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都一饷》》辛恒

14、13

　　镜子里，我看着自己，觉得面目狰狞。眉眼之间毫无善意，就像一匹有着深仇大恨的野狼。是否从一开始我便是这种形象？大脑袋、并不有神的眼睛、杂乱不成型的眉毛、宽扁的方形脸……为何如此丑陋。他们为什么要理我，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们……数不清的烦恼与忧虑。
　　我知道，是我太苛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我没有做到。一点苗头出来，我便期待，便依赖。可事实是，那点微小的苗头说明不了什么，世事的发展轨迹也并非可以预测。
　　与意愿违背的事会慢慢证实你越是期待和依赖，就越什么都得不到。爱情和友谊都这样。一旦与期待相违背，有了裂痕，顺着这裂痕就会产生种种怀疑与不确定。在你和朋友、钦慕的人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里，你都在打退堂鼓。你不知道那对不对，值不值得。
　　这道理自然是那之后过了很久才总结出来的。在从那家泰式餐厅逃出来的那晚，我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觉悟。我觉得愤怒、难受，不是因为别人，更多的是憎恶自己。我不懂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想得开，可以活得那么率性，而我，像雷蕾说的，总在较真。认真在这个时代并非美德，谁认真谁傻，是这样吗。
　　我从来不是低头的人。我会在心里责骂自己千次万次，但不会主动表达。我像只将头扎进炙热砂砾中的鸵鸟，唯一会的就是等待被拯救。如果不是雷蕾和梁轩那晚主动找我聊天，我们的关系不知道还得别扭多久。
　　先是雷蕾发来消息：
　　“冉冉，回到宿舍了吧。很抱歉，我没有及时追出去，跑出去已经看不到你了。今晚的事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无心之口，没什么敌意。”
　　我回复：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坏了大家聚餐的好心情。真的对不起。”
　　雷蕾：
　　“没事啦。早点休息吧。爱你哦，晚安。”
　　我很感动她可以这样说。虽然我并不觉得雷蕾完全原谅了我，因为事实上，我们之间还是有了嫌隙。我们不是很一样，这样还可以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吗？那个时候幼稚的我还不懂，这世上不会有几个人会和自己什么想法都一样，那样的一个完全契合的人不存在。况且，成为朋友并没有完全契合的要求，需要的是尊重和理解、爱和关怀。

　　和雷蕾聊完没多久，梁轩也主动找了我，让我很诧异。关键是通过手机聊天，不同于面对面，我们一点冲突没发生，甚至十分畅快。这真的很奇怪。难道我们这些人已经丧失了心平气和面对面的能力，只适合线上交流了吗。
　　梁轩：冉冉小公主，气消了吗？我来道歉了，是我错了，您大人大量……
　　冉冉：太不真诚了，六个小点点什么意思
　　梁轩：你懂的【邪魅表情】
　　冉冉：不该你道歉的，我也有错。原谅我说话太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梁轩：你没错，不用道歉。其实
　　冉冉：什么？
　　梁轩：你不觉得这样的交锋挺好的吗？我们会知道大家的真实想法
　　冉冉：不为了和谐的关系，故意伪装什么
　　梁轩：对，真诚地说话，这很珍贵
　　冉冉：谢谢你，可以这样理解
　　梁轩：我是真的没看出来，林冉冉生起气来居然是那副滔滔不绝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冉冉：【白眼表情】
　　梁轩：这和你在舞台上妩媚发嗲的女主角色相差太大了【大笑】
　　冉冉：那是剧，假的，骗人的，那不是我，我永远不会是那副样子
　　梁轩：谁说，演的那么好。哎那天没来得及说，我觉得那个男生眼里的光芒好像不是演出来的哦
　　冉冉：哪个男生
　　梁轩：你的小男主啊
　　冉冉：什么光芒
　　梁轩：含情脉脉地盯着女主看的眼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冉冉：那形容的是黛玉，你得了吧，再乱说小心我打死你
　　梁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冉冉：梁轩
　　梁轩：嗯？
　　冉冉：你觉得我讨厌吗？
　　梁轩：刚和你快吵起来的时候很讨厌，现在一点儿也不了
　　冉冉：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坏，太犟了……事实上，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
　　梁轩：做自己就好，没必要在意别人怎么想
　　冉冉：可我不想自己总是一个人，我不是说谈恋爱找男朋友，是说我身边总是没有亲密的人，包括朋友，同性异性都是。不像你和潘帅，你们总会有很多的朋友
　　梁轩：你觉得我们有很多的朋友？
　　冉冉：嗯，不是吗？
　　梁轩：坦诚地说，我连什么是朋友都不太明确。或许可以谈得来，聊得过去，就算是了吧
　　冉冉：应该不是。不过，朋友大概也分种类的，交心的，喝酒的，借钱的，逛街的，吃肉的
　　梁轩：哈哈哈
　　冉冉：你觉得爱情呢，可以分类吗
　　梁轩：怎么分【笑哭】
　　冉冉：可以分手的、可以结婚的的；同性的、异性的；认真的、玩的
　　梁轩：你想谈什么样的
　　冉冉：什么样的都不想谈
　　梁轩：why
　　冉冉：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我一直这样觉得。没有办法捕捉和控制的东西
　　梁轩：你是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还是对方无法控制
　　冉冉：双方都是，变数很大，这很不安全
　　梁轩：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很安全？
　　冉冉：嗯，可以少很多的忧愁，爱情让人忧愁
　　梁轩：你恋爱啦？
　　冉冉：没有。我怎么可能恋爱。
　　梁轩：哈哈哈那就单着吧
　　……

　　其实我们的聊天并没有解决吃饭时争执的问题。我依旧觉得梁轩瞧不起文史哲的态度是错的，我也不觉得他崇拜的数理模型与科技就代表了一切。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底气。
　　因为大环境就是这样，X大作为综合大学也是偏重理工科。只有理工科才能带来收益，投资都要有回本，这个道理我懂。说实话，我并不清楚文学院整日学的那些能产出什么？满腹的牢骚与抱怨吗？还是敏感多变的情绪？对这个时代而言，我们这些人存在的价值在哪里，我们能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