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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五章 东非吉 ...

  •   第五章东非吉
      南祥苑之外,是四方馆的中庭——四方馆之所以以“四方”为名,一是取其“接纳四方来客”之意,二则是它独特的布局。整个驿馆除了用于迎宾的前院外,后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方正形状,而院落的四角用篱笆或回廊隔成了相对独立的四个部分,分别名为“东吉苑”、“南祥苑”、“西瑞苑”和“北和苑”。其中东、南、西三个院落是供各国使臣居住,而北苑则是四方馆中仆役工人的住所。在这四个院落之外的中央部分,则是建成了一个小小的园林,可以供人游览休息。当赵惟正等人从南祥苑出来时,四方馆馆主李谨知正等在一处回廊下等待。见众人出来,他忙迎了上去。赵惟正拦住想要开口的李谨知,沉色低声吩咐:“找间安静的房间,昨晚之事,你给本王仔仔细细说上一遍。”

      北和苑。
      作为馆主,李谨知在四方馆中自然也是有一处居所的。平日里他并不需要日日住在此处,但是当馆内入住重要宾客之时——比如现在——他是必须要日夜留守此地的。如今太后寿诞将至,而就在这时四方馆中竟然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命案,作为一馆之主的李谨知,怎么说都有几分难辞其咎。故而将赵惟正等人引入花厅落座后,李谨知便拱手垂立,等着王爷等人的问讯。
      “本王问你,今早发现萧达定遇害的是哪个下人?”赵惟正坐定之后,先问出这个问题。
      “是一个名叫焦三的仆役。”李谨知回答,“此人就在外面候着,王爷若需要,现在就可以招他前来问话。”
      赵惟正微微点头,李谨知立刻走出们去,不大功夫便带着一个青年走了回来。这青年也不知是还没从清早见到尸体的惊惶中回过神来,跪地行礼时身子依旧微微发着抖。
      “焦三,你将今早发现尸体的过程给本王及几位大人详细讲来。”赵惟正命令道。
      “是。”焦三应道。他磕磕巴巴地将今早进入萧达定房间见到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其说法与耶律文耶描述得几乎并无差别。陆明宗在一旁听着,待焦三说完,开口问道:“除了尸体外,萧达定的房间可还有别的异样?”
      “这……”焦三有些惶恐地回想了片刻,“好像没有,小人不太记得了……”
      听他这回答,再看他那尚未完全回魂的模样,陆明宗知道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也就没再强求。赵惟正挥挥手让这人退下,重新向李谨知发问。
      “昨夜都有什么人在这里?”
      “回王爷,昨夜在馆中居住的有契丹、党项和大理三个使团。”李谨知回答,“其中契丹使团有十人,分别是正使耶律文耶,副使萧达定,另有扈从八人;党项使团有六人,正使是李元昊,副使名为野利素勒,另有随扈四人;大理使团共六人,正使名为段素真,副使是一位僧人,除此之外也是有随扈四人。昨晚戌时刚过的时候契丹的耶律延从馆中离开,因为其坐骑生了急症,所以他出门去找兽医,除此之外其他人应该都在馆中。”李谨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三国使团所居之处都自成一体,且也都与外面街路相去不远,若有武功高强之人,半夜出入四方馆而不被察觉,大约也不是难事。”
      听到这话,赵惟正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杀害萧达定的,也可能是外来的刺客?”
      “这……”李谨知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闪了闪,“下官不敢妄言。”
      “下官倒是觉得,外人行刺的可能不大。”这时,一旁的陆明宗开口,“王爷,大人,从死者的房间来看,凶手行凶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萧将军。如果是一个外人,很难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潜入四方馆中准确地找到萧将军所住房间并将其杀害。所以下官觉得,还是应该从四方馆内之人查起。”
      陆明宗的分析合情合理,赵惟正听罢心中稍微踏实了些。毕竟四方馆中人员有限,查起来到底还有些眉目;但如果凶手是外面的人的话,那边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了。于是赵惟正点了点头,继续冲李谨知问道,“这四方馆内,可有何人与这个萧达定有过过节?”
      “这……”李谨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顿了片刻才回答道,“这位萧将军性子颇有些张扬,他来到馆中这三日,几乎日日都会与人有所摩擦。就连伺候他的小厮,也是被迫换了两个人。不过要说与他矛盾最重的,大概……”
      “大概是谁?”
      “大概是党项使团。”李谨知回答,“契丹使团和党项使团都是三日前到达四方馆的,但是党项使团其实到得要更早些。当时他们已经选定了住在南祥苑,然而萧将军到来后却坚持也要住南祥苑。而当时党项正副使都有事外出,于是那萧将军便强力将那几个扈从撵出了南祥苑。”
      “有这种事?!”赵惟正刚刚听耶律文耶说得含糊其辞时就知道其中有异,然而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虽然此事罪魁祸首是契丹人,只是他毕竟发生在四方馆,与大宋形象也有拖累,于是他皱眉看向李谨知,“你身为馆主,怎么会纵容此种事情发生?!”
      “王爷恕罪!”李谨知忙低头认错,“出事之时下官正陪着党项的正副二使在礼部,而馆内其余从役都无官级在身,故而不敢也无力阻拦。当下官与党项正副使回来之时,契丹使团已经住进了南祥苑。下官当时曾想从中斡旋一二,但党项正使李元昊世子表示既然辽团已经住下,也不必再大费周章,于是便带人住进了东吉苑。不过从那日起党项使团便和契丹使团有了矛盾,党项副使野利素勒看到契丹的人就嗤之以鼻,其他人也都是视对方而不见。契丹那边,耶律文耶也知道是自己人的过错,昨日特意宴请了党项正副使,卑职还以为此事能就此过去了,谁知昨夜萧将军居然将就被杀了……”
      李谨知的这番说法与刚刚耶律文耶提到的事情倒是两相印证了。赵惟正听罢眉头微蹙,照李谨知的说法,党项在这件事中受了大侮辱,那李元昊居然能忍下去,也难怪李谨知会怀疑他。思量片刻,赵惟正才开口:“那党项几人现在都在馆中?”
      “是,都在。”
      “王爷,”曹玮看向赵惟正,“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去党项那里看看吧?”
      “也好。”赵惟正点头。

      党项使团所住的东吉苑位于四方馆东南,与南祥苑只有一条小路之隔。几人尚未走进东吉苑便听到里面一阵热闹,原来院中有两人正在比试拳脚。这两人都是一身短打,一个身材略高瘦,一个则稍微矮而壮实些,从发辫与裤靴上能清晰辨出此二人都为党项贵族。虽然是比试,但两人倒是毫无相让之意,拳拳到肉掌掌生风,即使隔着数步之远也能够感受到阵阵气流。而在院落边侧,几个随从打扮的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观看着,不时因场中两人的精彩交锋而鼓掌喝彩。
      “好!”“世子好样的!!”“将军加油!”
      见人家比得正欢,这边倒不好出声打扰了。不过好在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赵惟正一行人进来,而那场中比试的两人也停下了动作。
      “李世子,打扰了。”赵惟正冲其中较矮的那人开口。那人瞥了一眼赵惟正身后的众人,这才收了拳式,从一旁仆从手中拿起外衫,“唰”地抖开披上。
      “魏王爷,”李元昊缓步走了过来,面上笑意客套浅淡,“王爷大驾光临,倒是元昊有失远迎了。”见赵惟正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李元昊笑笑打断,“元昊知道王爷所来为何,不如我们还是屋内详谈吧?”
      说着,李元昊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爷今日前来,想必是为了萧将军遇害一事。”进屋落座奉茶,李元昊待仆人一下去,便先挑破正题。
      “正是。”见李元昊开门见山,赵惟正也不再客套,“想必世子已经知道萧将军昨夜遇害一事了。本王听闻世子昨日曾到过南祥苑,所以想来问问,不知当时世子可有见到些什么。”
      听到赵惟正这番话,李元昊嘴角微微一挑:“元昊昨日到过南祥苑一事,是辽使告诉王爷的吧?”
      赵惟正听出了李元昊的言下之意,也没否认,“耶律大人确实同本王说过,四方馆内仆役们也有多人见到。”
      李元昊听罢,笑笑低头喝茶,倒是一旁的那员副将不屑地开口:“世子,我就说那耶律老儿昨日一事定是另有图谋。”
      “野利素勒。”李元昊开口拦住了下属接下去的话,然而表情却并无太多不悦。他继续看向赵惟正,开口道:“没错,昨晚本使确实同副使野利素勒将军一同去了南祥苑,不过我们只在耶律大人的房中坐了坐,南祥苑中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
      听到李元昊这么说,赵惟正笑了笑:“本王听下人说昨晚世子与耶律大人在南祥苑大约对饮了一个多时辰,这其间世子或其他人就未曾离席?”见李元昊眼中精光一闪,赵惟正还是将话向回收了收,“本王的意思是,说不定有什么细微之处世子或属下之前未曾留意也说不定。”
      “王爷的意思恐怕不是怕元昊有所疏漏,而是想问元昊与属下可有趁着解手离席的机会去暗杀萧达定吧?”李元昊冷笑道。他面相本就有些桀骜,如今再一冷笑,竟生生起了几分杀气。屋内众人都感受到气氛变化,瞬间绷紧了神经。然而李元昊并未真的发难,相反,他突然一笑,眼中的煞气也消失不见:“王爷,元昊此次是来为贵国太后贺寿的,所以不会在寿宴之前做出如此煞风景之事。”见赵惟正将信将疑,李元昊继续笑着喝了口茶,“而且说起来,我党项绝非唯一与萧将军结怨之人,所以王爷您确实关心错了对象。”
      “哦?”赵惟正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李元昊抬手向外一指:“王爷大可以问问大理使团,看看前日他们入住四方馆时撞倒他们搬运货物的小厮并扬长而去的人是谁。也可以问问贵馆中那几个下人,看看甩他们一身热茶甚至给他们一个窝心脚的人有是谁。”
      听到这话,别说赵惟正,就连陆明宗心中都暗自叹息——看来这位萧将军还真是个到处惹事生非的主,难怪会被人杀害。
      那边,李元昊还在继续:“更何况,昨日去南祥苑本是应辽使之邀,难道王爷就没有好奇过,为何耶律文耶恰好在出命案的当日邀请我党项过去宴饮么?”
      此言一出,屋内几人俱是一惊。
      “李世子似乎话中有话?”赵惟正不动声色地问。
      李元昊笑了笑:“不瞒王爷,其实昨日接到耶律文耶邀请时,元昊就有些奇怪。我党项被萧达定羞辱是发生在三日前,那耶律文耶如果有心赔罪的话,当天晚上就应该亲自登门,然而他却拖延了一日有余,直到昨晚才摆酒;而且,昨晚那一宴既然名为‘赔罪’,作为祸首的萧将军总应该露个面吧?然而耶律文耶居然直到我们都落座后才命人去请萧达定,而下人回来居然报说萧达定已经喝多睡下了。”说到这里,李元昊嘲讽地一挑嘴角,“当时我还只当这位耶律正使有位无权,按压不住副使。现今想来,倒可能是我太小瞧那位正使大人了。”
      说到这里,李元昊故意顿了一下,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赵惟正,“魏王爷,你们大宋有句古话叫做‘祸起萧墙’,大人早早就判定契丹人不是凶手,是不是未免武断了些?”
      “在案件没有查明之前,本王自然是不会偏信任何一方的。”片刻安静后,赵惟正开口,他站起身来,和气道,“感谢世子的配合,世子放心,我大宋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好。”李元昊微笑点头。
      赵惟正带着众人离开东吉苑。走出院落大门后,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注意到他的变化,曹玮走近两步,低声开口:“王爷,看来此案其中有诸多隐情,还需详加调查。”
      “曹大人所言甚是。”赵惟正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天色,脸上带上些焦虑,“本王本来还答应太后午时回宫向太后禀明这边查案的事宜,谁知道……”
      “王爷勿虑,您尽管先回宫赴命,这边老夫会继续带人查探,定会努力查出真凶。”
      赵惟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拜托曹大人了。刚刚本王也说过,太后寿辰临近……”
      “王爷放心,老夫定竭尽全力,必定在太后寿诞之前查明此案!”
      赵惟正点点头,作势便向外走,然而在抬脚的同时却又不经意似的向后瞥了一眼。而那一边,李谨知立刻开口道:“卑职送王爷出门。”

      两人走到门外,李谨知掀起轿帘,赵惟正坐上轿子,却没有着急离开。
      “昨日耶律文耶与李元昊究竟为何会一起饮酒?”赵惟正压低声音问。
      “耶律文耶的说法就是向李元昊赔罪,但是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卑职也不清楚。”李谨知低声回答,“卑职曾经想派人借送酒之名去探听一下,然而耶律文耶把我们的人都撵了出来。”
      赵惟正眉头高蹙。他思量了一阵,开口道:“这些外邦表面与我大宋修好,背地里都不一定潜藏什么居心,万不可轻视。就连死的这个人……”
      赵惟正话说一半停了下来,李谨知不解其意:“王爷,您怀疑萧达定之死别有隐情?”
      “他死在我大宋,怎么说都是麻烦一件。”想到这里,他抬眼瞥了眼四方馆,“提刑司若真查出了凶手便罢,如果不然……”
      赵惟正话没有再说下去,只眼中闪出幽深难明的目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五章 东非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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