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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帝王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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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知,这些不过是利益互换罢了。
凤宁乐打开门,看了焦虑地在原地打转的风煦一眼,迈开步伐下楼。
守在那的护卫们叹了口气,对风煦叫声“主子”后,便跟着凤宁乐下楼了。
听到声音的风煦回头一看,好么!每次都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不省心!
他一甩袖子,慢悠悠地跟下去。
马车里,风煦强忍暴躁的声音传出来,“风宁!你让我帮你一下会死啊?!”
凤宁乐默默地往角落挪了一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似叹息似幽深的声音轻飘飘地陈述一个事实:“师父,你帮不了我的。”
空气中一下弥漫着尴尬的因子。
风煦低喝一声,“臭小子,把手拿出来!”
这世道,连实话都不愿意相信啊。
凤宁乐沉默的伸出手,风煦把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凝神度入温和的内力。
半晌,风煦放开她,额头上冒出一些汗水,期待的问她,“怎么样?”
凤宁乐温和地笑着说,“好多了。”藏在披风里的另一只手悄悄地运气压下喉中的血腥。
风煦见状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讲真,凤宁乐一点都不想骗他的,可是她说实话呢,这善良的师父又是一副心神俱灭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骗骗他也挺好,省了许多麻烦。
凤宁乐这么想着,渐渐来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一间屋里,凤宁乐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守在门外的人发觉凤宁乐醒来,推门而入,“少主。”
凤宁乐从衣架子上拿自己的衣物往自己身上套,一边问,“几时了?”
“寅时三刻。”那人低垂着头,恭敬地回到,“少主怎么不多睡会?”
“睡不着,我出去走走。”瘦弱的少年束好腰带,温和地笑了笑。
“你不用跟过来,就在附近。”
那人沉默地越上房梁,影于夜色中。
凤宁乐踏出门外,看着漫天繁星无声地勾起唇角,继续往外走去。
大概拐了几个弯后,凤宁乐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手撑着脑袋望着星星月亮。
随后,她叹息一声,“下来吧,房梁上凉。”
一个身影局促的站在她面前。
“你叫什么?”凤宁乐温和地对他笑了下,以示安抚。
“没、没有名字。”那个身影不安地绞着手指。
“唔,那不介意我叫你星影吧?”凤宁乐收回在身影的视线,继续看着头上的那片星空。
繁星月影挺好看的。
“不、不介意。”星影的声音细若蚊足。
凤宁乐拍拍身边的台阶,“坐下。”有点像命令。
星影不敢不从,瑟瑟发抖地坐在凤宁乐旁边,双手不知该往哪放。
“你不用紧张。”
她的声音像山间潺潺溪水,带着一种可以安抚人的魔力。
感觉到身旁的少年渐渐安分下来,凤宁乐的嘴角再次勾了下,她没有继续理会星影,自顾自地仰望星星。
少年也什么都不说,沉默的坐在凤宁乐身旁。
期间少年偷偷看了眼凤宁乐。
他发现,这个出门需要很多人保护的病弱少主,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一直扬着,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在星空里寻找着什么
。
侧脸苍白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很快,少年转过头,低垂下的眉眼让人看不到他在想什么。
二人各怀心事,一直坐到繁星消失,晨曦升起。
凤宁乐率先站起身,隐蔽地跺了跺因坐太久而麻木的腿,对同样站起来的少年礼貌道谢,“谢谢你陪我,我有事先离开,你也赶紧走吧。”
“我可以经常来找你看星星吗?”少年问到。
“自然可以。”凤宁乐点头,没有过多的停留,踏着来时的小路离开。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直至她消失不见,才施展轻功离去。
二人的交集就像是一场梦,对双方来说都不太真实,却又不约而同地放在心上。
凤宁乐回到那间她醒来时的小院,看着院内跪着一大片黑衣人,国师站在屋檐下点出人让他们离开。
大概知道怎么回事的凤宁乐敲了敲小院的门板,引得众人全往她那看去,她却半点不受影响,对风煦抱拳行礼,“师父早好,让师父担心了。”
风煦故作生气地走上前,,攥起凤宁乐的手,试探了她的脉搏,确认她没出事之后才将手负在手后,“无视师令,枉顾师规,罚抄《道德经》十遍。”
“徒儿领罚。”凤宁乐嘴角笑意不减。
“唉,随我去见陎桁。”风煦看她这样,终是叹息。
凤宁乐不紧不慢地跟在风煦身后,移至前厅。
陎桁好似早就到了,坐在椅子上淡然地品茶。
见风煦与凤宁乐到来,也只是打个招呼,“来了?”
“嗯。”*2
“那走吧,我还有事等着呢。”陎桁站起身,随风煦到一间屋子。
不是凤宁乐的卧房,但里面一些医用的器具都在。
凤宁乐只粗略看了一眼便知道要做甚了。
“把外衫褪了,躺床上。”陎桁指着屋里唯一一张卧榻,对凤宁乐说到。
凤宁乐刚躺上去,陎桁便赶走了风煦。
互相沉默了一会儿,凤宁乐对陎桁说,“不要麻药,我不喜欢自己不清醒。”哪怕这话语有点强势,但还是给人一种温和有礼的感觉。
“好几个时辰的针灸,你确定?”陎桁也没几个询问的意思,只是公事公办客套一下。
“嗯。”
凤宁乐看着陎桁将一根根银针扎入自己体内。
其实针灸没多痛,痛的不过是针扎进去时,蛊虫噬心的那种感觉。
偏生凤宁乐不愿用麻药,手指和脚窝这等地方也扎满了针,就连额头也没有幸免,完全没有可以发泄痛楚的地方。
凤宁乐只好让自己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她从扎针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自己不要麻药的决定。
只是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催眠自己:“疼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很快了。”
扎完所有的针的确很快,不过施完针后还要三个小时才能将针取出。
凤宁乐清楚地感觉到那只蛊不安分的动作。
蛊每动一下,凤宁乐就更加痛苦,最后脸色白到透明。
陎桁站在一边看着,面上忍不住地感叹,“何必那么倔呢?”
“庸医,你不懂。”凤宁乐的音线染上一丝喑哑,她闭上眼睛,打算小歇一会,“可以了叫醒我,昨晚没怎么睡,困了。”
陎桁:“……”成吧,反正他也有事要做,没时间在这守着。
本来一次极为重要的会诊,两位重要人物却在会诊期间各忙各的了,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自信。
三个时辰后
凤宁乐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眼睛仿佛附上了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她身上的早半个时辰前便已经被拔掉,陎桁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一本古籍。
见她醒来,随意地倒了一杯茶,走过去递给她,也没有扶人起来的意思。
凤宁乐倒无所谓,站起来在原地恍了下神,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陎桁自认做完了该做的,说了句“我三月后去找你”便离去。
倒是风煦匆忙地冲进来,握着她的脉搏好一会,脸上逐渐露出欣喜的神情,他大力地拍了几下凤宁乐的后背,嘴里反复地重复“好好好,好啊,好啊!”
凤宁乐嘴角带笑地看着他说,“师父,您没事吧?看起来像疯了。”
风煦笑骂道:“臭小子,没大没小。”
连着一周,整个府邸的下人暗卫都知道他们国师的心情极好,遇谁都和善地打招呼,连后厨的狗都没能幸免。
反观凤宁乐,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悦或不满,仍旧温和清雅,闲来无事便放她身边的暗卫假,自己独留小院抄《道德经》。
师父给的惩罚,她还没抄完,哪有闲情雅致放假。
等她抄完《道德经》,时间也差不多过了十天。
这天夜晚,凤宁乐挥退暗卫,坐在院子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白玉桌面,时不时望向天空。
今天天气不大好,星星也少了许多,零零碎碎地散落在不同角落。
却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凤宁乐“看星星”的兴致。
夜渐渐深了,起了点风,星影随着那风飘然落入院里,快步走向凤宁乐。
凤宁乐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仿佛自己就是在这等他。
星影站在她身侧,绷着脸问她,“我听说你要走了。”
她温和地笑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来着本就是为了治病,现在病好了,自然要走。”
“那我如何寻你看星星?”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凤宁乐听罢,愕然地看他,她原以为这是一个无家的少年郎,接触几日后发现没那么简单,不过是这人没恶意,她才没管的,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想着以后怎么找她?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笑着看他,不说话。
星影见她不说话,只能自己开口,“我、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找个人陪着,你是第一个愿意陪我的人,我很感激你,也希望以后可以见到你。”
这下凤宁乐更说不出话了,默了半晌,从腰间摸出一小截白玉萧,递给他,“我以后会在哪也不知道,你若想我,便吹萧吧,这萧的另一半在我那,你吹响了我会知道的,还有,谢谢你陪我。”
星影接过萧,萧入手通体冰凉,不难看出是一块上好的玉打造的,他红了耳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礼,只得拿下腰间的玉穗放在她手上前正色道:“你若是有事,可以拿这个到左殿,任何事都可以帮你,不过只能限用三次,抱歉啊,我现在权限不够,以后见了你再给你换。”
凤宁乐微微抓紧那玉穗,眼里多了些真心的笑意,“不用换了,这枚玉穗我很喜欢。”
星影听她这么说,耳根更红了。
凤宁乐让他坐下,不然一人站着一人坐着说话挺奇怪的。
坐下之后倒没话可说了,两人都是喜静的性子,不说话也没觉得尴尬,自顾自地看天。
谁知天公不作美,云聚得越来越多,星星也被挡住了,二人这下没东西可看了,琢磨着什么时候散场。
一同站起身来,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凤宁乐先开了口,“今夜看来是看不了星星了,你要回去吗?”
星影点头,刚要离开,便听见凤宁乐问,“你叫什么?”
跟前几天一模一样的问法,星影情绪起了点波动,“我之前没有名字,那天遇到你,你便给我起了一个,叫星影。”
“我叫风宁。”少年将她那日随意想的名字当作自己的名字,这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意让凤宁乐感到抱歉,她不能说自己的真名。
少年不知哪来的勇气,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名字很适合你,我走了,我会去找你的。”
“好,届时我备好酒菜等你。”凤宁乐心里有一种肯定,这个少年,他们很快会再见。
少年毫不留念地离开小院,凤宁乐也收起笑意进屋里去了。
……
时隔一年
凤宁乐随风煦来到京都,拜见当今圣上,确认少国师之位。
经过一年的调养,凤宁乐的身体看起来好多了,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最起码不是一副病弱的样子。
一群人先去了国师府安顿下来,隔日才去拜见圣上。
初入皇宫,凤宁乐并没有畏惧的心理,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礼貌地与风煦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给人一种温和有礼的感觉。
踏入大殿,盛尧帝已经坐在龙椅上等着了,见他们进来,不算冷淡地打了个招呼,“国师回来了,还带了个少国师,可喜可贺啊。”
从进入大殿开始,凤宁乐的视线便一直笔直地看着前方,此时看到盛尧帝,只是微微地惊了一下,便同风煦一起行礼。
礼毕,风煦与盛尧帝笑到,“风宁这孩子可是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苗子,将来一定是个好国师。”
盛尧帝笑着应下,客套了几句后,当场写了圣旨封凤宁乐为少国师。
见没什么事了,风煦打算带凤宁乐回去,刚提议,盛尧帝却让发现先走,留凤宁乐下来。
风煦走时在凤宁乐耳边低语了一句“别担心,盛尧帝人不错的”
凤宁乐神色复杂地点头应下。
待风煦离开后,盛尧帝将凤宁乐带入书房,门刚关上。
盛尧帝便亲切地叫了声,“宁乐?”
凤宁乐的神情更加复杂,“嗯,君叔叔。”
没错,这位盛尧帝便是八年前的君忌,世界这么窄,也是凤宁乐所料未及的。
君忌轻叹一声,“你怎么来这了,你娘亲可不喜欢这里。”
凤宁乐自然知道她娘亲不喜,可她还是来了,“师父说沐风子女,应当为沐风王朝做点事,我无才无德,根骨却不错,便听师父的来做少国师了。”
这应该是沐风王朝与他们凤家的孽缘吧?
谁能想到,前凰朝皇室唯一的嫡亲血脉会到叛军那做少国师呢?
“你娘如今怎么样了?”君忌关心地问到。
“娘亲在天上应该过得很开心。”凤宁乐轻轻地吐出这些字眼,语气平缓有序。
“她……去的时候安详吗?”君忌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不知道……”凤宁乐的声音极小。
她真的不知道,娘亲是抱着她走的。
娘亲走的时候她在杀人。
她连跟娘亲说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到。
她哪怕帮娘亲换衣,火葬,她都不敢看娘亲的脸。
她害怕,害怕看到娘亲苍白的面孔。
娘亲走的安详吗?
娘亲是带着微笑离开的吗?
凤宁乐在心里问自己,但结果是空白的。
一股巨大的悔恨与无力撕扯着她的心脏。
她猝然抬起头,对君忌微微一笑,“抱歉,君叔叔,我累了。”
君忌一愣,心知凤宁乐不想提这件事,只得问她,“宁乐刚来京都,不如在这皇宫住几天?让君叔叔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了,师父可能已经在国师府等我回去用膳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在君叔叔这看一看。”凤宁乐拱手行礼,直径退了出去。
书房里传来一声轻叹。
看凤宁乐的神情,君忌又何尝不知他们母女经历了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去问。
是他对不起他们凤家,对不起这万里河山的原主人。
……
凤宁乐回到国师府,风煦果然已经在饭厅摆好饭菜等她了。
净了手,坐在桌前安静地吃着饭。
风煦却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陎桁过几天便到京都了。”
对此,凤宁乐的反应不大,淡淡地“嗯”了声,继续吃饭。也不管风煦那复杂的眼神。
她当然知道这几天意味着什么,不过身体差了些,这又影响不了什么,也不知道风煦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每天不务正业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这话要是被风煦听到了,一定会拿把刀追着她砍,老子想这些还不是因为你这不省心的孽徒!
可惜孽徒再不省心也是自家徒弟,那老妈子的心照样得操。
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风煦硬是憋着一肚子的话待到吃完饭抓着凤宁乐到院子里下棋的时候才balabala地嘱咐:
“风宁你觉得京都如何?”
“这天气不错,不过晚上容易变天,你自己注意加衣。”
“这几天注意一点,暂时不要去街上玩了。”
“你院子里我之前没回的时候让人种了些温性的药草,对你身体有好处,不要想着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