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都一饷》》辛恒

57、56

　　暴饮暴食。世间有这样一种疾病。当你觉得这不是一种病的时候，你已经沦陷了。像爱是无边无界的一样，你以为胃也可以。就往里塞呀。什么都往里塞。仿佛只要愿意，就可以吞纳一切。饕餮者，永不餍足。
　　那是一种只要停下咀嚼和吞咽就会被硕大的空虚埋没的无助感。当无法拥有更多时，就只能拥有最低级的食物。是另一种补充和自我满足。有一个很好的研究专题是关于食与色的关系。当□□没能满足时，是否就会转化为食欲呢。
　　走在路上偶尔会看到腿像正常人腰一般粗的超重者，你知道过多地投射在别人身上的目光十分不礼貌，但还是会发现往往他们的手里嘴里总是有吃的，而且常常都是高能量的油炸食物或甜品。如果偶然碰到她们在吃，那只能说明很多时候她们一直都在吃。停不下来的吃，是一种病吧。有时候我十分害怕自己也会成为那样的人，一种非常可怕的生活，从口腔到食道的那条路程，简直就是前往地狱的路途。黑暗，阴森，恐怖。停不下来。同时带着非常深重的罪恶感。如果真的成为两百斤的胖子，我会觉得这辈子就玩完了。
　　虽然“肥胖就是人间失格”，但我确实见过自信的肥胖者，过多的赘肉似乎没有干扰到她们的快乐和幸福。当然，那层自信但愿是由衷的，而非伪装。因为更多的时候，肥胖是一种报复。
　　心理状态是这样的：既然我无法像其他苗条的女孩子一样在健美的身材、美好的照片、旁人的艳羡中得到满足，那好，我去寻求另一种。吃，不停地吃，让胃和肚子，全身上下的细胞全都胀起来。呵，你美，你好看能怎样，你能像我这样在美味中得到满足吗，你生来就是受苦受罪的命，为了得到虚空短暂的美却无法享受食物的美好，为了身材和漂亮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罪人。
　　然而，当胃再无法容纳更多，嘴必须空下来之后，会比谁都清楚，自己才是那个罪人。在这样的暴饮暴食里，不仅毁掉了身材，还毁掉了健康，毁灭了自信。与正常作息和健康饮食习惯相比，暴饮暴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更可怕的是，这样的状态成为一种循环和轮回。越没有自信，就越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也没有足够的毅力去把自己已经养成的习惯扳回来。生命的形象和模式都被残忍地定格。
　　然而，还有在另一个世界里绝望着的群体——永远觉得自己肥胖的不肥胖者。镜子里的自己，和别人眼里的自己不一样，和真实的自己也不一样。你会发现很多人真的很瘦了，再瘦就是皮包骨头了，可她们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减肥。如果你告诉她，你不需要减，你一点都不胖。她们会觉得你是骗子，你说这样的话只是为了阻止她减肥成功而已。
　　像布格罗《梳妆的维纳斯》一样以丰腴为美的古典主义审美已然消失。过去因贫乏而推崇饱满。而现在这个时代，因食物过于富足，骨感代表着一切。

　　如果没有足够的宽容，一切与己不同的存在都会遭到误解和鄙视。没人认识到世界的多彩凭借的正是多种差异与不同。大度宽容是做不到的，与己不同，则格杀勿论，是偏执者的思维模式。
　　在无处不在的网络助攻下，暴力更为强劲。刷美剧的鄙视看韩剧的，追复联的鄙视看文艺爱情片会哭的，扎下头阅读的鄙视打游戏的；换个方向，也是如此。一条互通互融的鄙视链，哪里都有。
　　很明显的感觉，秦欢和我是两类人。因为不同所以新奇，也因为不同所以互相鄙夷。
　　那天晚上我逃开后，秦欢打来语音电话。我可以挂断，但还是接了。他深沉的磁性声音又传来：“冉冉，你难道……之前从没和人约过？”
　　“约什么？”我故意问。
　　他似乎在想如何才能更合适地表达。
　　“陌陌和探探上约炮吗？”我帮他说。
　　他在那边笑笑，似乎是默认。
　　“没有。你约过？”
　　“没有”，他轻佻的语气更像是在承认有，“怕有问题”，他说，“性病什么的。”
　　我在想是不是很多男生都这样，有着约的心，却没有约的胆。那么，约的又是什么呢，□□吗，可以释放精子的机会吗？这时，手机那头又传来声音，“你不会还是处女吧？”
　　这样的问题是不是男人看到女人的第一反应呢。她到底是不是处女，比她是否聪明，是否有教养，是否有品德，是否有能力，都更重要。看到的是脸，想着的却是下半身。这个轻浮到不可救药的男人。
　　我没好气地回话：“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这个年代的处女已经稀缺的像大熊猫了。”
　　“那是因为你们男人太坏了。”
　　“是啊。处女一般都是没人要才处的。”他的话音里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我突然觉得自己要炸了，“你说的是人话吗？秦欢，你的逻辑不正常。你好像无法明白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恋爱次数少是因为对爱情很认真，不随便，不想胡来。处女只是不想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玷污纯洁。你这些话让我觉得你无耻极了，你恋爱多，□□多，就觉得了不起高人一等了吗。”
　　他爽朗地笑笑，“我无耻？是你还活在上世纪的保守观念里。没有高人一等的意思，但至少目前我知道哪种适合我。你呢，你知道吗，你对男人的了解还是零。关于□□，那真的没什么。你是年轻人诶，懂不懂与时俱进？”
　　“呵呵”我在想下一秒挂断电话，删掉这个怪胎时，他又开始说，“这不是崇尚贞洁的时代，而是挥舞欲望旗帜的时代。林冉冉，你是真的不想，还是不愿意？”
　　“有区别吗”
　　“如果是不愿意，那是因为你不够喜欢我。林冉冉，你明明喜欢我，不要逃避扯谎了。如果是不想，那可能是你有问题。”
　　“有毛病的人是你吧，自恋自大症患者。我有什么问题？”
　　“性冷淡？现在有这个问题的人不在少数，你没有想过吗？”
　　“再见吧。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我删掉了他。
　　彻彻底底地结束了对话。
　　我不认为秦欢说的是对的。可因为秦欢，我觉得这个时代的人都疯了。秦欢代表的不只是秦欢，而是秦欢们。有多少人奉行着这样的主义在这个世界里大行其道呢。时代变化太快，十几年前还在以纯洁和忠贞为美，现在却以有经验和纵欲为胜？如果我再软弱一点，真的可能被他说服了。如此大义凛然的言辞仿佛他说的都是真理，能够对这样的价值观念笃信不疑，还用来质问别人，真的是难以置信。你才是性冷淡，你全家都性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