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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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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假期我都会时不时地想我和康慨是怎么回事。理性分析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但还是会幻想:
如果他主动找我聊天,我可以给他一个台阶下;或者开学后他主动约我见面,认个错并保证不再做这样的事,我也可以为之前太过直露的评判道歉。
没有。
我们像两个画圈为界的圆,不肯离开自己的圆心,也不想变更半径,只能维持着既有的距离,没有相交也无相切。
大二,一个新的学年。很多都发生了变化。护校河的水更绿了,落羽杉长得更高了,飞翔的白鹭不见了。男生们开始注重体型与肌肉,注重穿着,走在路上都带着熠熠的目光。女生们眉眼之间更具了神韵,唇彩更加鲜艳,发色发型更加多变,衣着更加成熟。
我也开始穿高跟鞋,开始补水护肤、选择合适的口红色号。不喜欢区别于自然的太过鲜艳的颜色,总有意无意地想要维持朴素的样子。
开学后社团里的第一项活动是参加社团联合会,社联下辖的各大社团主要负责人参加。我一眼看到了康慨。他顾盼生姿,笑靥如花,一副志得意满的成功人士的样子。
会议开始,康慨作为社联主席讲话。其实这是他的卸职演说,但依旧备受荣光。他的话里总离不开“风雨、辉煌、伟大”的字眼。
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我越来越陌生。这是那个在摩天轮上想吻我又不敢的人吗,是在红布条上写着要和我“幸福永永久久”的人吗,是在公园里和我零距离的人吗。为什么这些记忆和眼前的他,和那个为舍友设计贿选的形象格格不入呢。我到底有没有认识过他。
我以为他常常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木讷,不语是他的本性。原来只是我不够了解他。他的官话套话,都是在另一个场合下。他唯唯诺诺,任劳任怨,他遵从着一切既有的规则,他上下求索,他听从,他认可。怎样说能达到效果他就怎样说,怎样做能达到目他就怎样做。
学生组织社团到底是为谁服务的?它们是学生们提前感受一下追名逐利的预演舞台?还是服务学校和老师评奖评优的工具?它们存在的意义呢,不是为大家服务,丰富大学生活,力所能及地帮助大家解决问题吗?工作重心呢?都成了名利的奴才了?
会议散场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收到了康慨的消息:
“晚上七点,我们谈谈。老地方见。”
亏他还记得我。那是我们经常去的一家小酒吧——“HAKUNA MATATA”。店名取自古老的非洲谚语,hakuna--“没有”,tata--“烦恼”,ma--复数词缀,是“从此以后无忧无虑”的意思,含义近似于“don’t worry”,也是保佑梦想成真的非洲图腾,意为“无忧无虑”。
很安静,人不多。七点,我装了一肚子的话去见他。电子荧屏上播着球赛,旁边两个大高个儿正围着台球桌转。我坐了一会儿后,康慨姗姗来迟。我们似乎都知道这次见面意味着什么,不想把气氛弄得很沉闷,便先闲聊起来。
“听社长说,你成功竞选编辑部部长啦。冉冉,恭喜你呀。”
“谢谢,我会尽力做好的。”
“你可以的,你做什么都可以做好”
我没接话,只看着他。头发短了点,喷了发胶,有点油腻腻的感觉,更整齐的同时也不自然了。
“怎么了?”他问。
“没事。过了个假期,越帅了。”
康慨:“真的夸我呢?”
冉冉:“要不然呢”
康慨:“你的表情和你的话不一致。刚刚说的不太准确,应该这样说,你什么都可以做得好,除了撒谎和骗人。”
冉冉:“乐得有这样的美德。老老实实,不伤人伤己,多好。”
康慨:“如果老实是美德的话,那美德可就太泛滥了”
冉冉:“怎么说?”
康慨:“很多情况下,老实解决不了问题”
冉冉:“就像你和你舍友的贿选?不光自己不诚实,也诱导别人不诚实。”我尽量让语气平和,不加反问语气的问号,也不加感叹号。
康慨:“一个假期过去了,你还没忘?”——充满了无奈。
显然,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聊的,他根本没有觉得那样做有任何的不妥。也未曾决定要就此和我解释或者道歉。
冉冉:“社长和他男朋友的事情,你有听说吗?”
康慨:“你们社长?她男朋友是我的学长,比我大一届,刚毕业了。怎么了?”
冉冉:“听说他们分手了。因为……男生家里安排他相亲?”
康慨:“我听说了。这个学长毕业去银行工作的。家里或许希望他找个工作稳定一点的”
冉冉:“找个工作稳定一点的?”
康慨:“可能你学姐还没毕业,家里觉得等她不靠谱,或者有比较合适的,就安排他去相下亲。别人的事儿我们也不好说。”
冉冉:“可他如果真的喜欢学姐,为什么不拒绝这样的安排呢?为什么要听家里人的话和学姐分手。他要找的是一个爱的人,还是找工作稳的合作对象?”
“冉冉。我和你说很多次了,你总是钻牛角尖。爱情是很重要,但那不是一切。”他急了。
“如果爱不是最重要的,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最重要的”
“很多现实的因素,都很重要。谁都不能决定这一切。家里那样要求他,他不得不那样做。不是所有的事情靠倔强就能战胜。情感是最脆弱的,你懂吗?”
“所以,你对我的情感从始至终也都是脆弱的,从来没有坚强过?如果你明年毕业,家里也安排你相亲,你也会觉得家里考虑地很有道理?你是觉得你很优秀,优秀地很了不起,所以不管是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都应该为你的前途让路,一切都保证你是最优秀的那个就对了是这样吗,康慨。”
他盯着我先不说话,过了会儿才说,“林冉冉,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现实了。”
我笑了笑。太现实不对,太不现实也不对。做人真是太难了。
我听到他继续说:“你没有想过吗,关于我们。我们的家离得很远,一个山西一个云南,要想在一起,跨越的不仅是空间,还有很多,习俗、观念、家长的成见,这不是你和我说了就算的。”
我冷静了一下,理清了头绪。我才知道一个假期他都没理我的原因了。他这么聪明,是想通了。他因看清了前路的困难,机智地选择了退出。而我因为看清这个人而难过,这个聪明到令人发指的人。
我克制自己,只说该说的话:“不管你觉得我笨也好,蠢也罢,我都不认同你帮舍友贿选的行为。我知道你有抱负、聪明,可以成事儿,但也希望你谨慎,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我好心的提醒。你听进去听,听不进去就算了。”
康慨又是那副不耐烦的神情,和那次我们一起去古镇玩的路上的不耐烦一模一样。他可能把我的话当成了说教,是比唠叨的教授还唠叨的无用言语。
然后我说,“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