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先生》夏轩陌

22、我家的大傻子

　　我们家小茗睡着之后，我家的α才回来，这半年来，他虽然每天都有回家，但因为早出晚归的，我们小茗也没见过他几眼，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只会抱着我喊爸爸，以为他只是偶尔会到我们家玩的陌生叔叔。
　　“我们儿子已经睡着了吗？”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之后把包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今天带他去公园玩了，晚上有些亢奋，刚刚才睡着。”我躺在床上不想动，只伸手指了指隔壁的儿童房，让他过去看一眼。
　　“等这工程忙完了就能轻松一阵，年假一直囤着没用，下个月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旅游吧！”他从儿童房回来，之后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澡，出来的时候边用毛巾擦着湿发，边跟我说接下来的计划。
　　“……”我没吭声，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件事情告诉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看我一句话不说，他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看到我笑，他才在我脸上掐了一把。
　　“你去把头发吹干了再过来睡觉，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轻拍了他一下，催促着他去吹头发，因为他头发上的水已经滴到我心爱的被子上。
　　他钻到被窝里来的时候，带着一阵冷风，不过他刚洗完澡，体温倒是挺高，我一下子就靠了过去。
　　“好了，你刚要说的是什么？”他将我搂到了怀里，一天之中也就这个时候，我们能说上几句话。
　　“我今天去医院做了检查，你好像又要当爸爸了……”我小声地回答道。
　　“是吗？那太好了，那我从明天开始把工作带回家里来做，你怀小茗的时候妊娠反应这么明显，家里没个人可不行！”他亲了下我的额头，之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最后连把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我要跟你商量的是，我想把这孩子拿掉，你也知道我这阵子刚好是上升期，要是怀孕生孩子，那么肯定会耽误工作的！”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我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我也挺舍不得这个孩子的。
　　“不行！”他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之后生气地背过身去，“我们孩子难道都比不上你那工作吗？我们家又不缺钱，你不当经理难道就不行吗？”
　　“可是，跟我同期进公司的同事们，他们都已经……”我这个人从小就特别好强，看到那些能力不如自己的人都得到晋升，心里总是特别不服气。我以为他一定会理解我，不过他还是跟别人一样的态度，觉得Ω就该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
　　“那也不能拿孩子开玩笑啊，你不知道这种事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吗？他们听到一定会伤心的！”听到我说的话之后，他好像更生气了，情绪变得激动后竟然掀开被子开始换起了衣服。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看到他要走，我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想着他这个人脾气也太差了。
　　“回公司睡觉！”他瞪了我一眼，之后继续从柜子里拿外套出来穿上。
　　“那你把我这里当什么了？宾馆吗？回来只是睡个觉，还要让我替你生孩子！”听到他那样的话，我也气得不行，原本是想跟他商量的，但他现在完全不听我说的话。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他也没多客气，穿戴完毕之后，拎着包就要往外走。
　　“那你走好了！走了就别回来！我明天就去医院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我躺了回去，并替自己把被子盖好，想着自己跟他吵架的时候就没有输过。
　　“你要是敢，我就跟你离婚！”他将包用力摔到地上，比我想象中的要刚多了。
　　“离就离！少了你我还活不成了？”我翻了个白眼，把头埋进了被窝里面。当初是他死皮白咧地追在我屁股后面跑，我才答应的，这才几年，他就敢说出这种话来了，以后还得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想跟你离婚呢？”他留意到我的小动作，很快又折了回来，之后坐我床边想要把我脑袋从被窝里面扒出来。
　　“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的，也不该说难听的话故意惹你生气的！”他轻拍着被子，开始服起软来了。
　　“……”我没理他，这个时候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阿航，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啊！”他脱了衣服睡回到被窝里面，从背后搂着我。我则因为太生气，装着装着就睡着了。
　　小茗一大早就起床了，来我们房间的时候看到我俩还睡着，高兴地爬到我们的床上面。
　　“叔叔！”他搂着顾恒安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下。
　　“怎么又叫我叔叔了，叫爸爸！”他坐了起来，把小茗逗地咯咯直笑。
　　“爸爸……”小茗看了我一眼，伸脚踩了我脑袋一下，气得我踢了顾恒安一脚。
　　“顾恒安，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怎么你了？”顾恒安跟小茗相互做着鬼脸，趁我不注意，他又让小茗轻踩了我一脚，之后两个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恒安，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猛地坐了起来，可能是说话的时候太过用力，肚子突然抽搐了一下，我想喊顾恒安进来，但此时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隔了很久才缓过来，想着都是顾恒安气我，我才会这样，然后一股脑地把气全撒到他身上，想着待会出去的时候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顾恒安！你这混蛋！”鉴于刚才岔气，我现在不敢喊太大声，只是黑着一张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茗快跑，大老虎来了！”顾恒安抱着小家伙作势要往楼下跑，被我一把拽住，只能将动作停了下来。
　　“干什么呢！大早上的，小茗连鞋子都没穿，你要带他去哪里？”我把小茗从他手里抱了回去，狠掐了下他的手臂，想着他闹起来的时候一点大人样都没有。
　　“还生气呢……”他凑过来，把我们俩都抱在了怀里面，之后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跟我说，“我今天请了假，待会送小茗去幼儿园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好不好？”
　　“你昨天不是要跟我离婚？怎么，是要跟我说财产分割的事情？”我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伸手轻推了他一把。
　　他那个时候刚好站在楼梯口，我也没留意，想着自己只是轻推他一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那个时候可能是听到我说的一下子失了神，一个趔趄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十几格高的楼梯上摔了下去，有一瞬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我把小茗放下，让他去房间里把我手机拿来，我跑下去检查他的状况。
　　他这个人非常皮实，看着没怎么受伤，但脑袋上的血直流不停，我不敢动他，怕伤了他脊椎，先打了急救电话，之后用纱布给他做了应急处理。
　　医院离我们家很近，十分钟不到，救护车就来了，他被担架扛走，我拿了钱包和医保卡，匆匆披了件外套就抱着小茗上了救护车。
　　整个检查下来还算顺利，除了额头那里缝了几针之外，没有骨折和扭伤，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建议我们留院观察几天。
　　在确定他没什么事之后，我拜托护士帮我留意一下，我回家去换件衣服，因为我胸前的血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吓到路过的行人。
　　我回家洗了个澡，给小茗也换了身衣服，之后收拾了他的几套衣服，送他去幼儿园。
　　“小茗，爸爸要在医院里住几天，我得在医院里照顾他，这几天，你可以在徐老师家里住几天吗？”我说的徐老师，是他的幼儿园老师，也是我和顾恒安的高中同学，他是一个β男性，跟我们俩关系还挺不错，我们俩工作太忙来不及接小家伙的时候，都是他帮我们照顾着的。
　　“嗯……”小茗乖巧地点了点头，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可能吓到他了，他到现在为止眼角还是红红的。
　　送完小茗之后，我开车去了医院，去的时候，顾恒安已经醒了，看到我的时候立马跟我抱怨，说好像有谁推了他一把，他到现在都觉得脑袋疼。
　　“说什么呢！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没事别想那么多……”我心虚地回了一句，之后伸手帮他掖好被子，拉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来看我怎么都不带营养汤过来的啊？我现在是病号，想喝你亲手煲的汤！”他拉着我的手撒娇道。
　　“那你想喝什么汤？”看到他现在这样，我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叹了一口气，然后询问他要吃什么。
　　“……”他一时没想好要喝什么汤，正绞尽脑汁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顺口问了一句。
　　“要不，给你煮个猪脑汤？”说实话，我真的没想骂他，想着食疗就是要以形补形，他脑袋受伤，就是要吃点猪脑子补补。
　　“……”他听了我的话后委屈地不行，之后甚至还赌气不理我。不过他又担心我真的走了，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我还在不在。
　　“那你到底想喝什么汤，太晚了，市场都要关门了！”我把脑袋搁在他的被子上，想着风水真是轮流转，现在轮到我来讨好他了。
　　“只要不是猪脑汤，别的都可以！”他把头转了过头，握了下我的手，“早去早回啊，千万别把我一个人丢医院里！”
　　我给他炖了一锅鸡汤，放了点红枣枸杞，想着他流了那么多血，要趁着这个时候给他补一点回来。他喝地很香，馋地我也喝了小半碗。
　　他住院观察了两天，没有恶心呕吐，也没头晕脑胀，一切都很正常，医生评估了一下，通知我们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
　　小茗一直闹着要来医院看爸爸，徐老师有些扛不住，就带他来了医院。他一手拿着果篮，一手牵着小朋友，乍一看，还以为他手上牵的是他家的小朋友。
　　“爸爸！”他们俩一进病房，小茗就挣脱他的手跑过来抱着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好像我们抛弃了他一样。
　　“爸爸？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听到小茗喊我爸爸，半靠在床上看电视的顾恒安倒是有些不淡定了，来回看了我和小茗好几眼，确定我俩长得很像后，终于忍不住开始质问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结的婚，你难道不知道吗？”看着他那诧异的眼神，我敢打包票他此刻并没有在说谎，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忘记小茗的事情了。
　　“所以说，你真的结婚了？”他瞪了眼我身后的徐老师，想着这家伙平时都跟他称兄道弟的，竟然趁他不注意挖了他墙角，现在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叔叔，痛痛吗？”小茗的速度很快，我们僵持着的时候，他已经脱了鞋子爬上床，并伸手轻摸了下顾恒安被纱布包着的地方。
　　“叔叔？”这下更解释不清了。我瞪了下眼睛，让徐老师帮我看一下病号，我去一下医生的办公室。
　　“不记得儿子的事情？”医生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之后征询了我的意见，打算明天再做一次脑部的核磁共振。
　　“对不起啊，老徐，我也没想到我家那位会忘记小茗的事情。”送徐老师去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我满怀歉意，想着他帮我们看孩子，还要受这平白之气。
　　“算了算了，我都习惯他醋坛子打翻的样子了！”徐老师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他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想法。他早已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了，根本就不屑于在我们之间插上一脚。
　　“等他出院后，我再让他给你好好道歉，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那我等着！”他回过头朝我笑了一下，之后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把小茗留在医院真的没问题吗？”
　　“恩，他身上也没别的伤，明天检查后就可以出院了，小茗也比较听话，不会到处乱跑。”我点了点头，送他上车后再转身折了回去。
　　“喂，小朋友，刚才送你过来的是你什么人？”病房里只留下顾恒安和小茗两个人，顾恒安看着门外没什么动静，想趁机从小茗身上套一下话，毕竟小孩子这么小，一般不会说假话。
　　“徐老师！”小茗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朝他笑了笑，然后想跟他玩平时经常玩的游戏。
　　“那你另一个爸爸呢？”顾恒安又问了一句。
　　“你！”小茗伸手戳了戳顾恒安的脸颊，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道，“爸爸他最喜欢叔叔你了，你们还经常一起睡觉呢！”
　　“哦，这是什么情况？我是明知道他已经结婚生了孩子，还故意从中插了一脚吗？我还真是一个坏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顾恒安突然觉得有一股罪恶感，甚至脑补了一下自己破坏人家家庭，然后被人打破脑袋的画面。
　　“我也没想到小茗会过来，要不然让他在你这里挤一挤？”虽然病床并不是很大，但顾恒安又不是很胖，多加一个小朋友是绰绰有余的。
　　“恩！”顾恒安点了点头，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他们俩好像已经搞好了关系，他看小茗也不像之前那样敌视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东想西想的！”我拿了徐老师送过来的香蕉剥开一根递给小茗，之后自己也吃了一根，吃完之后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免得他惹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你……你说？”他有些不敢看我，把小茗抱到自己怀里，担心我要跟他断了这不伦的关系。
　　“小茗是你儿子，我跟你结的婚，不仅是他，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你住院的事，我已经跟你秘书打过招呼，你们的那个工程已经到收尾的地方，请个几天假应该不成问题。我还有工作，小茗平时都会送去幼儿园，刚才过来的老徐，是小茗的幼儿园老师，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你住院期间，小茗托他照顾了两天……”我尽量说一些他会觉得疑惑的事情，想着他知道这些后应该对恢复记忆有好处。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仍然将信将疑，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小茗是别人的孩子，因为他的孩子才不会叫他“叔叔”。
　　“至于小茗为什么会叫你叔叔，那是因为这半年来你都早出晚归的，他醒的时候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你，以为你是来家里玩的叔叔，我纠正了几次也没改回来，你说慢慢纠正，就由着他叫了！”他这人特别好懂，一眼就可以看透心里想的是什么，见他还有疑惑，我想着小茗的口误好像也需要解释一下。
　　“那我真的是自己摔的吗？”在听我说了那些之后，他又问了我一句。
　　“我说是你自己摔的就是你自己摔的！你难道还觉得是我推的你吗？”我不想在小孩子面前说假话，但他几次三番怀疑我，让我有些不高兴，就起身呵斥了他一句。
　　那之后，他深怕惹我生气，什么都没有说，哄着小茗睡觉后，他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次日的脑部检查并没有查到什么问题，医生觉得他只是短暂性失忆，过个几天就能自己想起来了，就开了单子让我们出院了。
　　出院之后，他的状况并没有改善多少，不过因为家里有一个孕夫还有一个孩子，他还是按照往常那样去公司上班了。出乎我意料的事，他除了忘记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别的记忆貌似都没受什么影响，他们公司今年刚来上班的小王，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们俩的事情，所以别人都比我们要更重要一些。一想到这里，我就难过地不行，再加上怀孕期间情绪变化有些大，我有时候都想直接不理他，但一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天早上火气那么大，他也不会受伤，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有些理亏，之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我原本是打算趁着月份小把孩子拿掉的，但顾恒安每天小心翼翼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开口，胎稳了之后，也就变得不现实了。
　　“等等，顾恒安他不会是装的吧，失忆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真的！”看着自己一点点大起来的肚子，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因为这也有可能是顾恒安的缓兵之计。
　　“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们俩早已经离婚了，当初是因为分割家产的事情吵架，我失手把你推下楼梯的！”我看着他，想着如果他是装的，此刻多多少少会露出一些破绽。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他非常笃定地看着我，之后给我倒了一杯参茶，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才故意跟他开玩笑的。
　　我突然有些不想继续套他的话了。他真心待我，我却一次又一次试探他，对他而言，貌似有些不公平。
　　“你最近的妊娠反应开始变得明显了起来，胃口又差，要不，你请几天假，在家休息怎么样？”他最近都会提前回家，把没做完的工作带回家里做。家务基本上都由他承包，我在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吃饭和睡觉就行了。
　　“也还好，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娇贵。就是空腹状态下会不舒服，你不是经常送吃的东西过来么，我感觉现在也没必要请假。我想了一下，工作和家庭也是可以平衡的，只要我还能坚持在工作岗位上，也不用怕别人顶替我的位置！”我拒绝了他的提议，想着这点小困难，我还是可以克服的。
　　“可是我总是会忍不住担心，每天上班的时候，想的都是你的事！”他有些担心过度，我以前怀小茗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三天两头往我公司跑，就差在我们办公室办公了。后来我觉得他那样影响我们工作，请了长假回家修养，他才稍微变得正常一些。我现在怀孕，他又开始变得神经质，我有些担心我办公室的同事会受不了他。
　　“我一个男的，身强力壮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拍了下他的肩膀，想着区区妊娠反应，熬一熬也是能过去的。
　　话说完没几天，我因为低血糖在公司晕倒，那之后，他说什么都不同意我去上班，他不仅把所有的工作带回家里做，每天还给我做各种各样的膳食来补充营养。
　　为了我的健康，他每天都会陪着我练瑜伽或者一起去散步，直到生产，我都没有对他有一丝怀疑过。
　　“小小啊，你知道爸爸我有多辛苦吗？为了你，我都装了大半年傻了！”二宝生下来后，他变得比之前更忙了，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要给小家伙换尿布喂奶粉。
　　我是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婴儿房，听到他说的实话。要是换做以前，我肯定是冲进去揍他一顿的，但后来想了想，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