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先生》夏轩陌

36、胆小鬼

　　我曾亲眼见过这世界上最肮脏的事，以至于我再也不相信那所谓的纯粹的爱情。
　　2010年初，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少女校内生子的新闻，尽管学校试图封锁消息，但那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出于个人隐私保护，我就称那个女孩为“少女A”吧。
　　少女A是我的同班同学，我跟她不是很熟，位置离得也远，平时见到的时候，最多就是打个招呼。我对她了解的并不是很多，但从周围同学那里听说了不少，不过她们说的都是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
　　学校的生理课从来都是被语文老师占用，那些生理书本发下来后都会被塞在书桌底部，谁拿出来认真看还会被人嘲笑，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但书本上写的都是必不可少的知识。
　　十七八岁，正是男孩女孩们发育的时期，有些女孩子发育地比较好，路过的男孩子则会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看，有些胆大的，甚至还会做一些小动作。
　　A她发育地比较好，在都是飞机场的女生中格外显眼，再加上她长得特别好看，几乎成为了我们班男生的梦中情人。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隔得太久，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老师当时调座位的时候让她跟我们班一个调皮但成绩好的男生坐在一起，那名男生就称为B吧。我觉得他很浮夸，不管是走路的样子还是笑起来的样子。
　　他跟A坐在一起后，偶尔会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刚开始反应还挺大的，后来就慢慢麻木了。他觉得她没有拒绝的意思，胆子就变得越来越大，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会把手搭在她的腿上，或者，趁她午睡的时候，偷偷抱她一下。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那是因为我坐的位置，刚好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他私底下的小动作。
　　她不是没有跟老师反应过情况，甚至也有要求过调换座位，但是因为她学习成绩一般，B成绩较好，老师觉得她有些大题小做，并说着那是为她好。
　　得知老师的态度后，B慢慢变得明目张胆了起来，甚至会当着别人的面对她说一些露骨的话，或者做一些不雅的动作。渐渐地，有一些男生也开始效仿着B，趁机占一点A的便宜，有时是故意挤她一下，有时是把手搭在她的身上。
　　“真是不要脸！”那是班上大部分女生的态度。明明她是受害者，但她们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鄙视。
　　那之后，她性格变得孤僻了很多，不怎么爱说话，课间也总是在座位上待着，我在路上碰到她的时候，她也不怎么会打招呼了。
　　就在我想要怎么帮她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生，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他坐在A的后面，对班上男生有意无意到她旁边逛逛的行为很是不满，甚至还直接动手打了B，让他不要欺负A。那个转学生C对A来说就像是骑士一样，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光，也感觉到她在那瞬间喜欢上了C。
　　A和C私下里偷偷开始交往，我偶尔会看到B不满地看着他们俩传小纸条，想着这样子或许也挺好的。
　　自从C警告了班上的那些男生之后，那些男生收敛了很多，A变得爱笑，但因为她和帅气的转学生关系亲密，班上的女生非常不满，私底下告诉C不少A的坏话。
　　C对于那些貌似并不在意，对A一如既往。我偶尔会看到他们晚自习结束后一起走，听说C总是乐此不疲地送A回到她住的地方。
　　我和我弟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看到了A和C，那两个人貌似没有注意到我，他们俩看完电影后一前一后地走了。他们俩在人多的地方貌似挺收敛的，他走得快了，会停下来等一下她，然后隔着一些距离说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以为他们俩这样的关系会一直持续到毕业，但是，事情发展地貌似不怎么顺利。
　　我在上实验课的时候把书落在了实验室，趁着晚上课间休息跑过去拿，结果看到了B拉着A从实验楼的厕所走了出来。A的衣服有些凌乱，走路的姿势很怪，走得也很慢，B停下来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之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非常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一口。
　　我站在的位置有些暗，甚至有些担心他们看到在楼梯角落上站着的我。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看出A是不情愿的，而且，她跟C感情很好，根本就不会瞒着他搞外遇。
　　自从知道实验楼的事情后，我稍微留意了一下B，发现他在第二节课后会消失不见，A会非常紧张地看着手机，之后会从教室里出去。A总是会踩着第三节课的铃声进门，B总是会稍微晚一点，但不会晚很多，因为他们俩回来的方向不同，所以没有人怀疑过他们，就连跟他们坐得特别近的C也没有怀疑过。
　　我担心A是被B给威胁了，觉得学校不管的话，我们还可以寻求警方帮忙，但是A平时都跟C待在一起，我根本就没有接近她的机会。
　　高三的课业量很重，我被每天的作业压地喘不过气，渐渐地也减少了对他们的关注，然后，在2010年初，离我们高考还有五个月的时候，我看到她一脸痛苦地蹲在厕所。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轻抚了下她的后背，看到她裤子上渗出的血后，以为她是生理痛，就想背着她去校医室，但情况跟我想象的貌似有些不一样，因为我扶她起来的时候摸到了她的肚子。
　　我有些害怕，用残存的理智打了120急救电话，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校内领导组织了紧急会议，并试图封锁消息，毕竟，知道真相的人并不是很多。
　　我被带到了指导室进行谈话，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两点：第一，不要把我看到的告诉任何人。第二，跟她亲近的人有哪些。
　　年级主任的态度让我有些信不过，他显得特别不耐烦，说话的语气特别躁，就好像他的什么东西丢了一样。他问的问题，我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不知道。因为我不确定我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那之后，C被班主任给叫走了，之后，全班的男生都被叫去了谈话。
　　在这之后，C被停了一个星期的课。据说，双方家长知道他们俩是情侣关系后，并没有撕地特别难看，在C家里补偿了一大笔钱后，他们貌似达成了和解。
　　那件事就像是一个浪花一样，在我们平静的校园里起了一个波澜后渐渐消失。A在那之后再也没来学校，B和C因为成绩优异，考上了国内一流的大学。在我们的毕业典礼上，几乎没人提到A，毕业照上面也没有留她的位置，在毕业酒会上，我甚至看到了C搂着我们班另外一个女生在笑，而他跟B的关系貌似不错，两个人还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
　　对于C的行为，我很震惊，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真的很喜欢A，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喜欢上别的女生。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几天一直做着噩梦，想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发生了错误。
　　心里一直闷着一口气，我按着以前A给我写的通讯录地址，找去了她家。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神色憔悴，身形瘦弱。小家伙在家里咿咿呀呀地闹着，不过她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你这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我把我带的礼物放到一边，洗完手之后，伸手逗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小家伙。
　　“可能会复读一年，也有可能会直接去工作……”她在床沿坐了下来，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睡衣，茫然地说道。
　　“这孩子……”我想问她和C的情况，但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有可能是C的，也有可能是B的。”她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孩子，把他抱了起来，很快又把他放了下去，“我是真的喜欢C，但是……”
　　“你被强迫了吗？”我抓着她的手问道。
　　她没有回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手指甲掐了下自己的手背，犹豫了很久才跟我说起了她和B还有C的事情。
　　C转学过来的时候，对她特别照顾，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救世主，但他只是一个披着虚伪外表的人渣罢了。他总是利用“情侣关系”对她提各种各样的要求，刚开始是牵手，后来是拥抱和接吻，在这之后，怂恿她偷尝禁忌之果。对于那件事，她很害怕，但令人最害怕的事是，那一天的事情被他偷拍了下来，而B的手里有完整的视频。
　　B以此为要挟，隔三差五就让她出去，有时候是空无一人的男厕所，有时候是杂物间，有时候是体育馆的更衣室，有时候是周末的晚上。她因为B的事情痛苦不堪，终于有一天跟C说了这件事，但C的表情却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地多，一边安慰着A，一边说自己会找到解决办法。
　　“我后来才想明白，他们俩只是在我眼前做戏罢了，他们俩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要亲密地多，要不然，谁会把这么私密的视频发给别人看。”她苦笑了一下，之后连着拍了自己胸口好几下。
　　我是很久之后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B和C之间的关系，据说，他们俩是亲的表兄弟，从小玩在一起，比死党的关系还要好，那个孩子的事，他们两家貌似都知情，但为了他们俩人的将来，他们选择用钱解决这件事。至于C会转学到他们学校，好像是因为混乱的男女关系。当然，别人都不相信那样的传言，只有我觉得这是真的。
　　2018年年底，我出了一次差，在街上遇到了A，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好看，看到我的时候惊讶了一下，然后约我在附近的咖啡厅小坐一下。
　　从她的话语中得知，她选择了复读，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大学毕业后，留在当地的一所普通高中里当语文老师，她说自己想当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如果当时的自己遇到的是靠谱的老师，那么她的结局不可能会变成那样。
　　她没有问我B和C的消息，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不会过问。我希望B和C过得不好，但事实上，他们俩过得比谁都要顺风顺水，我曾在陌生的城市碰见B，他穿得人模人样，举手投足间宛如一个绅士，他身上的痞性散去，但丝毫不妨碍我用看渣男的眼光看他。
　　她给我看了她儿子的照片，是个十足的小帅哥，她终于能用平静的语气跟我说起他的事情。她和他定居在那个城市，户口上写的是弟弟，实际上是她儿子。小家伙特别懂事，家务什么的总是会帮忙做，还很会照顾人。
　　我想那孩子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她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地去保护他。
　　2019年年初，高中的班级组织了一次同学会，这次来的人比较齐，B和C一起进的门，酒过三巡，有人问C儿子带过来没有，他笑着摆了摆手，说A带着孩子去了外地，上大学之后就没有见过那孩子了。
　　“还以为你们会在毕业后结婚呢。”也不知是谁起哄喊了一声，C面有难色，之后摇了摇头，说自己快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去年在工作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
　　B也快结婚了，据说有一个谈了几年的女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有些生气，可能是为A不值，也有可对当年置身事外的自己生气。我站了起来，用阴阳怪气地语气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之后对着B和C说：“听说，A已经死了，是自杀的，托了某些人的福，死得还挺惨的，那孩子，好像也没活成。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想的，一定是瞎了狗眼了，也不知道有些人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
　　说完那些话，C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但我没在怕的，只是讽刺地笑了一下，顺便提前祝他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那天的同学会原本是其乐融融的，被我一搅和，大家不欢而散，离开的时候，我走得很干脆，对那脆弱的同学关系，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
　　从酒店出来后，那一直压在心底的石头貌似变轻了一些，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看到胆小的自己往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