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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哥哥 ...

  •   云彰闻讯匆忙刚回来的时候,便是看到房内一片狼藉,所有的茶盏被褥屏风都在地上,鸦七无奈蹲在一个角落,云彰走进才看到他死死护住怀中双目赤红,胡乱扑腾的云姝。云彰想让鸦七退下,但云姝转而狠狠地瞪着他,那样子是将所有人都当作仇人了。
      谢孤臣倚在门边静静看着,心里计算着损失。他算完后把账报给手下,微微笑着立在那儿看戏,犹是明月清风的样子。
      云彰还是让鸦七退下了,云姝一被松开便使劲推开挡在面前的云彰,想向门外冲去。云彰到底还是比她大,将她一把拉住。云姝终于开口,嘴中溢出牙齿咬出来的血,她的眼神绝望极了,声音破碎:“为什么你们不要爹爹了?”
      云彰一怔,他摇了摇头,云姝又大叫:“骗子!一群骗子!他没有死,我要回去救他!”
      她又哭又笑,咬住云彰的手臂,嘴中鲜血越来越多,但云彰还是紧紧抱住她。
      “你不是爹生的!你放开我!云家没有你这样的人!我不要你这个哥哥了!”云姝疯狂地寻找最恶毒的词汇,她的眼中只有云解恒在冲她笑着,云姝嘶吼着,好像这样她就能离那个幻象近一点,面前的一切都是阻碍。
      “我讨厌你!我恨你!放开我,谢孤臣!你去救爹爹!”云姝已经没有理智了,但谢孤臣还是静静地立着,只是脸上没有笑容。他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云姝,专注地让云姝几乎一瞬间清醒。
      但云解恒的幻象又浮了上来,她开始用力地踢打云彰。云姝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只知道她答应过云解恒要一直陪他,他要看她成长,看她出嫁,为她的孩子命名,然后颐养天年,人生美满。所以她要去救他,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想要爹爹。
      云姝的袖口掉出一只木笛,她发疯地将木笛摔碎在了云彰面前:“滚开!你不是我哥!”
      云姝仍在奋力踢打,但云彰已经越来越虚弱。他仍握住她的手臂,但是在云姝面前缓缓跪下来,脸色惨败如纸。云姝突然安定下来,她的内心突然被巨大的恐慌填满。云彰笑着用手拂过云姝的脸颊:“好姝儿。”然后倒在她面前。
      云姝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只依稀看见谢孤臣走上前来为云彰把脉,那书生气质的人将云彰嘴边的血抹尽了,向她拱手道:“本来这几天脉象转稳,这一下怕是复发。“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小姐,顽疾深中,在下也无力回天。能陪他一时便是一时吧。“
      云姝耳边一片嗡嗡声,又听谢孤臣续道:“在下与令兄并非不救云相,只是力不能及。何况令兄委实受不得如此折腾。之所以以谎言相告,只是怕小姐忍受煎熬。“
      她忘了他生性沉闷,从来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
      云姝看着仆从过来将云彰扶到了床榻上。他安静的,像他平时看书的样子,若是看见了她,便会抿唇一笑,唤她过来。若是看见了她……
      可他如今只是静静躺着,嘴角还带着方才对着发疯的她的笑意。
      云姝将摔碎的木笛捡起,她的眼泪漫过眼眶。她走到云彰床前,将头埋在他的被子里,闷闷叫了声:“哥……”
      云彰总是纵容她,云解恒曾说在她出生前,小云彰便常伏在娘的肚子上,天天想着要妹妹,连在寺中挂的心愿也是妹妹。小云姝生下后第一个抱她的是稳婆,第二个便是急急抢过来的云彰。云彰定然是疼极了她,在幼时家里的新鲜的小玩意都是云彰挑的。
      她的哥哥一点都不善言辞,只是会笑着让她到他身边来,然后张开双臂,为她遮去一切风雨。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云彰代替了娘亲的位置。
      她找到他的手,只感到一阵战栗——那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手,经过奔波忙碌,瘦的可以摸到骨节。
      云彰床边放着一只瓷兔儿,谢孤臣命下人带来,说是云彰挑了许久的。那是一只光洁的兔儿,耳朵向上翘着,眼睛虽是两点墨却颇有灵气,身上的瓷带些青色,是上好质地。云彰总是认为云姝生得像只雪白的兔儿,这挑的也确与她有几分相似之处。
      云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手动了动,覆上云姝的手面,安慰似地拍了拍。
      他一贯如此,总是顾及别人的感受。偏偏他又生了温柔敏感的性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情感,都能及时觉察。
      云彰睁眼,见了云姝,尽力扯扯嘴角:“姝儿,对不起。我……”
      “没事了,哥。是姝儿任性,姝儿不会了。”云姝想笑,但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云彰有些焦急,抽出手为她拭泪:“没事,只是小病而已。哥没事的。”
      云姝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放在脸庞。她闭上双眼,仔细感受那双手哪怕一丝温度,感受上面每一丝起落:“哥,姝儿知道。”

      离客栈已经有两天,还有一日到西域。
      云姝不顾云彰劝阻,坚持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谢孤臣上车前见云彰还要坚持,便淡淡向云姝说:“云公子的病只是会多咳嗽些,其余不妨事。”云彰这才轻叹一声,不再阻止云姝。
      这一回云姝是彻底为谢孤臣的心思通透所折服,云彰瞒她的事她自始自终未向谢孤臣透露一点,云彰也终日为她守着,可偏偏他能通过他们只言片语猜到其中原委,还能不漏痕迹地为她解围。云姝未接触过商人,云解恒也不屑于此,但谢孤臣着实超过她认识的范围。
      “谢君有一颗七窍心。”云彰想法与她无二,此刻又是感叹。
      “明日便到西域了,那儿虽是偏远。但却也美丽富庶,牧民数量大。我与谢君探讨过,他便从我意愿选了一处安居之所。往后我们可以去牧羊,虽然未尝试过,但想来任何事都是要慢慢熟悉。姝儿便只安心呆在家里,不必操心,哥为你办好一切。”云彰对她笑着说,。
      从前只有云彰在看书时,眉目里才会有夺目的光彩。如今他虽然笑着,但仍是掩不住眼中的失落。他本该坐在案前研读书卷,应当如往常般偷寻些奇闻异秩,而非拿起鞭子,在烈日下放着一群牲畜。
      云姝感到一阵苦涩:“好的,哥。那时我可以帮着挤羊奶,然后在哥牧羊时吹笛给哥听。”她拿出一只有明显裂痕的短木笛,“我让鸦七粘好了。”
      云彰接过木笛,微皱着眉:“这木笛碎过,品相不好,配不上姝儿。改日哥给你做另一只。”
      云姝连忙摇头,她总觉得木笛代表了什么。并非信神,只是木笛碎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一阵心悸。
      “不要便罢了,刘婶和鸦七都会陪着我们。”云彰面上有些感激,“他们很好。到时便多些人,想来也不会过分无聊。”
      刘婶她印象深刻,在所有下人里她最是会讲坊间事,可是嘴虽碎了些,但办事却是干练。云解恒也对她很苦恼。云姝记得之前她不小心听些鬼神之言,还是刘婶抱着她给她拍背,告诉她世上鬼神皆是故去人的亡灵,是来寻世间所爱,这才让她敢闭眼睡觉。
      云彰伸出手,他已经虚弱至极。眼眶深陷,只能依稀见到从前温文尔雅的小公子的样子。他瘦可见骨的手缓缓穿过车帐外透进的阳光,在空气中抚摸着那一点的温度。那阳光是暖和的,因为云姝看见云彰笑了起来,眼睛里染上惊喜。她也缓缓伸出手去,的确,在春初,这般温暖的光是少见的,也只有在春初,阳光变得温柔,不再寒冷,也不再灼人。他们隔得远,云姝在马车另一边,和云彰遥遥相望,在他们之间,阳光铺陈。
      “姝儿,好暖。”云彰笑着说。他的脸上渐渐有了光彩,仿佛这温度传到他的身心。让云姝有了错觉,认为他仍是在亭中与她讨论的从国子监归来的公子。
      “好暖,哥。”她看着他说。
      谢谢你能做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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