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橘三春

36、唐婷

　　几人稍稍客气几句,就开始进入正题。
　　顾长忠这位夫人名叫唐婷，是顾长忠原配去世后迎娶来的。她比顾长忠年轻七岁，性情开朗，原本是最心宽不过的性格，谁曾想有孕之后竟忧虑不断日夜难眠。

　　“尊夫人可是云安唐家的人？”白思开口问顾长忠。
　　“这位仙子猜的不错，我夫人母家的确是云安唐氏，只不过她是旁系所出，也不曾修习，”顾长忠说，“唐家是高门大族，我能娶到婷儿已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听起来，顾长忠倒是对他这位夫人十分满意。

　　顾长忠第一任夫人姓李，前年外出时遭遇不测去世了，只留下她和顾长忠唯一一个女儿，名叫顾念念。
　　如今，顾念念九岁了。
　　韦怀安在一旁跟着补充，忻州城里无人不知这位年轻的顾夫人的确是个好的，对待念念十分亲和，成婚之后与顾长忠也是一直夫妻恩爱。

　　唐婷是唐家旁支，但没有仙骨，无法修习。其实在仙门世家中能够修习的也是少数，当年白思测出能够修习还令白家吃了一惊，这才动了让她给白琬怡陪读的心思。
　　而唐婷···若是想嫁入仙门各家怕是高的攀不起低就也不易，所以她的父母干脆为她选了衣食无忧的顾家。
　　现在看来，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接下来，就说到了唐婷的病。
　　说到这里，顾长忠满面愁云。
　　今年开春，唐婷查出有了身孕，顾府上下皆是开心不已，顾长忠尤其惊喜，施粥行善足足一月，还给唐婷常去的庙宇捐了一笔可观的香火钱。

　　但自从三个月起，也就是今年五月，唐婷的情绪却发生了不小变化。
　　她开始焦虑，烦闷，晚上总是睡不好，哪怕疲倦睡着了也常常会做噩梦。
　　“请来的大夫们拼命稳住了孩子的情况，可我夫人的情况却一直不见好转，长期如此内人可怎么受得了——”顾长忠捶着手眉头紧皱，“请来了那么多人，直到现在也没个法子——”

　　“请来的大夫们，都是怎么说？”白思问他。
　　“大夫们诊了脉，都说是婷儿体弱外加严重的孕期反应，只能慢慢调理缓解着，”顾长忠看起来更加疲倦忧心，“可直到如今——”
　　···
　　“韦前辈，可有邪祟作祟的可能？”裴彦扭头问韦怀安。
　　韦怀安摇摇头。

　　“以防万一，我们韦家是派人轮番值守，并未发现顾夫人身边有什么不妥，只见过几只不足为虑的小妖小怪，都被我们清理了个干净。”
　　但顾夫人那里只消停了很短一段时间，接着又夜夜梦魇。

　　“没有其他的奇怪之处？”
　　韦怀安沉吟片刻开口：“偶尔的小妖和微弱怨气也是寻常，顾府并无其他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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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韦家主这样一说，易宁和傅思明愈发觉得顾夫人这病大概与邪祟无关，但是此刻又不敢说出来，一是既然到了顾府还是要探查清楚，二是两人也着实有些好奇顾夫人的病。
　　顾长忠倒也不是非要他们查出有什么问题，只是想一项项排除令唐婷心安。

　　着人通报了一声，顾长忠先带几人前去看望一下顾夫人。
　　走到小厅，几人不能再向前，便在那里等了片刻，唐婷坐一顶小小的软轿不一会儿便过来了。
　　傅思明咋舌，看来顾夫人的病是挺严重的，从自家院子走过来居然还要抬着。

　　丫鬟小心翼翼扶着，身后跟着一群拎着药箱的大夫，顾夫人慢慢走了进来。
　　一见她的脸色，众人神色一时惊悸异常。
　　傅思明和易宁吃了一惊心想这位夫人的脸色真是糟糕极了，脸色暗淡不说气息还非常不稳，看起来整个人也削瘦异常，身上的衣服像是生硬硬披在身上一般，四下空荡荡的。
　　这···这顾夫人状态也太差了吧？
　　裴彦神色一暗，没有出声。
　　白思微微笼着扇子，眼光也是一转。

　　顾长忠日日对着自家夫人当然对这幅模样不陌生，他心疼的快步上前扶住唐婷，小心护着她到一旁坐下。
　　“婷儿，这一会儿功夫你感觉怎么样？”
　　唐婷还没开口，几日前见过唐婷的韦怀安倒是忍不住扯开了嗓子：“长忠，你家夫人这脸色比上次见面看起来又差了不少！大夫们到底想出法子了没有啊！”
　　顾长忠回身圆圆眼一瞪，没理会他。
　　唐婷安抚似的拍一下顾长忠，微微向韦怀安颔首，“劳烦韦家主记挂，我这几日还是老样子罢了。”

　　唐婷身边的彩袖低声向顾长忠说明刚才几位大夫看过诊说的情况。
　　都和之前请来的名家说的差不多。

　　母亲身体如此，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关系的，今天大夫们也说，孩子依旧很稳定，”唐婷在那边挺着肚子和顾长忠说，“我刚才也努力吃了一碗粥。”
　　为人母可真不容易。
　　傅思明和易宁对视一眼，心下戚戚然。

　　接下来，一行人坐在一旁，看了两位等候的大夫为顾夫人看诊，说辞依旧是之前那一套，并没有什么新思路，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夫人是孕中多思，需静心养气，切不可····”
　　“平日要注意饮食，温补为宜···”
　　听来听去大家的说辞都差不多，侍女彩袖愁眉不展，顾长忠急得火烧眉毛，唐婷倒是神色平静，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不是妖邪，大夫们又无法缓解唐婷的病情，这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这边正说着，顾长忠的女儿顾念念进来了。
　　原来已经时至中午了。
　　顾念念向几位轻巧行礼，然后神色略带担忧走到唐婷身边。
　　“母亲，您今日好一些了吗？”顾念念坐在小绣墩上靠在唐婷身旁抬头问她。
　　唐婷打起精神，摸摸顾念念的头顶，柔和笑笑，“还好。”
　　“一定是弟弟太调皮了，”顾念念皱着鼻子，“竟这样折腾母亲。”
　　小姑娘来到，再加上这一打岔，大家也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唐婷无奈笑笑，顾长忠神色也稍有缓和，他招呼顾念念过去坐，不要让唐婷劳心分神。
　　顾念念乖巧起身。

　　这三人关系看起来倒真是其乐融融，看不出什么问题。

　　韦怀安也留下来和大家一起用了饭。
　　顾家毕竟是首富之家，虽然裴彦几人来的突然，但席面却处处奢华精致，傅思明哪怕知道自己不是来专门吃饭的，在看到面前的一溜菜肴时，心底还是激动了一下。
　　老天啊！首富家的格局就是不一样！

　　前面，韦怀安和裴彦讨论可能存在的情况，顾长忠边听边留意着自家夫人，白思安安静静吃饭。
　　裴彦性情温和，面对韦怀安的大嗓门仍旧不急不躁，使得韦家主愈发欣赏，顾长忠是个成功的商人，三言两语也对裴彦有了一定了解。
　　虽然年轻，却稳得住气，再加上韦怀安作保，的确有几分靠谱。
　　顾长忠的态度更热络了些。

　　韦怀安的目光则时不时扫过白思。
　　虽然想不起来···但这年轻人看着还是很眼熟啊！
　　傅思明易宁在下面插不上什么话，但两人四只耳朵竖的笔直，恨不得一字不落去听上面的交谈。
　　顾念念坐在对面安静吃自己的饭。

　　白思挨着顾夫人，一直留意着她都吃了些什么，结果从开席到她放下筷子，唐婷一共没吃两口。
　　“夫人，大夫叮嘱过的，鸡汤于您身体有益，又是府里特别熬的，您就在喝一口吧····”
　　“夫人，您瞧这桂团儿，清新爽口，您不尝尝？”
　　可怜见的，彩袖劝也是无用，眉毛都快要拧成麻花了。

　　稍过一会儿，唐婷似是体力不支，顾长忠连忙招呼下人送夫人回去休息。
　　其他人当然没有意见,顾念念也连忙起身说自己吃好了要陪着母亲一起。
　　傅思明觉得这母慈女孝真当是百家楷模，就该让那些鸡飞狗跳的家庭好好看看人家怎么就相处的那么好！

　　唐婷费力起身，白思作男儿装扮不能出手相扶，她侧目一瞥，正看见唐婷抬手搭上彩袖手臂，袖子滑落露出一截手腕。
　　咦？
　　白思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
　　其余人离得远··可能注意不到。
　　顾夫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白思神情不变，低头又夹了一筷子菜，仔细回想刚才是否是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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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韦怀安那边，说来说去，顾府其实没什么不妥。
　　顾长忠心里其实也是不信有妖魔作乱的，毕竟府里风平浪静毫无异样，请韦家来只是为了安心，现下韦家没查出什么又不肯在这儿待，那么在自家夫人身体有所恢复之前，能有碧清宗的弟子在此也是极好。
　　···最好是能一直待到夫人生产。
　　裴彦却是不肯。
　　“修仙问道，本就是为万民求福泽，我们对尊夫人自会竭尽全力。”他说，“但若是夫人的病与邪魔无关，我们也不能无故在此停留过久。”
　　韦怀安颇为赞同般点点头。
　　“短则三日，长则一月，我们定能探得结果。”

　　唉！
　　顾长忠觉得很遗憾，自己有钱，就是想求个心安，若是神仙在此他也想供起来伺候着，但怎么这些修仙之人一个两个都这么死脑筋呢？
　　吃过饭，韦怀安正式与几人告辞，带着自家属下离开顾家。

　　顾府已经清理好了客房，顾长忠亲自要带几人过去。
　　“我就不用了，”白思笑得一派阳光，“我去顾夫人院里住就行，也不挑地方，离得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