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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熟与不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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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白思第一次真正参与百家围谈,生花阁世家弟子排行榜第六名。
15岁就有如此成绩,众人纷纷祝贺晚南归又多了一位如此优秀的徒儿。
白思翻着排行榜问荆祁,“裴彦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今年只排了第五。”
荆祁整理着资料说:“你忘了,裴彦有伤在身,赢了你之后没有参加接下来的围谈。”
白思仰头想起来了。
说是围谈之前裴彦刚刚负伤,和自己过完手后体力不支就回去养伤了。
白思无聊翻翻册子,起身帮荆祁一起整理资料。
后一年的围谈设在云音阁,白思排名第三。
再一年围谈设在碧清,荆祁已不算入弟子排行榜,白思排名升至第二。
白思上场第四年,围谈又回到了岳重堂。
还是三年前住的院子,还是一样的光秃秃,左右邻居都没变,白思又选了最右边的房间。
荆祁过了弟子排行榜收录的年纪,去年正式进入高手排行榜。
晚上,荆祁和白思依旧站在院里。
“怎么样,如今还紧张吗?”荆祁看着月亮问道。
白思摇摇头。
荆祁正想夸夸白思,没想到她接下来冷不丁回答,“反正我上面还是裴彦。”
荆祁哭笑不得。
这三年,裴彦分别以第五、第二、第一的名次,稳压白思一头。
白思好胜心倒是不强,可这年年比人家低一名,这不明摆着技不如人吗?
隔壁看书的人抬手翻书,微微一笑。
围谈又设在云音阁的第五年,荆祁出事了。
晚南归痛失爱徒,明显是强打精神招待百家。
白思接替荆祁负责围谈各项事宜。
那一年的恨水扇一改往日温和果决,招招狠辣犀利无比,最后竟与裴彦打了个平手。
众人皆知缘由,各自扼腕叹息。
第七年。
白思又来到岳重堂。
这已是白思领队的第三年,白日安顿好众人,入夜后她悄声推开门来到院子里。
又一年啊···
白思抬头看着河阳的月亮。
没有人问她会不会紧张。
白思站了一会儿,打算转身回去。
“白思,”墙那边忽然传来一句,“你紧张吗?”
两边许久无声。
“不紧张!”白思用力眨眨眼,继而恶狠狠开口:
“裴彦,你最好在第一的位置上坐牢了!”
对面没再出声。
白思已不是六年前的功力,她早知墙那边有人,却不想对方有此一问。
月凉如洗。
白思在这边释然一笑。
一墙之隔,裴彦负手静立站在院中,眉眼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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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是自己猜的那样,易宁傅思明也就不再纠结,结束巡逻后返回碧清宗。
上山路上,正遇见“白藏”一脉白琬怡师姐带几人下山。
易宁傅思明停下脚步行礼。
“白师姐好。”
白琬怡瞥了一眼,微一抬手,脚步丝毫不停地带身后人继续走。
看他们走远,傅思明转头对着易宁挤眉弄眼。
“不可抱怨,”易宁不用想也知道傅思明想说什么,“白师姐一贯如此。”
易宁撇嘴继续走。
在宗里好几年,他当然知道白琬怡一贯如此,那么多师兄师姐就数这位白师姐性子高傲。
不过,谁让人家有高傲的资本。
白琬怡,廊州白家独女,幼时母亲去世,便养在白家老太太身边。
白老太太宝贝的不得了。
老太太本想把宝贝孙女送到云音阁,可她不,非要到碧清宗来,老太太竟也答应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来碧清宗···
大家心知肚明。
看上裴彦师叔的女修常有,门当户对的也不少见,但是像白琬怡这样光明正大一路追到碧清宗的可就不多了。
宗门弟子无事时,私底下也会交流些八卦。
“万一裴师叔就喜欢白师姐这样泼辣的呢,”大家窃窃八卦,“门当户对,白师姐又是从小追过来的···”
这么多年,足见情真意切。
傅思明每每听到有人这样说都恨不得上去呸两口。
裴彦师叔虽然为人温和,但是对女修都是一样的客气守礼好不好!
越想越气,易宁一时念叨出声:“裴彦师叔才不会看上白——”
易宁伸手就是一拐。
傅思明捂着胸口嗷嗷叫唤。
干嘛啊,小师叔就是不可能看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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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味。
勾文来的比往日早一些。
白思眼皮一抬,“他去找你了?”
勾文喜孜孜点头。
“给了你什么好东西把你高兴成这样?”
“瑚榛草,”勾文表情梦幻地伸出手指,“三株。”
“嘿——”白思满意点点头,“我这么值钱的吗?”
瑚榛草,南方海域边生长的一种草药,可用于治疗骨热病,典型的千金难寻。
勾文点点头,扔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白思伸手接住,“琵琶散?也是他给你的?”
琵琶散,云音阁秘制的活血化瘀良药,效果极佳。
制作琵琶散需要的各种材料较为难寻,每年所得不多,故而云音阁每年制成之后,每位弟子也只能得一小瓶,其余一律锁进了听音楼。
盒子里的琵琶散包装的五花八门。
“你看那样像吗,是前两天有人寄过来的。”
白思拿起一瓶,“一起寄过来的?”
“不是,”勾文坐在一旁,叼起一颗葡萄,“一瓶一瓶过来的,我等了两天估计就这些了。”
有的琵琶散上画了画,有的系着小丝带,包装风格迥异。
但是每一瓶都细心的用软物包好。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寄的。
···
“你说这样真的值得吗,”白思叹一声气,也不知是说自己,还是寄药的人。
勾文了解白思,根本不接这句话。
白思等见勾文不吱声,继而郁闷开口:“他看起来正常了吗”
勾文这次吐出葡萄皮,“走的时候挺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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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不正常什么的,只有裴彦自己知道。
从勾文处回到晚临峰,裴彦命人送去三株瑚榛草外加一些疗伤药品,之后便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几日之后,裴彦父亲裴济忽然到访。
裴彦对于父亲的突然到来毫不意外,他神色如常给父亲泡好爱喝的茶。
“我从前日就备上了,不想父亲这次来的这样晚。”
裴济没理会茶,一坐稳就问自家儿子:“你这次是怎么回事?”
裴彦轻轻磕一下茶盏,“白思的事儿,我为什么不知道。”
裴济用力压一口气,还是先回答了裴彦的问题。
“不相关的人,没有必要知道。”
“阿彦,”裴济转回话题,“这两年家里从不逼你,你也该记得大师说过的话,清心对你而言更有裨益。”
“既是命里劫数,便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裴彦温声回答,“若是清心有益,当初把我送到兰若寺岂不是更合适?”
裴济一噎。
裴彦小时候身体不好,裴母请来大师看算,说是裴彦命里有一劫,恐不长久。
若要平安,遇劫之前,清心为佳。
裴家原本想把裴彦送到岳重堂强身健体,如此一来,还是选择送去了碧清宗。
碧清宗“清正守心”,裴彦又天赋极佳,被掌门直接收为关门弟子,几位师兄平日对他也照顾颇多。
裴家上下总算暂时放下心来。
兰若寺··是佛门弟子修习之地,裴家再怎么也没想过让裴彦去那儿呆一辈子。
毕竟劫数过了,不就好了吗?
“阿彦,为着大师说的话,你母亲对你本就忧心,白思那样的命格和身份,她是不可能接受的。若你觉得白家女···,白家真正小姐白琬怡不是更好吗,为人率真,从小就对你有意,起码,”裴济稍顿,“她的命格极佳。”
裴母可能会同意。
“都是裴家人,既然她这样好,爹你可以娶了她。”
“你说什么混账话!”裴济斥责儿子,“你自己想想说的什么!”
裴彦一声不吭。
裴济知道儿子此时心情不好,又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撂开不悦继续劝说:
“阿彦,你该知道,你母亲信命。”
“那父亲也该知道,我不信命。”
“可你之前都如大师所言。”
“那是我想如他所言。”
···
“父亲,”裴彦抬头,“你和我娘那样好,你一定能明白我。”
裴济对上儿子略带脆弱的眼神。
“我若命不长久,自不必去招惹她。可她若真过得百般求全,我如何能不全力护她?”
裴济一愣,半晌无言。
自家儿子自己是知晓的,从小性子温和,也不倔强,只要是他和裴母的意思就从不忤逆。
这一次竟为那白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唉——
裴济心下怅然,不禁长长一叹。
阿彦长大了。
哪怕是他的劫数······
也不该束着他一生了。
裴济最终妥协了。
“你要做什么。”
“游历。”
“多久?”
“一年足矣。”
···
“我替你瞒下之前的事,也给你这一次机会。”裴济放下茶杯,“只此一次,你万事要当心。”
“有事及时联系家里…”
“按时来信···”
裴彦神色恢复如常,看着父亲温和点头。
裴济继续碎碎念。
裴彦一句不辩,照单全收。
“臭小子···”裴济看着此时乖顺的儿子笑骂,“刚才居然还敢攀扯我与你娘!”
这一夜,众人心中甚是安稳。
勾文翻来覆去看着三株瑚榛草。
裴济与裴彦聊了许多。
裴济得知消息时,远在上梁。他怕裴母担心也不敢和她说,只身一人匆匆赶来上郡。
见儿子无碍,便决定明日返程。
山下十三味。
白思看着整齐排开的小瓶子,想起白日勾文说的话。
“琵琶散就不用我说了,你赶快用吧,别辜负了那群傻孩子的心意。”
白思摩挲着往日再熟悉不过的小瓶子,看着上面画的傻乎乎的小人。
忽然“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