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请留步》一月三捷

17、东皇龛（十七）

　　没有了巨物的阻挡，山洞就显得大了起来。

　　两人往洞中走去，才发现这里面竟是一条伸向黑暗处的台阶，小狐狸凭空变出一盏油灯来示意灵禅拿着，在烛火的照应之下，两人这才看清，在这两侧的石壁之上，竟绘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

　　这些图案大多以血腥暴力为主，因为年岁久远，很多地方都已经斑驳残缺。
　　大概看了一段，灵禅说道：“这画的似乎是当年乌桕子制服混沌后，将它压在此处看守东皇龛的过程。”

　　再往上走，图案的内容便开始发生变化。
　　“这些应该都是这么多年以来，那些闯入听雪阁、想要偷走东皇龛的人的下场。”小狐狸说道：“死的好惨，真是自不量力。”

　　继续往上便是雪王入无妄之境后的画面。

　　两人方才已经从龙村知晓了，便没有再去细看，少顷，只听小狐狸‘咦’了一声，灵禅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你看这里。”小狐狸指了指上方壁顶。

　　灵禅提了灯凑近看去，只见那黑袍人站在一面铜镜前，镜中倒映出一道白衣身影，那人的面庞看不清五官，只眉心一点红痣分外醒目。

　　黑袍人将自己隐藏在风帽之中，画面一转，身上的黑衣悉数退去，转而换成了和镜中人一模一样的衣服。
　　天地之间一片浑白，他身上的鱼鳞寸寸脱落，露出新的和人一样的皮肤，最后彻底化成雪王的模样。

　　雪地之中突然拔地而起的道观，正是两人进去过的宝方殿。

　　“那妖孽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倒有些像是在模仿宝来天君诶。”小狐狸疑惑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他正说着，就见灵禅正盯着另一处图案瞧的认真。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小狐狸赶紧凑上去，待看清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画面里是他们二人进入无妄之境后的内容，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生生断在了灵禅昏倒之后。

　　一声叹气突然响起，小狐狸惋惜道：“还想看看圣僧大战那妖孽，到底是怎样的身姿卓越~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灵禅：“......”

　　石壁上的内容已到了尽头，两人此时也已经走到了石阶的顶端，出口处被一扇铁门阻隔着，那门上悬着一把铜锁，小狐狸道：“刚才那钥匙应该就是用来开这个锁的，快拿出来试试。”
　　灵禅取出钥匙插入锁中，只听‘嘎达’一声轻响，果然应声而开。

　　两人推门而出，就见眼前平地宽阔，几片叶子从空中飘落下来，灵禅伸手接住，只见那树叶干枯发黄，手指轻轻一捏，便碎成残渣，随着风一卷，很快流于掌心。
　　这里竟已到了秋天。

　　灵禅道：“想来应该是第四层塔了。”。

　　此时身后的门已经合上，两人不知道的是，刚才断住的画面，已经重新浮现出来。

　　“也不知这层会不会跟第三层一样容易。”

　　一人一狐往前走着，穿过了一片树林，就见前方不远处有座亭子，亭中坐着一位青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正低头拨弄着手里的琴弦，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对着二人笑道：“听闻今日有客前来，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话落，他身边的石桌上忽然出现了一方小小的茶具，脚边的石凳变成了炉火，上面吊着一只紫砂壶，正咕嘟嘟的烧着热水。
　　男人放下手里的琴，将三只茶杯一一摆好，又拿了些茶叶放了进去，最后提起水壶给杯子里注满了水。

　　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很慢，不急不躁，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重新放下水壶之后，才抬起头来向二人发出邀请：“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一直站着的道理，快请坐吧。”

　　说着旁边又凭空冒出两只凳子出来，小狐狸翻了个白眼，在灵禅耳边低声说道：“长得跟个丘八似的，还偏偏做这些文雅的事情，真是不伦不类。”
　　灵禅：“......”

　　“我是丑了一些，不过样貌之事乃是父母所赐，实在没有办法去改变，若是这位大仙不喜欢，嗯......在下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小狐狸：“......”

　　灵禅走上前去说道：“贫僧的灵兽实在有些调皮，若是有出言不逊的地方，还请施主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男子笑了笑，点头道：“怎会，只是在下看这只小狐狸实在可爱，才回话逗一逗他，无妨的。”

　　小狐狸心道，谁是小狐狸，你他妈才是小狐狸，你全家都是。

　　灵禅在对面坐了下来，男子将茶杯递了过去，两人一看，那茶汤倒是清冽，只是里面的茶叶与平日里的不大一样，更有些像是刚刚从活体身上片下来的肉。
　　灵禅下意识皱了皱眉。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适，解释道：“此茶名曰太岁，与灵芝一般无二，极为滋养，我平日里甚是喜欢，若是法师喝不惯的话，我重新换一盏新的来。”

　　灵禅熟读万卷，自然知晓太岁的名号。

　　书中记载：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此物可食用入药，乃是十分罕见的滋补之物。

　　若是换做平日里见了这东西，灵禅还觉得幸运，可这塔内之相千变万化，眼前之人难说是敌是友，他并不敢放下戒备。

　　“确实是珍贵之物，多谢施主。”灵禅嘴里说着感谢，却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那男子抿了一口茶汤，向二人介绍了自己。

　　此人名叫夏无缘，是前面那座无极山庄的主人，今晨听到下人说有贵客前来造访，便在此等候，于是等来了灵禅和小狐狸。

　　“我家世代守着这座小镇，百年来，还是头一次有客登门。”夏无缘笑道：“若是法师和狐狸大仙不嫌弃的话，可随我进镇子里看看，天色将晚，今夜可在我家留宿一宿。”
　　灵禅早在坐下来之前就已经用镜水看过这人的原身，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肉身，可这地方到底不似外面，此人又是修炼之人，他也不敢放松警惕。

　　不过目前还没有找到去往塔顶的路，只能先应了下来。
　　刚才他们到的那地方像是城郊，夏无缘带着两人往南走去，前方越来越热闹，依稀可见人烟鼎沸。

　　“前方便是无极镇了，我带二位在城中逛逛如何？”夏无缘道：“这里与塔外略有不同，二位初来乍到，倒是可以先领略一番镇子里的风光。”

　　一听说要玩乐，灵禅没吭声，小狐狸却兴奋道：“多谢多谢，老夫也是许久没逗乐子了，正好今日就见识见识这无极镇的滋味。”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街道人声鼎沸，越往里走越是拥挤，小狐狸爬在灵禅肩膀上，看的很远，一眼瞧出了哪个位置最为热闹。

　　“这里总是夜晚比白日里欢闹一些。”夏无缘笑道：“这会儿天还没黑下来，等一会儿月亮出来了，这地方总是挤的下不了脚。”

　　两侧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这里的街头与修真界没什么两样，只是卖东西的小商贩，却有些另类。

　　这些人有的是马面蛇身，有些是羊头马身，更有一些挺着人的躯体，脑袋上却顶着猪头......
　　不过半兽人虽多，可像夏无缘和灵禅这样正常的人也不少，大家根本见怪不怪，来往攀谈，好不热闹。

　　“......要说这修真界上下八十一门派，也就闾山派还能算得上是有名有姓......”说书的声音从旁边的酒楼里传了出来，那惊堂木一响，周围满是欢呼喝彩：“可你别看他如今混到了修真界的第一大派，那五百多年以前，可是个连御剑飞行的人都没有，纯粹是被其他门派吊打的对象......”

　　小狐狸问道：“你们这里，竟也能知晓修真界的事情？”
　　夏无缘笑道：“这里虽在塔中，却也不是与外界毫无关联，这里的人死后也会入冥界，魂魄之间相互攀谈，有些走过一遭地府又回来的，自然就将外面的故事带了进来，久而久之，大家多少会知晓。”

　　这倒不算假话，不少修真之人在修炼之时都会走火入魔，有些被误以为亡者抓进地府，等到投胎之时才被判官发现阳寿未尽，若是肉身还完好无损，自然就把魂魄给送了回来。

　　灵禅却起了疑惑，问道：“这里与外界互通消息，竟只通过冥界么？”

　　夏无缘点头：“我们世代都在这塔中生活，从未有人能出的去，而像法师你们二位这样进来塔里的，也是头一回，所以我们知晓的那些有关修真界的事情，均来自于地府冥界。”
　　灵禅听后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便没再吭气。

　　小狐狸打量着前面最热闹的那一处地，只见有两个上|身赤|裸的虬髯大汉在地上支了个棚子，那棚顶用黑布罩着，隐约能看见下面似乎放了几个竹筐，此时棚外围满了人群，像是都来看热闹的。

　　“那边在干什么？”小狐狸问道。
　　夏无缘打量了一眼，摇头道：“不大清楚，大仙要去看看吗？”

　　凑热闹第一人的小狐狸自然愉快点头，对灵禅说道：“走吧和尚，我们也去瞧瞧，那边到底是什么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