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先生》夏轩陌

25、何小艺

　　即便是在这样的文明时代，还是会有被亲生父母卖掉的孩子。
　　何小艺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六岁开始记事后被父母协商着卖掉。他的父母很早就出社会了，生他的时候才十八岁，他们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里能照顾得了小孩子。小孩子生下后就丢给姥姥姥爷，他们平时爱打麻将，去麻将馆的时候，就把小家伙也捎上，看谁有空就让他（她）帮忙照看一下。
　　何小艺差不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谁抱都可以，不哭不闹，有时候别人给点吃的，他就姐姐姐姐地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叫。但就那样一个好养活的孩子，被他父母给卖掉了。
　　他的父母也差不多到了结婚的年纪，很向往大城市的生活，就商量着在城里工作，然后买房子安定下来，但他们拿不出首付的钱，经朋友怂恿，就把主意打到了何小艺的头上。
　　那天早上，何小艺穿上刚买的新衣服和爸爸妈妈第一次去游乐园玩，他笑得特别开心，想着什么时候要是能再来玩一次就好了。
　　“小艺，要不要来玩捉迷藏啊？你闭上眼睛数到100再来找爸爸妈妈怎么样？”妈妈把何小艺放在游乐园的长椅上，让他闭着眼睛跟她玩游戏，他照做了。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想着游戏已经开始了，就到处找，结果哪里都找不到。后来，一个陌生叔叔带着他找爸爸妈妈，找了一阵后说天黑了明天再找，就把他带回了家。
　　那个叔叔家里有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看到他来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只是等大人们走开之后，他才悄悄凑在何小艺的耳边，告诉他，他们这是被拐卖了。
　　何小艺之前还觉得奇怪，因为电视上小朋友走丢，好心的叔叔阿姨都是把他们送到儿童走失中心或者警察局的，但这个叔叔并没有。被这么一提醒之后，何小艺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我记得我爸爸的号码，只要给他电话，他就会来接我了！”何小艺想了想后说道，虽然他们并没有电话。
　　“嘘，这种话别让外面的那个人听见，不然会被毒哑，丢到街上乞讨赚钱的！”那个小男孩赶紧把他的嘴巴捂上，想着待在这边不管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跟何小艺待在一起的小男孩叫陈嘉航，他是看到别的小朋友被拐，大声呼救求助，结果那个小朋友趁乱逃脱了，他自己倒是被硬塞上车了。
　　“那我们会不会被杀掉啊？”何小艺有些害怕，毕竟这种事他以前就听姥姥提起过，姥姥还特地让他记下爸爸妈妈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连家里的地址也记下来了，为的就是这种突发状况。
　　“不知道，有些会被卖到山里，有些则会卖到国外。”陈嘉航摇了摇头，因为他自己也只是个小孩子，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不知道我姥姥知道我走丢了会不会难过，她整天就只知道打麻将……”何小艺叹了一口气，因为按照他姥姥姥爷的习惯，他就算丢了，他们最早也是明天才知道消息。
　　“你是怎么被拐的？”陈嘉航突然有些好奇，“是不是被人家的糖给骗走的？”
　　“才不是，我跟爸爸妈妈玩捉迷藏呢，但睁开眼睛后，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何小艺又叹了一口气，“我姥姥说他们年纪小不懂事，玩游戏比谁都认真，估计是藏在哪里等我去找他们吧。”
　　“你这不是被遗弃了吧？”陈嘉航这句话一出，空气冷了几分，之后陈小艺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怎么了？”那个陌生叔叔开门走了进来。
　　“我想我爸爸妈妈了，他们怎么还没来找我啊！”何小艺带着哭腔跟那个叔叔说道。
　　“明天再找吧，睡醒就能看见了……”他敷衍地应了一句，之后让两个小家伙上床睡觉。
　　他们的那个出租屋有些破旧，两个孩子挤在一张小床上，床上的被子散发出一股恶臭味，小家伙很是嫌弃，把被子踢到了一边，但因为气温实在太低，两个孩子都缩成了一团。
　　“我爸爸是警察，可厉害了，一定会找到方法来救我们的，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被冻死！”陈嘉航安慰着何小艺，把被子翻了个面，然后盖在了他和何小艺的身上。
　　陈嘉航的爸爸确实是个警察，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此时正在执行任务，孩子丢了，他妈妈根本就联系不上自己老公，只能求助于警队。警队对这件事非常重视，成立了一个特别小组，调取周边的监控录像，发现人贩子是个老手，把车子开到没有监控的地方换车走了。而那辆被丢弃的车是前不久的盗窃车辆。
　　由于事件发生时间较短，火车站、汽车站还有各路口统统设卡，但为了孩子的安危，他们不敢公然发布消息，只是公布了一则儿童走失的照片，希望在路上看到孩子的人能及时提供相关信息。
　　人贩子也留意到了网上的寻人启事，在找到买主前，他就没让那两个孩子出去过，甚至还会每隔一段时间转移窝点，让办案的民警几次都扑了空。
　　小孩子还小，懂得自娱自乐，看看电视就能打发了，那个人贩子也长着一副好人脸，从来没有对孩子打骂过，两个孩子就安心地待在那里。
　　时间久了，人贩子对那两孩子也没之前看得那么紧，有一天晚上，他想着孩子晚上要上厕所，就没锁他们房间的门。他俩半夜偷偷醒来，光着脚丫，打开房门跑了出去。陈嘉航拉着何小艺拼命往有人的地方跑，可那个时间，路上几乎也没什么人，他们就一路跑到一家便利店躲了进去。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啊？”收银员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左右，两个小孩穿着单薄，连鞋子都没穿，脚底还磨出血来。看到那样的情况，她先是拿来被子给两个孩子包起来，之后直接报了警。
　　这次的出警速度很快，根据两孩子提供的线索，他们顺便把那个常年流窜的人贩子给抓了。
　　两孩子被带到警局的时候，陈嘉航的妈妈第一时间就来了，何小艺报了自己爸爸的号码发现已经是空号，不过他们根据他提供的详细地址，找到了她姥姥和姥爷家。
　　他们去的时候，家里没人，附近的邻居说孩子丢了，全家人都出去找孩子了。看到孩子被警察同志送回来后，邻居大叔立即给何小艺姥爷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快点回去。
　　办事的民警非常负责，在等何小艺姥爷回来前，他跟邻居交谈，并顺便记录孩子的相关信息。
　　何小艺看到姥姥姥爷的时候，发现他们俩瘦了一大圈，差点认不出他们来了。认清是他们之后，他扑到他们怀里开始痛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捉迷藏，没找到……”何小艺边哭边抹眼泪，看着爸爸妈妈不在，想着他们俩可能也丢了。
　　“孩子爸爸妈妈是怎么回事？”警察同志很快就察觉到苗头不对，跟着他们俩进屋，想要仔细询问一番。
　　“警察同志，你可要帮帮我们啊！这孩子的父母被传销组织洗了脑，竟然听他们怂恿，把孩子卖了，现在还在组织里待着，也不知道在哪，现在连手机号码都换了，根本就联系不到人。”姥姥看到警察就像看到救星似的，想着丢了孩子他们能找回来，那么大人肯定也会有办法。
　　顺着孩子姥姥姥爷提供的线索，警方顺便找到了某个专门贩卖儿童的传销组织的窝点，并解救出十几个正准备引渡出国的小孩子。
　　何小艺的爸爸妈妈虽然被解救了回来，但贩卖儿童已经触犯了法律，他们还是受到了刑法的制裁，不过考虑到他们是受人蛊惑，孩子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就相应减了一些刑期。
　　何小艺一直都认为爸爸妈妈是被坏叔叔抓走了才没来找自己，想着他们肯定也跟自己一样受了委屈，顿时就不生他们的气了。直到长大后，他考警校，看到政审材料，才知道父母坐过牢，而且是卖掉了亲生儿子。
　　那时的他得知那个消息后是非常震惊的，回想起当初那个小男孩对自己说的话，想着他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何小艺成功考上最好的公安大学，这件事，对他们家来说，简直就是家门大幸，因为他们村的人都认为他缺少管教，长大后肯定就是个流氓胚，没想到现在正正经经，不仅考上了公安大学，以后毕业了还可以直接就职。人民警察在他们眼里可是金饭碗，附近的邻居都快把他们家孩子吹上天了。
　　“我们家小子，别的不行，就是记性好，那么一点点大的时候，就记得家里的地址，要不警察同志能这么快把孩子送回来么？”何小艺的姥姥最为得意，不仅到处炫耀，偶尔还添油加醋地说。何小艺丢了之后，她和老公两人麻将都不怎么玩了，一起经营了一家口碑还算不错的小饭馆，拉着女儿女婿，全年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
　　“那个人叫陈嘉航，他说他以后会上最好的公安大学，他跟我一样大，如果没有复读，那么很有可能跟我同一届。”好不容易被录取的何小艺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报名的时候盯着宣传栏上贴着的录取名单，一个一个仔细地找过去，在要看到下一页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挤了进来，并且指着他的名字高兴地喊到:“我就知道他一定也能考到这里！”
　　何小艺对了上面的名字和准考证号，确定是本人之后，想着这个人可能是看错名字了。
　　“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因为成年后的陈嘉航跟小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一样，就算是他此刻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他来。
　　“嘉航？”何小艺拉着对方的衣服，试图想确认下他是不是本人。
　　“何小艺？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小只？你该不会是身高刚过线才考到这里来的？”陈嘉航用非常夸张的表情问道。
　　“闭嘴，这么多人，你能说小声点吗？”何小艺都不知道把脸往哪里搁了。明明特别期待跟共过患难的朋友再见面，没想到，一见面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你刚才是不是在找我的名字？”陈嘉航看着何小艺还拉着行李箱，很自然地把箱子拿了过去，“你在上面是找不到我的名字的，因为我比你高了两届，也算是你师兄吧！”
　　“高了两届？我们不是同年吗？”何小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毕竟跳级什么的，在他们那个小地方可从来没听过。
　　“有什么不可能的！”陈嘉航朝他眨了眨眼睛，“我们班还有更小的呢，人聪明，都已经有好几项专利在手了！”
　　“有那成绩不上清华北大，怎么到这来了？”何小艺转着脑袋思考道。
　　“这里有这里的优点！”陈嘉航只是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始给他介绍这个学校的相应设施，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