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Your唯

23、第 23 章

　　沈无疾自宫中办完元宵宫宴，回到府中时候还早。他如今让洛金玉住在中院正屋，自个儿睡在偏房，此时进去院子，先看了眼正屋，见还亮着灯，心中犹豫着，脚已经朝着那屋走去。

　　他来到门前，停在那踟蹰。

　　都怪西风那混账！沈无疾心中暗骂：老子拿他当亲儿子养，他成天拖老子后腿！

　　若不是那不孝子瞎搅和，咱家何至于早上朝着洛金玉发那无名火气？洛金玉又会如何作想？世人皆说阉人喜怒无常，如今洛金玉亲眼所见，想必心中更多嫌恶。他本就不喜阉人……

　　就算如今他处处恭顺，不过也就是为了个“报恩”，又不是当真回心转意喜欢上了咱家这么个不完整的阉人！

　　呵，洛金玉自然不会喜欢一个阉人！说不定每日见着都觉得恶心！

　　他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罢了！

　　外头还有卖身葬父的呢，洛金玉怕也不过就是为了这样而已！

　　沈无疾越想越自卑黯然，转身打算离开，却听到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心头一惊，急忙推开了门：“怎么了？”

　　洛金玉刚忙着去捡翻倒在地的砚台，听到声音，抬头看向门口的沈无疾。

　　四目相对，沈无疾大惊失色，匆匆走过去，蹲在地上抓住洛金玉的手，急切道：“你哭什么？怎么了？”

　　洛金玉低声道：“没有。”

　　“还没有？要给你拿镜子来吗？”沈无疾问。

　　洛金玉虽没落下泪来，但这眼角红红的，眼中漉漉的，任谁来看，都要说这不是立刻就要哭了，便是刚刚已哭过了。

　　洛金玉试图拽出自己的手来，可连着手腕带衣袖，都被沈无疾牢牢抓着。

　　沈无疾的一双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只好避开目光，垂眸看向一旁地上的砚台：“砚台打翻了，赶紧擦擦。”

　　沈无疾这才看见地上那摊狼藉墨渍，忙拉着洛金玉起身：“你别碰，咱家来。”

　　他将洛金玉拉到椅子上坐好，自个儿过去拾起砚台，又去门口叫人：“来福，收拾屋子！”

　　洛金玉忙道：“我来收拾就好。”

　　“你坐着别动！”沈无疾立刻制止，“你的衣裳别弄脏了！”

　　洛金玉：“……”

　　沈无疾轻轻咳嗽一声，道：“你穿的白衣裳，沾上墨了多难洗。”

　　“……”

　　来福很快进来收拾干净，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无疾温柔道：“有事儿你叫下人来做。”

　　“多谢公公体贴，只是力所能及之事，某想亲力亲为。”

　　“会弄脏你的手和衣裳！”

　　洛金玉笑了笑：“旁人来收拾，也还是要弄脏的。”

　　“旁人是旁人，你是你！”沈无疾急着道。

　　洛金玉：“……”

　　沈公公又开始说这样的话了……

　　沈无疾见洛金玉面露尴尬，忙道：“咱家的意思是，你的衣裳贵许多，若洗起来或者扔了，比他们的费钱些。”

　　洛金玉：“……”

　　沈无疾：“……”咱家在说些什么屁话？！

　　西风这兔崽子呢？！不要他说话的时候他一张破嘴叭叭的生怕别人以为他是个哑巴，如今要他说话了，死哪儿去了？！这干儿子除了添乱，何用之有？！

　　“咱家不是那个意思。”沈无疾又轻轻地咳嗽一声，“咱家别的没有，就钱银多，你若喜欢，一日里扔三件都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洛金玉：“……”

　　沈无疾眼见无可补救，急忙换了话茬，左右张望：“你刚在写字儿吗？”

　　洛金玉一怔，忽然回过神来，便要去拿桌上那些写过了的纸，却被沈无疾抢先一步拿到了手中：“在写什么？”

　　洛金玉的手一僵，愣在那，倒也没去争抢，只是脸色又白了起来。

　　西风说沈无疾今儿没这么早回来，最快也得到深夜里了，他才关着门在屋里试着写会儿字。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手指虽能做些日常的事儿譬如吃饭穿衣，慢一些就能不露出端倪，可一写字，真相便大白了。

　　今儿是十五元宵节，洛金玉思念母亲，提笔所写皆是悼母之辞，然而写得扭扭曲曲、不堪一看，顿时千愁万绪都涌上心头，憋红了眼眶。

　　赶巧，沈无疾提早回来了。

　　沈无疾向来敬仰洛金玉的才华，羡慕别人家能挂他的字儿，可惜自个儿只有那“八字真言”和一只绿毛龟。

　　如今他抢着拿走洛金玉的字儿，心中道：你是用着咱家府里的笔砚纸墨写的字儿，咱家拿了它，也不算明抢！看你好不好意思要回去！

　　沈无疾这样想着，喜滋滋地展开一看，笑意顿时凝固。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纸上那别扭的字，翻到下一张，仍然是如此，再翻下去，竟是一张不如一张。

　　沈无疾抬眼看向脸色苍白的洛金玉，目光缓缓地落到他藏在袖中的手上，问：“你的手怎么了？”

　　洛金玉垂眸道：“病了些日子，没力气。”

　　“你当咱家没生过病？”沈无疾皱起眉头，伸手去拽洛金玉的胳膊。

　　洛金玉也微微皱眉，侧过身去躲避，低声道：“公公自重。”

　　“少废话！”沈无疾拉着他的胳膊，一把扯开宽大的衣袖，将洛金玉的手翻过来一看，便看见了洛金玉指腹上面的划痕，“哪儿来的？昨儿还没见手伤！”

　　“没……”

　　“不说是吗？”沈无疾气得朝门外骂道，“把西风——”

　　“不关西风公公的事！”洛金玉怕他又迁怒于西风，忙道，“你别叫人！”

　　沈无疾回过头来，阴恻恻地盯着他：“若想咱家不叫人来，你便老实着点儿！”

　　“……”

　　沈无疾又问：“没涂药？”

　　洛金玉无奈道：“就这点小伤，药还没拿来，伤口都好了。”

　　沈无疾瞪他一眼，扭头又叫：“来人，打盆热水，拿金创药来！”

　　“无妨——”

　　“咱家口渴行不行？”沈无疾再度瞪向他。

　　洛金玉：“……”

　　你若真这么渴，就……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