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九梨

4、梳妆

　　星罗一睁眼，却是在自己的房间，窗台上放着那株已让他忘却名字的花，只不过不再是原先的花盆。明净的玻璃外面，遥遥可见另一头的卧室窗台上，星臣的牡丹犹自挺立，虽未到花开时节，而枝叶早已繁茂，相比之下自己所载的这一株却……唉，他已不指望哥哥会喜欢了。
　　神思之中，脑壳上突遭一记暴栗，却不是那么疼痛，轻轻地，温柔地而已。“哥，人家才刚睡醒，不用这么凶狠吧。”
　　床边的人松一口气，“真不该让你一个人跑东跑西。”狭长的眼明媚而妖娆，瞳中却有一泓琉璃色的哀戚，他欲言又止，终是将“昏倒”两个字吞下，只流露出微笑的表情，那么高贵，那么温柔。
　　星罗鼻子一酸，一双手即刻覆住他的眼睛，那同时带着男子的纤长骨感与女子柔嫩的手，微微颤抖，“别说对不起，也别哭，你都快十五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在离岛，十五岁是一个男子足以承担起整个家族的年纪。
　　“谁哭了。”星罗颤颤巍巍地道，“你也不过比我早出生几分钟而已，也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星臣低喃。
　　“哥。哥？”
　　“恩？”
　　“你的手拿开啦。别老挡着我的眼睛。”这样我会看不见你的。“还有你的头发，弄得我好痒。”
　　“好好好，那我回我的房间去了，免得招人嫌。”他无奈地一摊手，就要起身，不想被星罗从身后抱住。他一愣，状似恼怒地道，“小罗！”
　　“嘻嘻，我哥生气的样子仍是风华绝代哪。”星罗嬉皮笑脸地将整个身子都贴上他的。
　　他哭笑不得，“你这家伙。”
　　“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他略一沉吟，“你刚才……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有。”他把脸埋到他的脖子下面，“只是觉得有点冷。”
　　星臣戚然，他可爱的弟弟，什么时候学会对他隐瞒了。
　　“哥，我给你梳头吧。”他将他拉到床沿坐下，自己一翻身跪在他身后，提一缕细发，认认真真地捋起来，复又自言自语着，“我哥的头发真漂亮。”
　　星臣抬眼，与镜中身后的他相视一笑。岂止是面容，即便那眉眼之处荡开的笑纹也是一模一样，不差分毫的。只不过星罗是一头利落的短发，不似自己长发及腰。
　　“你看看你，好好的头发，怎么说剪就剪了。”
　　“长发是很漂亮，可只适合哥哥，我就算了吧。”星罗轻抚着星臣的头发，视若珍宝。
　　他目若灿星，“我的弟弟，何尝不是这世上最漂亮的人？”
　　“可是跟星家的当家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呢。”星罗嘟着嘴，瞟一眼窗台上那株花，“就好像它，终究不能与‘墨玉’相比……哎哟！”
　　又一记暴栗，“你的脑瓜子里都装着什么呢？”
　　“也没什么。”星罗勾起他的一缕发，放到耳边与自己的缠在一起，“只是我中意‘墨玉’已久，哥哥可愿割爱？”
　　星臣轻轻摇头，那一缕发便散开，自星罗的指间滑落，“不行。”
　　“我就知道。”他轻拉他的发，以示惩罚，却舍不得下重手。
　　“抱歉，只有‘墨玉’不行，其他的都可以。”哪怕是这当家的位子。星臣正色道，那一泓琉璃色在瞳中不住地回旋，纵然百种妩媚也比之不上。
　　“那‘墨玉’和星罗，哪个比较重要？”
　　“傻瓜，这还用问？”他转身将星罗拉进自己怀里，正色道，“别怕，那一切不过是噩梦而已，都不会成真的。”
　　“可那光，把我的整个身体都穿透了。”他抱紧他，不让自己有颤抖的空隙。
　　“疼么？”
　　“不知道，感觉不到有多疼，可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疼。”
　　“傻瓜，你也说了是如果，只是如果而已，不会成真的。”他拉起星罗来到窗边，“日子就快到了，从今天开始，我不能每晚陪你睡了，我必须留在修行殿，直到仪式完成。”
　　“哥……”
　　“别怕。”星臣轻柔的嗓音传来，带着莫名的安定的力量，“那是我们星家的圣殿，是最神圣的地方。”
　　星罗黯然，将心底的恐惧强压下，“我知道，哥哥做了当家后就不能做真正的自己了，不能老是由着我。”
　　“你呀，哪里来的这么多想法。”他取笑他道，“不是说要送我比‘墨玉’还漂亮的花么，怎么几年下来我连个叶子也没瞧见几片？”
　　“哥你就别提它了。”
　　“你呀，给我好好养着它，如果仪式结束还没有开花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啊？这太难了，不如我送你别的吧。”
　　“不行！好歹我也为它亲手换过花盆了，算是有点感情的。”
　　“可是……好吧。”别说跟墨玉比了，就是让这家伙开花，星罗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可只要是星臣的要求，他也只有收受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