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平生意》是墨痕子

11、第 11 章

　　“哼，还从未见过主动讨这声贺喜的。”

　　唐文荷光是瞧见唐声晚这嚣张又得瑟的神情，便从骨头缝里都渗出来一股子恨恨的痒意。

　　那身着赤红喜服的女子款款站起，睨了一眼这位端庄从容的嫡女，说道：“姐姐一会儿说要恭贺我，一会儿又在此阴阳怪气，看来你此番前来，只是单纯的想贬损我几句喽？”

　　“……”唐文荷哽了一下。

　　“真是酸鸡。”唐声晚斟酌了片晌，气势高傲的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称呼。

　　放眼京都，有谁胆敢对丞相嫡女出言不逊？唐文荷美目一凛：“你从何处学来这荤词！唐声晚，还没过门就敢出言侮辱长姐，我看你以后也不必回来省亲了！”

　　“省亲？”唐声晚定定的望着窗外，语调是一贯的轻描淡写，眉睫微动，眸底却是凉薄一片，“打从母亲被你们生生逼死，这丞相府便不是我的家了，何来省亲一说？”

　　她稍稍侧了头，目光带着几分揶揄：“而且，你也知道我尚未过门，便开始惦念着我的未来夫君了？姐姐，怪不要脸的。”葱白玉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讽刺十足的哼笑了一声。

　　曾经怯懦庸俗的唐声晚忽然变得锋芒毕露，讲话辛辣直白，唐文荷心底急得犹如被火烧起来了似的，却又无可奈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怀着怎样的心思么？”她复又往那饱满的唇瓣了添了些殷红的胭脂，媚眼如丝，话中隐有担忧，“唉，圣旨难违，永安世子高大威猛，一瞧便是个十分刚猛的男人。说句实在话，我在丞相府营养不良吃出来这么个小身板，今夜还真未必受得住，姐姐，你说我怎么办呀……”

　　唐文荷本就求而不得，如今听她这般炫耀，当真气得要背过气去，杏眸圆睁怒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小姐！小姐！”香香和翠翠这时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一个声音赛一个的嘹亮，“王爷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您了，我们送您出门！”

　　喜娘三催妆，亲人送花轿。

　　永安王府与丞相府的排场果真不是寻常簪缨世族可比拟的。

　　此刻京城的路早已被锣鼓喧天的王府接亲队伍霸占，浩浩荡荡，十里红妆，红罗花轿价值连城。

　　唐声晚以罗扇轻掩玉面，透过薄薄的红盖头与白马上一身喜服的高大男人对视了一眼。

　　百姓们瞧见这一幕，纷纷大力拍掌庆贺：“郎才女貌！恭喜世子，贺喜世子！真乃天赐佳缘！”

　　人们夹道相迎，一派喜庆融融。不过有小姑娘又酸又涩的议论道：“王爷到底还是八抬大轿娶了这个庶女，可惜了……”

　　可是华商霖和唐声晚似有似无对视的那一眼，却是各怀心事。

　　华商霖看似从马上回眸，凝望美人，实则心中冷嗤：“本王竟然要娶这么个玩意。”

　　唐声晚心道：“……老娘貌美如花，0中极品，竟然要嫁给我下铺。”

　　然而周遭的庆贺声实在一波高过一波，这俩人相看两相厌，再对视下去也实在闹心得紧，华商霖干脆一夹马腹，加快了回王府的步伐。

　　直到花轿队伍隆重的到了永安王府正门，议论声依旧未尝消散。

　　“永安王府可真是派头十足，听说连陛下与太子都带着贺礼前去喝喜酒了。”

　　“太子和世子那么不对付，这次竟然也去了……”

　　华商霖早上稀里糊涂骑着骏马出门时，圣驾未至，如今倒是都来齐全了，连皇上都亲自驾临，他禁不住怔了怔。

　　看样子陛下还是挺在乎这两家的关系……

　　成亲流程实在繁缛，华商霖巴不得赶紧进去瞧瞧姜棠，却又被这边一个接一个的规矩给绊住了脚。唐声晚随着出轿小娘跨过火盆，终于捱到了上香拜堂。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这些规矩是华商霖前一晚突击训练最为熟练的步骤了，恰好此时皇上也在喜堂里笑吟吟的坐着与华舒隐讲话，姜棠玉树临风的站在他不远处，与几个世家公子交谈。

　　华商霖与唐声晚两位主人公甫一进门，姜棠便若有所感似的抬起了视线，不屑的瞧了过去，素来与他不对付的永安小王爷今日格外清俊疏阔，红衣衬得他极好看，太子也不免为人的清贵气势所震慑了一下。

　　“哼。”

　　姜棠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几不可闻的说道：“今日还算有几分人样。”

　　周围的世家公子们皆知他们关系水火不容，但这些人既不敢得罪华商霖，也不敢得罪太子殿下，闻言，便默默的笑着不讲话，唯恐惹怒了任何一方。

　　“卧槽……华商霖，我偷偷瞄见姜棠了。”唐声晚不轻不重拽了一下红绣球，声音压得极低也难掩震惊，“他长得真和电视里那个idol一模一样。”

　　华商霖一面依着指引走着，一面冷哼：“我就说吧。”

　　这俩人宛如下楼买方便面突然发现明星和自己住一个小区的二傻子，兴奋的要命，幸亏喜堂内嘈杂才掩住了他俩的碎碎念叨。

　　“连皇上也来了，你可真有面子。”唐声晚说。

　　华商霖飘飘然：“那可不，我可是剿灭北越的大功臣呢。”

　　二人上了香，开始拜堂，不知为何，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进行的都格外顺利，唯独到了夫妻对拜的时候，华商霖心念微微一动，一阵阵复杂的感情翻涌而上，说不上是不甘还是苦涩。

　　他宛如不受控制似的，弯腰下去的那一瞬间，总想着看姜棠一眼——

　　“夫妻对拜！”

　　恰好此时，赞礼者高声赞唱起来，华商霖正正好好发现姜棠也在看着他，顿时心头一甜，下拜时，眼底竟忍不住了似的浮现出了三分笑意来，此一笑，风流无双，将昔年戍边沁染的风霜悉数褪去。

　　姚夫人并未瞧见他是对着太子笑的，只瞧见一直冷冷淡淡的儿子竟然在大婚这天笑了一下，禁不住鼻尖一酸，手帕掩唇便呜咽了起来。

　　一旁的华老王爷连忙安慰夫人。

　　姜棠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华商霖的温柔一笑，肩膀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下，心如擂鼓起来，暗想：“这孽畜夫妻对拜的时候朝本宫笑甚？烦！”

　　这亲事本就荒谬，唐声晚对拜时也是不情不愿，但是掩着红盖头，自是瞧不清她此刻白眼都快翻出大周了。

　　那天街上惊鸿一瞥的美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姐姐……

　　想她，想她。

　　不远处雷百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呲牙咧嘴的弟弟，纳闷道：“你在想什么？表情如此复杂。”

　　世子和世子妃这亲成的，可谓是各怀鬼胎，心里指不定都在惦念着谁。阿度平日虽是一副单纯呆萌的傻样，但在这件事上看得却格外透彻，真真儿为华商霖操碎了心。

　　他错了搓脸，只说：“……没，我就是太感动了。”

　　拜堂晚上，永安王府摆正席酒，众人一齐来庆贺世子殿下大婚，皇上语重心长的嘱托王爷和丞相往后便是一家人，再不要争吵互斗，那二人面上答应的利索，转眼间圣驾启程回宫，便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各自不理人。

　　姜棠作为小辈，受皇帝之命被迫留下，说是让他在王府跟着年轻人热闹一晚上，明日再回宫也不迟。

　　父皇好心放他休息，他自不会拒绝。

　　只是在永安王府，还不如不让他休这一天！

　　华商霖晚上跟着其他公子哥喝得醉醺醺的，便稀里糊涂随喜娘掀了红盖头。王府中依旧灯火通明，来宾显然还没闹尽兴，永安王爷早年领十万大军，同僚无数，一聊起来三天三夜都嫌少，而姚夫人也是京都麻将圈一枝花，姐妹们围在一块儿促膝长谈。

　　唐声晚作为新嫁娘是不能随便出来走动的，屋中唯有香香、翠翠和远黛陪伴，门口守着小百和阿度两个冷森森的暗卫。

　　“小王爷呢？”小百给弟弟取了一盘桃酥回来，探头一瞧，屋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新王妃和几个丫鬟在闲聊。

　　阿度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桃酥，舒坦的眯起了眼：“我不知道啊。”

　　“你……！你这臭小子就知道吃吃吃的，方才不是让你看着吗？”雷百气得眉毛一横，作势扬手便要打。

　　阿度最怕他哥，手里端着桃酥又没法儿挡头，只得向门内大叫：“嫂子！！”

　　劲装打扮的冷峻男人登时有点赧颜，耳根微红，蹙眉斥道：“吃东西堵不住你的嘴？不要瞎叫。”

　　这时，远黛寻着声音拉开了房门，一声甜腻腻的嫂子将她恭维得甚是开心，她环抱着胳膊，审视着雷百，眯眼道：“怎么？又要欺负弟弟？”

　　“远黛，你听我解释……”

　　这时，灯火通明的景观院中，华商霖深一脚浅一脚走得乱飘，他直接将那白玉酒壶拎了出来，昂首猛灌，喜服前襟洋洋洒洒被打湿，也不知那酒都喝哪儿去了。

　　他虽是醉了，可脸都不红，要不是看他那一米六一米七的步伐，压根儿不知他喝了酒。

　　“刚一来，就成亲，还是这么荒唐的亲事，难道我华商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吗？”他坐在了锦鲤池边的石头上，愣愣的盯着清澈见底的水池，“……我不想，我也不愿。”

　　这时，假山后面露出了一角淡粉色罗裙，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正痴痴望着华商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