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都一饷》》辛恒

45、44

　　社团招新后，按部就班走着流程。筛选简历、组织面试，召开见面会。在这些工作中，我察觉到上一届社长和部长对我的影响。她们的真诚，她们的认真，她们的积极和谨慎，已经成为了我工作的原则，逼迫着我必须像她们一样做，才能对得起竞选时在台上许下的承诺。
　　“善始者众，善终者寡，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面试和见面会上，我得面对十五个成员，十个女孩五个男孩。我只比他们大一岁，但我必须对自己所说的每句话负责。我很害怕成为一个浮夸的人，成为一个说话不作数忽悠人的人，那是我无比讨厌的一种人。如果我也沦为那样的人，我学不会如何面对那份讨厌。
　　他们像一年前的我一样，闪着眼睛，认真听着，带着小小的紧张和畏惧，带着大大的希望和憧憬。后来很多次他们告诉我，我说话慢条斯理，我温柔极具亲和力，但也有一种不敢随意取悦的威严。
　　我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效果，我没想到我可以做到这样。我担心自己太严厉像个凶神恶煞的女魔头，又怕自己太没力道赢不得他们的信任。不是生来就会的，两年的时间我都在学习，在他人的眼神里，在种种自我否定和怀疑里，学习如何说话如何做事，学习如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这一点都不易。
　　毕业后，我常常想起大学里做的一些事情，社团工作也好，大三参加的志愿活动也罢，每一次尝试置身于一个带有挑战感的环境里，我都在成长。那种成长不是当时就能意识到的，甚至在紧张和疲惫的状态下会否定那时的付出。但在很久之后会恍然大悟，那时觉得的没意义在之后的某一天某一点会充满了意义。成长就是这样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发芽并非在雨停后的即刻，破土而出需要时间的酝酿和累积。我尽心尽力做好每件事，希望可以和他们一起成长。

　　然而，脱离人群，放下书，我时刻觉得孤独。身边都是人，可我找不到可以倾心交流的那一个。那些眼角低垂面容忧伤的同龄人也满肚子的故事，可我走不近他们；那些欢欣雀跃活蹦乱跳的同龄人充满了我所钦羡的能量，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指定不会喜欢我。
　　无法摆脱的空荡荡与孤零零。
　　我会经常一个人去湖边走。湖风暖凉暖凉，荡漾着安静的涟漪。如果身边有个人多好，我会把我满腹的故事真诚地告诉他，告诉他全部，告诉他我所有的丑陋与倔强，告诉他我所有的软弱与坚强，告诉他我所有的不服与向往。
　　雷蕾不适合，比起我这些无聊的忧愁来说，她更关心粉底液品牌与修图技巧；
　　康慨不适合，我们聊不来，他总想把我拽入他所认可的世界，他不甚乐意倾听我的世界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梁轩不适合，我们很少可以保持愉快，动不动就争执争吵，我们也很久不联系了。
　　只有欧阳彬了。可欧阳彬是我不敢靠近也不该靠近的人。我得躲着他。
　　于是我抓住了圣教授。下课后我总有问题追着他问。会发现，超越年龄后更易产生信任。会觉得你看不清的他会看清；你不懂的他会懂。自然而然，他会成为最可靠的知心人。我问圣教授：
　　“无论我们用多么形象生动的言语都无法将复杂的黑白是非说得清，无论多么经典的著作都消除不了邪恶也拯救不了世界，无论学了多少文艺理论也还是无法完完整整理解自己和别的一个人，我们学习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为什么学这么多看这么多书还是成为不了一个更好的人。”
　　圣教授：
　　“年轻人，不要急。不是学那么多看那么多书成为不了一个更好的人，你只是走在变得更好的路上。比起以前的你，你更加思辨有了更多的想法，这些可能会让你产生更多的困惑，但比起无知来说，这样的困惑值得。你走在认识世界认识自己的路上，你在向前而非原地踏步。这就是进步。”
　　冉冉：
　　“可这并没能让我成为一个更快乐的人。我可以理解很多，包括在旁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人、无法想象的事，我可以带着更大的包容去理解。但这样的理解并没有让我快乐，我依然迷惑，我为他们伤感也为自己伤感。我感受到了太多的无奈。人人都可以被理解，可悲哀的是，理解是无效的，没什么用。”
　　圣教授：
　　“当你比无法理解的那些人更悲悯时，这就是作用。活着除了思考外，还需要生活。冉冉，你需要去生活，去吃好吃的，去玩，去逛街，去看电影，去约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同样也值得做。世上没有一种药能让生活充满意义，不要自溺于荒诞的绝望中。不要总追着意义不放，意义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冉冉：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圣教授：
　　“能让你前进的，让你不断丰富生命的，让你变得更好的，所有你觉得重要的那些都是重要的。”
　　冉冉：
　　“我不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才重要，什么才能让我前进，让我变得更好。我不知道。”
　　圣教授：
　　“去谈恋爱吧，冉冉。爱一场就懂了。”

　　圣教授说这些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欧阳彬。于是我问：
　　“圣教授，你觉得女孩子可以表白，去追男生吗？有人说，这样主动的女孩子不会有好下场，因为太容易得到，就不会被珍惜，是这样吗？”
　　圣教授：
　　“通常来说，是。人都喜欢挑战后获胜的感觉，热爱征服的人更是这样。但也不代表全部。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不去接触了解呢。不去接触了解你怎么知道那份喜欢合不合适呢。不一定一开始你就得惊天动地地表白，山无棱天地合，你可以先去了解试试看。”
　　冉冉：
　　“可是如果在开始前你就可以预测到未来是没有结果的，还要去试吗？”
　　圣教授：
　　“你是神仙呐怎么知道未来的事儿？”
　　冉冉：
　　“有感觉的呀。喜欢不也是一种感觉吗。”
　　圣教授：
　　“所以说感觉是不靠谱的。感性的人需要理智的参与，需要分析。不是跟着感觉走就是对的。”
　　冉冉：
　　“谢谢你教授。可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越这样问下去越糊涂了。我好像越来越笨了。”
　　圣教授：
　　“人生是没有捷径的，有些事情你必须自己去弄清楚。旁人告诉你再多都是别人的，你不去经历永远成不了你的。能拯救你的人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