”傅月新平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喝碗肉汤,肚子饿得让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肖安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啊?”这才短短的几分钟功夫,傅月新已经依赖上了那个人,或许,这是他遇到的除父母外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肖安隔了十多分钟才回来,原先拿着的砂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傅月新原先穿在身上的滑雪服并已经洗干净叠整齐了。
      “那……那个……”傅月新试图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但是只要他一对上肖安的眼睛,他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肚子饿了,粥很快就熬好了,肉汤的话,待会可以一起喝一点。”肖安把傅月新的衣服放进了柜子里面,从柜子里面找出他当时的随身之物,放在了傅月新的床边。
      他拿过来的东西不是很多:一支唇膏、一副滑雪镜、一个滑雪头盔、一个钱包和一个屏幕碎掉的手机。
      “手机已经没办法开机了,你这里有电话吗?”傅月新看到手机后才想着要向朋友报平安,不然,他们一定会很担心自己。
      “电话?”肖安盯着傅月新看了很久,显然不明白他在说的是什么。
      “就是可以跟人远程说话的那种东西!”傅月新再次解释了一遍,不过,不管他说得再怎么详细,肖安还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到最后,傅月新放弃了,因为这个地方看着就非常落后,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是老物件,连基本的电灯都没有,会有电话才怪。
      肖安煮的粥放了一点点盐,就着肉汤一起喝下去,对于几天没吃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傅月新喝了一碗后还想再喝一点,不过肖安说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不能一醒来就吃这么多,残忍地把他给拒绝了。
      他们这个地方晚上用的是煤油灯,最令傅月新觉得不方便的就是上厕所的问题,因为木屋里面没有厕所,最近的一个离他所在的木屋有十几米远。白天还好,气温不是很低,要是晚上起夜,总是会有不方便的地方。他一条腿骨折,近的地方可以单脚跳过去,但晚上能见度低,积雪又厚,自从他摔了一次后,肖安就在隔壁房间放了一个马桶,甚至还用一块布给他围了一块区域出来。
      肖安对他特别好,几乎是他还未开口,他就已经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傅月新几乎是被他迷住了,但是,那种情感他却没办法对他开口。每晚肖安躺在他身侧,他都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但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
      来年初春,积雪慢慢融化,傅月新已经能够正常走路,但因为不想就那样离开,他平时走路,总是会故意一瘸一拐。肖安对此非常担心,甚至怕他会留下后遗症,背着傅月新去看了好几次老中医,每次老中医都会说再休养一段时间看看。
      天气转暖之后,肖安会带着傅月新到村里四处溜达,因为老中医说适当运动有利于腿部的恢复。每天的散步成了傅月新最期待的事情,他出门前甚至还会精心打扮一番,就好像要跟肖安约会一样。
      逛了几次之后,傅月新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他在他们村,一个女的都没有看到,但却看到了一些小孩在这附近玩,而且是清一色的男孩子。
      “肖安啊,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啊?”回到住的地方后,傅月新忍不住拉着肖安偷偷问了一句,因为他觉得他们村实在是太奇怪了,没有女人,却有小孩,无非是两种情况,要么是拐卖外地的女人关在了家里,要么是拐卖了外地的孩子。
      “什么问题?”肖安一边做着木工活,一边抬起头来看他。
      “你们村怎么一个女的都没有啊?”傅月新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说了出来。
      “一直都没有女的,话说,这样很奇怪吗?”肖安傻傻地看着他,想着村子里即便一个女的都没有,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那,那些小孩都是拐卖回来的吗?”傅月新压低了音量,他担心自己知道的太多,会被人杀人灭口。
      “怎么可能,是自己养的啊!”肖安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指着村里面那棵最大的树说,只要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去许愿,神树就会开一朵花,花开后,在那花里滴入两个人的血,那里面就会孕育出一个新生命。
      “等等,你刚才说的,信息量好像有些大啊,只要许愿就会开花,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啊!”傅月新连连摆了摆手,想着如果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哪里还用得着花重金去国外代孕。
      “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不过,向神树许愿是需要代价的,神树会回收许愿人死后的灵魂,它花里面的新生命就是以它吞食的灵魂重新组建的。”这是他们村里的秘密,原本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但是,山里人比较单纯,也不懂人心险恶,傅月新问了,他就直接说了。
      “那这也太神奇了吧……有种回收站的感觉!”傅月新有些小激动,一个人屁颠地跑去看肖安说的那棵大树。正如肖安所说的那样,那棵树确实会开花,不过是稀稀拉拉地开着几朵,花朵并不是很大,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小婴儿的样子。
      如果不是傅月新恢复地不好,积雪融化后,他就得走,因为出山的路只有初春的时候才好走。他借口留了下来,一方面是舍不得肖安,另一方面对肖安提的神树非常感兴趣。然后,为了等花开结果,他又多等了六个多月。花结的果实中确实有一个孩子,每个孩子从花中抱出,他们村都会有一个非常隆重的仪式,他亲眼目睹那一切,想着肖安他确实没有说谎。
      他们村是有村里的规矩的,傅月新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像他这样知道太多的人,是不允许就这么离开的。他们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他们救了掉入山谷的某个人,但那个人非但不知恩图报,还想带人来破坏他们村里的那棵神树,说那是树妖,最好一把火烧掉。要不是他们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能整个村子都被人烧没了。
      “你知道村里太多事情了,村长有些担心,可能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肖安烧水的时候跟傅月新提了几句,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会这样,他肯定早就让傅月新他走了。
      “那不会把我锁起来吧?”傅月新一想到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被拐卖到乡下的女孩子被人锁在家里,心情就不那么愉快。
      “有我在,不会的!”肖安摇了摇头,之后给傅月新递了一杯茶,等他身子暖和了,就可以去睡觉。
      那天晚上,肖安没有跟傅月新说还有别的办法可以离开村子,不过傅月新去村长那里聊天的时候,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些。知道那么多事的人,离开村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自己的灵魂交给神树,也就是说,要先跟人结婚,等孩子出生后才可以离开。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利用肖安呢?他又不喜欢我,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谁不闹心啊,而且,他应该也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吧……”在回家的路上,傅月新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傅月新一进门,就听到肖安关心自己的声音,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更对不起他了。
      “可能是天气太冷,我有点冻麻了!”傅月新摇了摇头,坐到肖安旁边,喝了一口羊奶,缓过神来的时候才转过头看肖安。
      “听说你今天去村长那里了,是听他说了什么吗?”肖安此时有些坐立不安,想着傅月新一定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恩,他跟我说了离开这里的条件。其实啊,我觉得你们村的这个规定,跟乡下那些买了拐卖来的妇女当老婆的人是一样的,让她们生下孩子,孩子会成为她们的牵挂,那比挂在她们脚上的铁链更能锁住她们。”傅月新想了想后又继续说道,“如果我离开村子,那么那个留下来的孩子不是很无辜么。”
      “我跟你一起走吧!”肖安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傅月新瞪大了眼睛,想着肖安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但他后来想想,觉得他烂好人一个,才会想着要帮忙。
      “我跟你还有孩子一起走!”肖安以为傅月新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想着他如果舍不得孩子,那也只能那样。
      “那……你是……想和我……那个吗?”傅月新说话开始结巴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这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傅月新每晚都跟肖安一起睡,别人都以为他是肖安的伴侣,但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更别说别的了。而且傅月新认为肖安应该是直男,因为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过。
      肖安的行动力很强,隔天就带着傅月新祈愿,不过他们并没有成功。
      “是因为我是外来人员,所以失败了吗?”除了肖安,傅月新最熟的就是那位老中医了,闲来无事的时候,他还会去他那里坐一会儿。
      “当然不是,没有谁是一次就能成功的。”老中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后才抬起头看傅月新,“你们俩,该不会是盖着棉被纯聊天那种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是绝对不会成功的。这本画册你拿回去,不懂的多看书。”
      老中医除了给傅月新一本画册,还给了他一个膏状固体,说具体的用法,画册里有写。
      肖安干完地里的活来接傅月新,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后来知道真相后,他连看都不敢看傅月新。
      度过初夜之后,肖安对傅月新越发小心翼翼了,深怕他磕了碰了。
      那之后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再次向神树许愿,神树很快就接收了他们的愿望,在他们还跪着的时候,树上竟然凭空多了一个花骨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傅月新一定会觉得这是科幻片。
      傅月新失踪三年,他的朋友以为他已经死了,通知了他的家人处理了他的房产和银行存款。他回来的时候,不仅没有地方住,连钱都没有,只能向朋友借路费,带着肖安还有他们的孩子回他父母家。
      傅月新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他爸正在院子里扫地,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心脏病犯了。他以为那是傅月新的鬼魂,上前抱着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是活生生的人。
      傅月新没跟肖安说自己曾因为性向被父母赶出家门,断绝关系,这次回来有可能是同样的结局,不过,看他父亲现在的反应,好像并不反感他回去。
      “这个孩子是?”他父母给他们准备了换洗的衣物,能给小家伙穿的也就只有傅月新小时候穿的衣服了。
      “肖安的孩子,叫肖清,现在快一岁了。”傅月新事先就跟肖安统一了口径,因为神树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父母两人对那孩子倒也挺好,完全把他当亲孙子来看待,想着他反正生不出孩子,白捡一个总是好的。
      傅月新在老家找了一份工作,肖安则跟着他爸在果园里干活,他别的不擅长,但修枝除草的工作,一教就会,比请的小工要能干的多。
      “我之前还想着,我们死了之后,这果园该怎么办,没想到,儿子带了个帮手回来!”傅爸跟老伴说笑道。
      “那孩子好像是咱儿子从山里带回来的,该不会是他拐回来的,他连户口都没有,都没办法给他买保险。”傅妈比较担心,但她又不觉得自己儿子是会干那种事的人。
      “说起户口,小清也是个黑户,他现在还小,以后总是要上学的,没户口可是连学都没办法上的。
      他们两人一合计,跑到派出所去问相关手续,并告诉他们,肖安那边的村庄非常闭塞,几乎是与世隔绝,根本就没有户口和身份证的概念。
      派出所联系了当地的警方,得知了他们那里确实有个村的人从不与外人往来,几十年来几乎没有人从那里面出来过,现在是头一回。因为没有先例,所以他们也没办法保证什么,只是先给他们办理了暂居证。
      上面的文件很快就下来了,他们同意肖安和肖清办理户籍登记,不过,肖安在某段时间内成为特殊监管对象,出省什么的都都要进行审批后才能出去。
      傅月新因着肖安的事准备跟父母吵一架,觉得他们不跟自己商量就擅自做决定,害肖安现在像个犯人似的被监管。不过,在他发脾气之前,肖安把他给安抚住了,因为他觉得有户口并不是件坏事,他父母也是为了他们好才这么做的。
      肖清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傅月新特地带了相机过去拍照,并洗了很多照片回来,傅家父母整理相片的时候,发现肖清跟傅月新读幼儿园时的照片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头子,为什么小清跟咱儿子也这么像啊?他不是肖安的儿子么,跟他也很像啊!”傅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但是两张照片一比较,她就觉得有些心慌。
      “不是说有些人因为吃一样的东西,处在同样的环境中会越长越像么,小清从小就跟着咱儿子,会长得像也是有可能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傅妈点了点头说道。
      “我爸妈很无聊吧,你每天都要和他们待在一起,辛苦你了!”傅月新把小家伙交给父母后,就不怎么操心了,甚至连澡都不用他洗,他每天下班回家就知道跟肖安腻歪在一起。
      “没有,我觉得还好,他们对我很照顾,教了我很多有趣的东西,我现在要比以前充实多了。”肖安如是说道。
      “对了,我们很久没有回去了,我有点想村里的大伙了,要不,我们什么时候找机会回去看看。”
      “……”肖安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有些暗淡,站起身直接往卧室走去。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瞒着我吗?”傅月新跟了进去,想着这样的肖安很不对劲。
      “村里的路是会随便时间改变位置的,出来容易,回去很难,说得难听点,就是从那里出来后,就没办法再回去了。”在傅月新的软磨硬泡下,肖安总算是开口了,“那些出来的人,回去的唯一方法就是魂回故里,不然,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傅月新突然有些明白,他们离开的那个早晨,全村的人几乎都来送行,有些人甚至抱着肖安哭了很久,有种他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肖安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傅月新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脸钻进他的怀里,闷声哭了好一会儿。
      “怎么委屈上了?”肖安像给狗顺毛那样摸了下他的后脑勺,想着他哭了好像挺难哄的。
      “谢谢你当时救了我,不然我到哪里遇见这么好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应该暂时不会更新,下次更新要年后了。还有,十二月的活动已经结束,因为没有留言,写续篇什么的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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