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奈忧歌》幻箴

16、冰冻蛟龙

　　吕安和幻湫两人看起来瘦弱不堪，没想到臂力惊人。他们这一行人原本远远落后于其他人，可是很快就跟上众人，隔着一两丈距离，一前一后，在平静的湖面上前进。

　　百丈湖面积十分宽广，从湖岸到湖中央有很长一段距离。行驶过程中，九苓莫名其妙感觉到心惊肉跳。在船即将靠近湖中心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来之前，灵香说过，湖中没有其他生物，但是有一种极其凶猛的动物，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当时九苓并未放在心上，此刻当她真的身临其境，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如生命力旺盛的藤蔓迅速爬到她身上。

　　不过比起船上某人，九苓还算镇定。吕安自上船开始，心就无端慌乱，在四周环境烘托下，脸上惊恐的情绪已经无法掩饰，额头不断有汗珠渗出，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划船太累的缘故。

　　九苓看见，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三人中，最冷静的应该是幻湫。不过他性格生就如此，九苓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不可能有太多表情。像他这种沉默寡言之人，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比起常人，痛苦会更加强烈吧。

　　为了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九苓清了清嗓子，打算没话找话。此时湖面上第一艘船已经抵达湖中央，从九苓他们这个方向看去，只见湖中央好似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与周围清澈的水不同，漩涡中的湖水是深黑色的，仿佛被浓墨染过一样。

　　漩涡周围带着很强的吸力，湖水好似被一根巨大的木棒搅拌，翻起层层浪花，在漫天水花中，九苓看清楚漩涡旁边那艘船上人的面孔，一男一女，男的清秀儒雅，是钟林，而那张扬跋扈的少女，不用想也知道是钟愔。

　　没想到他们也参加了这次历练。这两人动作倒挺快。

　　看到钟愔那张盛气凌人的面孔，九苓眼睛就好像被人泼了辣椒水一样，赶忙收回目光。就在这时，右边与他们并肩而行的船上，传来尖叫声，声音中透着极端的恐怖，听得九苓头皮发麻。

　　“……有……有怪物！！” 船上的少年看起来比较胖，胆子很小，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某一方向，脸色发白。

　　湖面上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去看，忽然传来一阵巨响，有什么庞然大物冲破湖水，跃到空中，而且不知一只，是很多只，九苓他们周围到处都是震撼人心的破水声，与此同时，有怪物刺耳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不觉吃了一惊。那无数只破水而出的怪物，体型庞大，长着一颗颗狰狞的头颅，身体起码有十多丈长，浑身长着斑纹一样坚硬的鳞片。

　　“这是……龙？”有人惊呼道。

　　“不是龙，而是未进化完成的蛟龙。根据典籍中记载，蛟龙经常出现在南海一带，后来随着岁月流逝，许多蛟龙顺着江河湖水游到内陆，在一些比较偏僻的峡谷或邪气很强的地方安居。这种动物，处于一种极端状态，异常凶猛，喜静，最讨厌有人闯进它们的领地，大家要小心。”

　　九苓听见有人拔剑的声音，此时她尚未从惊骇中回神，在各种声音干扰之下，她居然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吕安浑身发颤，站都站不稳，直接跌坐在船沿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这……这可怎么办？”

　　看见别人都在掏武器，九苓忽然惊醒，她连忙往腰包一摸，掏了半天只掏出一把匕首，还是上次于儿送给她那把。出门时她粗心大意，居然忘记带武器，师父的兵器库那么多砍刀宝剑，她竟然一把都没带，真是悔不当初，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九苓就算再假装，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绝望，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正如方才那人所说，斑纹蛟龙不喜欢被人打扰，刚发现领地有未知生物侵入，顿时暴起，无数条庞大的蛟龙在空中翻滚，如惊雷掣电般朝船上之人发起攻击。

　　蛟龙数量惊人，分工明确，两只蛟龙攻击一艘船，左右夹击，动作迅猛，让人防不胜防。这次来历练的都是新弟子，虽然只修炼数月，但自古名师出高徒，也不乏天姿过人者。

　　许多少年弟子手持宝剑，直接与蛟龙缠斗在一起，术法之光和剑气纵横交错，期间夹杂着蛟龙怒吼的暴躁声。

　　九苓他们还比较幸运，因为左右两边都有船，且相隔甚近，两只蛟龙一左一右，首当其冲的正是他们两边的船。右边战斗力比较弱，那肥胖少年剑还未拔出，蛟龙直接就将他们的船撞成两半截，幸亏船上的人反应快，并未受伤，肥胖少年一时没站稳，噗通一声掉水里了，正在声嘶力竭地呼喊救命。

　　蛟龙一击即中，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第二次撞击。船上人见状，果断弃船，纷纷飞到九苓他们那艘船上。

　　见状，九苓心猛地一沉，这不是移祸江东，把苗头全都集中在他们这艘船上了？就在她担忧之际，蛟龙果然转移目标，仰头露出尖利的獠牙，打算攻击他们。

　　右边船上有高手坐镇，蛟龙一时没法得逞，双方正打得如火如荼。九苓见蛟龙跃出水面，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幻湫反应迅速，急忙划船，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蛟龙猛烈的撞击。

　　飞到九苓他们船上的一共四人，因为船空间有限，几人都站在船头，其中一少年对幻湫道:“这位兄台，你和你旁边的兄台就负责专心划船，我和这几位师兄弟负责和蛟龙对抗。”

　　幻湫沉默着点头。九苓见他身边的吕安已经被吓得软倒在地，根本没法继续划船，将他扶到船中，自己代替他的位置，和幻湫并肩坐在一起。

　　幻湫转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着道:“你会划船？”九苓一愣，摇摇头:“不会，不过看你们刚划的样子，应该不难，以我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掌握要领。”双手握着船桨，摆出划动的姿势，“是这样吗？”

　　幻湫凝视她一会，拿过她手上的船桨，“我来吧。”

　　说完挥动船桨，船很快在水面上行驶起来。比刚才两人划的速度还快，九苓一脸惊讶，真是真人不露相，她怎么就忘了，幻湫不是普通人。

　　坐到吕安身边，九苓安慰他道:“你别害怕，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平安逃脱。”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看着身边到处都是剑光，她感觉有些自惭形秽，除了会变金子，她什么都不会。看来师父说的对，等回去以后，她就要好好修炼其他对敌术法。

　　幻湫划船技术相当了得，在前进途中，多次和凶猛的蛟龙擦肩而过，站在船头那几人连施展身手的机会都没有。

　　没过多久，他们的船也来到了湖中央。这里也有蛟龙出没，在他们前面正是钟林他们兄妹的船，上面只有两人，船两边的水面上，两头蛟龙冒出一颗狰狞的头颅，两双血红色的眼睛像盯着到嘴的猎物一样盯着钟林两人，不断有涎水流出，带着让人作呕的腥臭味，看样子，双方正处于对视状态。

　　九苓他们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胶着状态，两条蛟龙同时厉吼，嗖的一下跃出水面。刚才几位没有用武之地的少年见状，立刻热血沸腾，纷纷拿起兵器，飞往钟林他们船上，可是还没等他们挨上船板，钟愔猛地回头，脸色阴沉，相当不悦，随手一挥，钟林他们所在的船立刻被一层结界包裹，如同一层保护膜，几位少年全都撞在那上面，砰砰砰，身体被直接撞飞出去，一个个都成了落水狗。

　　“一群不自量力的蠢货，还想上本姑娘的船。”钟愔冷笑道，语气十分刻薄。落水的少年们听见，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还没等他们发作，两条蛟龙跟随他们的步伐，也都撞在结界上，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结界丝毫无损，蛟龙倒被撞得有些晕头转向，在水中痛苦翻腾，激起来的水花淋湿了九苓头发。

　　“钟愔你……唉，人家好心来帮我们，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们？”钟林无奈道。

　　“谁要他们帮倒忙，一群碍眼的废物！哼，不知道那些师兄们是怎么想的，居然收这种货色，我看归真派也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简直就是浪得虚名！”

　　“钟愔！”钟林眉头一皱。

　　“别号了，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不就两条和人一样蠢的废物，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么？”

　　钟愔一脸不屑，从手腕上取下一根银色细鞭，朝空中一挥，鞭子周身冒出冰冷的寒气，鞭梢在触及湖水那一刻，整片百丈湖瞬间被冰封住，连带着那无数条凶残的斑纹蛟龙也都冻在里面，一动不动。

　　有几条刚跃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的蛟龙也全都被冻住，在它们身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就好像两座完美的冰雕，停滞在空中，炽热的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四周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湖面上包括九苓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少女根本没多余的眼神留给他们，将银鞭重新缠回手腕，收回结界，转向湖心被冻结的漩涡。在漩涡中心，出现一条直通湖底的漆黑的道路。

　　湖上所有船都和湖水冻在了一起，众人只好站在冰面上，步行往湖心走。九苓正要跟上去，吕安突然坐在冰面上，看起来很虚弱，想是被吓坏了。

　　“吕公子，你身体不适，不如发信号求救吧，罪恶之城就别去了。”九苓说。

　　吕安犹豫了下，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好。九苓姑娘，幻湫兄弟，你们一定要小心。看来我并不适合修仙，此次回去，我可能也要离开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两位多多保重。”

　　九苓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只轻轻叹息，“你也多保重。”

　　等吕安发出信号，九苓看见在他们来的路上有人来，这才告别离开。

　　本打算跟着众人往同一个方向走，幻湫忽然阻止她，拉着她手，低声道:“跟我来。”两人来到离湖心更远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人。九苓心中好奇，不晓得幻湫在搞什么玄虚。

　　她跟着幻湫停下，疑惑地望着他。

　　幻湫也没解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湖面上划了一道长痕，九苓越发感到奇怪，就在她低头的瞬间，那条不大的长痕像被刀劈开一样，迅速扩大，长痕里面不是水，而是点点闪烁的荧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里面有人影来回穿梭。

　　“这是什么？”九苓问。

　　“罪恶之城。”幻湫说，拉着她的手，走进裂痕，两人的身影瞬间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