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璧》慕十文

5、从别后

　　这一天云解恒回来得很早，云姝记得自己在院中探过几朵新开的红桃要摘给他，便被猝然抱起，放在院外的马车中。
　　云解恒似乎匆忙赶来，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将云姝安抚在车内锦制的坐垫上后，还是如往常般向她温和笑着，递过两串冰梨糕：“京城这几日有事，先去友人家，等爹爹寻你回家。”
　　云姝虽然不解，但仍不舍地抱了抱云解恒，他穿桃而来，怀里是汹涌的漫漫桃花香，却又在她身边沉降为宁静的深潭，仿佛她清淡而又深刻的，在云府桃树下染过的十二载岁月。
　　“多久才能看到爹爹。”她吸吸鼻子。
　　云解恒的笑一直像一抹风，能无端平人心绪：“下月十五，爹带几串冰梨糕接你。”
　　风扬起漫天尘沙，彻底掩去最后一缕桃花香。云姝撩开车帐向后望去，云解恒一身深紫朝服，乌纱帽还未及摘下，立在相府招摇伸出的桃枝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始终朝着云姝离开的方向，直到云姝看不见他。
　　倒像是他在等她回家。
　　车夫驾车未免过于娴熟，不出半时辰，云姝便觉周边景致越发偏僻陌生起来。离了爹，她的心便时刻高悬，疑惑自语：“莫不是出了京界？”
　　“何止。”一个好像憋了很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有些粗哑，是那车夫，“快到蜀中了，过蜀中最快还要两日半才能到达。”
　　云姝被他吓了一跳，好奇想拨前帘去看，只瞟到一个与驾马技术极为不符的消瘦的背影，便被旋即而来的一个颠簸震回了车里。等她整好衣裙，那车夫又懒懒回道：“无名小卒一个，不劳小姐记挂。”他微微偏头，显示看到了什么，语气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小的要加速了，小姐坐稳。”
　　云姝还未回过神来，只听耳边羽箭嗖嗖掠过，她惊恐地尖叫避开。路也骤然陡了起来，后面隐约有马蹄声，还有人在大声呵斥。
　　两侧窗帐被羽箭射下，云姝能看到夹道两边飞速后退的树隐没在黑暗里，天空已经渐灰，他们像是在行一条上山路。突然一黑衣人从车顶跃进，拽住云姝的头发往外一扯，云姝吃痛，抓起散落的簪子直戳那人手心，黑衣人痛叫一声把她用力踹开。与此同时，一马鞭将他甩下了车。又一个黑衣的人跃进来，云姝捂着肚子正想大叫着将车中暖炉砸去，那后来的人却先一步上前按住她的手：“是我。”
　　沙哑的声音瞬间让云姝安静下来，她躲过身后的羽箭向他扑去。那车夫用一臂将她牢牢护住，另一臂执剑砍开一些流箭。“比我想象的多很多，小姐，准备一下。”
　　云姝只来得及用手捂住嘴，那车夫便用劲将连接马车的靳斩断，带她纵身跃下了车。那车厢翻滚着打散后面一些人。他搂着她滚到路旁的灌木中，却不料这是个陡坡，云姝只觉一下天旋地转，吃了一嘴黄土，最后那人将她护在身前，二人一并撞在了凸起的石块上。
　　“起来！”那车夫将她托起，低声斥道，“那区区二十几人，还妄想搞定爷爷我！”言罢却见云姝将嘴中黄土吐去，拍着胸口喘气，狼狈不堪也不忘嘲讽：“是没搞定，跑得太快。”
　　车夫：“……”
　　他登时火起：“若非带着你个小丫头……”
　　上头突然传来喊声，车夫立时噤声，凝神仔细听了片刻，随后压低声音对云姝道：“你还跑得动吗？”
　　云姝小腹方才被狠踹一脚仍隐隐作痛，但担心被他抛下，便忍者泪点头：“只是可能跟不上……”
　　“少废话。”他直接将她扛在肩头，向右侧密林中拔足狂奔，云姝要被这逾矩之举吓得大叫，却又被塞了一团从粗布衣上撕下的布条，那车夫不必看也知道云姝气得满脸通红，边跑边解释：“情况危急，方才交手时发现他们中有辨音辨味的个中高手，实在不能发出声音引起注意。”
　　云姝这才发现他的嘴一直未张，都是在用腹语同她交流。
　　车夫越跑越觉不对劲，肩膀凉凉湿了一大片。云姝脸更红了：“应……宜糕……化呃。”
　　他第一次有冲动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小姐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