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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猫骨幽幽(上) ...

  •   “我要成为神仙,扶生济民的神仙。这样以后我就能救更多人,然后被人崇拜,再修许多座我的庙,每天来参拜的人像米一样数都数不清。”这话出自一个穿粗布衣的八岁小儿口中。
      “你还是省省吧,‘大仙’,现在先解决吃饭的问题吧,我可不想再吃西北风了,我们米缸里的米我真的可以数出有多少粒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用手指头数剩下的钱能过多少天。
      “ 哦……没志气。”小儿小声嘀咕着,少年好像没有听见依旧数着他的钱。
      宋念安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小的坐在牛上顺着牛背上稀稀疏疏的毛,大的就牵牛,披着蓑衣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就这么往前走,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看着他们的宋念安。
      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念安心里一暖,看他们快走远了就追上去,嘴里喊着:“等等,你们等一下……”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田埂中。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空,湛蓝湛蓝的,一片云都没有,与他去见过的海很像。
      他缓缓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这是个结界,他就睡在湖边一块岩上,头有点晕,站起来时感觉软软的。
      这里又是哪里?他不是在砍邪祟吗?为何……
      一个人站在他前面,白衣飘飘欲仙,是秦思昭,宋念安快速往他那里去:“雅乐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思昭立刻上去扶着他让他先坐下。
      宋念安坐到岩石上,一个劲的问“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鬼祟呢?”“这结界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
      “请让学生告诉你吧,先生。”
      这一句话让有点慌的秦思昭瞬间得到解放,宋念安循着声音望去,笑容亲和一身青,是公孙君竹。
      宋念安捏捏眉心使自己冷静下来,“抱歉,雅乐兄,我有点急。”秦思昭点点头表示接受他的歉意。
      待他坐下情绪稳定之后公孙君竹也找个地方坐下:“这个得要从你被扶生前辈找到开始说起。”
      公孙君竹不知道被什么给拖走,只能依靠灵力挣脱,挣脱后发现了某处妖气冲天便赶过去,结果遇到了背着宋念安的秦思昭,担心那个布局的人又有什么阴招,打算逃出山搬救兵,但是没想到那些邪祟进一步异化,关键时刻不
      知是谁暗中相助,张开这结界挡住邪祟,我们才得以暂时在此地养息。
      “那我们现在是被包围了?”宋念安有点头疼,“那这个结界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布如此大并结实且长久的结界,此人也定当不凡。”公孙君竹蹭蹭下巴。
      “那雅乐兄,你是如何发现我晕倒了?”
      秦思昭若有所思:“……那个地方突然妖气异常。”
      “那当时我有没有什么异样?”
      秦思昭摇摇头。
      宋念安再次头疼,这次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但是他想起一件事:“成玉兄,请问你是如何来这里的?还有那帮纨绔子弟又是怎么回事?”
      溪水泊泊流淌,声音清凉又清脆,公孙君竹看着溪流缓缓开口:“……一年前猫骨山大火,那几个纨绔子弟就在山中,那晚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切。不,不如说猫骨山的火灾跟他们逃不了干系。”
      “什么……”这消息有点超出宋念安的认知。
      “一年前他们曾经各怀心思前往猫骨山,却不曾料到会遭遇这样的事。”
      “何事?不如说来听听。”
      公孙君竹想喝口水润润嗓子,但是现在什么器皿都没有只好到湖边捧着水喝,再坐回去。
      一年前,公孙君竹在游历途中路过这,猫骨山山顶妖气冲天,他便停留查看。刚到山顶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四个人,这也是奇怪,三个人明明是同一时间聚集在破庙里,可这三个人对于另外两人都不认识……
      “不认识?那他们大晚上的去那里干什么?”宋念安问。
      公孙君竹回答:“起初我是看到可疑的人影才到庙里,一进去看时三个人都在,他们原本都说只是一点私事,后来雷劈了下来引发火灾我带他们逃出去,他们才肯松口。”
      三个人都是被一封信给叫来的,而这个写信的人都是同一个人——韩熙来。
      “韩熙来?”宋念安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嗯。”他捣弄着火堆让火旺点,“我调查过这个人,他好像是岁水镇东南销水街的私塾先生,两年前落水身亡。”
      私塾先生……私塾先生……宋念安灵光一闪,记起来了!他一年前来此处游玩时见过这个人!
      揉揉太阳穴,宋念安确认一下:“你确定是两年前而不是一年前就死的?”
      “当然,这如何能记错。而且我还记得这韩熙来是个病秧子,虽然是个富官家少爷但奈何家中排行老二,生母还是个妾,被拿来当家里人的挡箭牌离开韩府去私塾教书,死前二八还未娶妻。”
      “刚刚你说这火灾与他们有关,是何意?”宋念安眼神一直放在他脸上,直勾勾的,公孙君竹反而有点不舒服。
      “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嘴真是严紧,我也是在他们被人盯上时问才知道。”
      “被人盯上?何人!”还被盯上了?
      公孙君竹蹭蹭鼻子道:“嗯……这个我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们说是那韩熙来的魂魄想要他们死才劈雷下来的,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只是这样说?”命都有可能没有了还是不肯讲出来因果,究竟是什么事?
      林中有两三只鸟伴随着清脆响亮的鸟鸣飞过,秦思昭难得开口:“有人在打猎。”
      宋念安与公孙君竹一个激灵“确定是人?”
      秦思昭点点头。
      有人进来就是说结界破了,结界破了而那个人能平安无事的来就说明邪祟已经离开了。
      三个人回到客栈时已经渔歌唱晚,夕阳西下。
      窗前梨花滑落,被余晖映得粉红粉红的,公孙君竹手里一壶老酒坐在窗棂前赏花“我现在调查到的就是这三个人都与那个韩熙来有关,每次我一提到他的死时,那三个人都有点紧张。”
      宋念安晃晃酒杯:“你是怀疑那韩熙来的死与他们有点关系?”
      赏花的人不语,就只是看着,他像是在赏花,又像是在发呆,也像是看着远方。
      宋念安看着他,心里竟然有点失落“坐好,大侠模样并不适合你。”
      “原来先生还记得啊。”公孙君竹笑起来感觉有点无奈,宋念安小撮一口,听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累,的确是累了吧。
      那个时候,苦了他了。
      是夜,月光皎洁,晚风凉爽,这样的夜最适合睡觉,可就是有人不能入眠。
      吴蒙正在屋里来回溜达,嘴里嘀嘀咕咕道“怎么办怎么办……”
      “少爷,信来了!”门外传来家仆的声音,吴蒙一听激动的打开门一把把家仆手中的信抢过又关上门。
      门外的家仆觉得有点奇怪,慌慌张张的,还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最近又叫几名家仆来收着,说他会死,少爷没事吧。
      “明日辰时,福来客栈见。成玉。”这就是那封信的内容。
      而吴蒙在几个时辰前也写了封信给公孙君竹,内容是“我有事要说,可否见一面?”
      此时的福来客栈,宋念安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桌子上的三封信出神。
      “他们会写信可能是因为最近又死了一个人,这个人与他们都有关系,是韩熙来曾经的一个学生。”公孙君竹低头绘竹,“他叫吴烽,是吴蒙的弟弟,郝坤锐的同窗,魏应国家里糕点铺的常客。”
      这人与那三个人都有关系,还是韩熙来的学生。他们会写信是顾不上什么了,也就是说他们也知道公孙君竹不是普通公子哥,可能认为是降妖除魔的道士或仙家。
      宋念安好像想到什么:“你能不能说一下为何后来把他们全部都聚在酒楼里?”
      最后一笔苍劲有力,非常漂亮。公孙君竹回答:“把他们聚在酒楼也是为了保护以及翘嘴。”
      “所以,你翘到什么了?”
      “有的话我早告诉你了。”
      “说的也是,明天他们是否说真话都不一定,走一步看一步吧。”宋念安捏捏眉头,头疼。
      “现在起码确定魏应国不会说真话,就别气馁了。”
      “不愧是军师,临危不乱,很好。”宋念安苦笑。
      公孙君竹的笑容依旧是风度翩翩:“先生说笑了。”
      “不过你确定不是幻境,那个跟踪送信小厮的是魏征里家仆。”
      “不会有错,我感觉不到法力妖气,我的耳朵的确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说“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这种话,那个时候,我感觉到了妖气,跟我们在竹林里的一样。”
      宋念安又揉揉太阳穴,道:“不早了,睡吧。”
      公孙君竹看着他,出神一会儿就点头示意听到他的话回去了。
      次日一早,他坐在客栈里喝酒,吴蒙看到就坐在他旁边,有点疑惑的看着公孙君竹旁的宋念安,公孙君竹介绍:“这是我许久前的老朋友,分开多年,上次酒楼一时认不出最近才忍得。”
      吴蒙行礼:“那我们可不可以去点隐蔽的地方,这里人多眼杂。”
      公孙君竹表示可以,但是要求他三个时辰讲完,因为三个人见面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吴蒙脸上汗如雨下,连连点头道无事。
      他看起来有点着急,一直拿汗巾擦汗。
      现在正值初春,春冬刚刚交替,还不是很冷,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流汗。
      待众人坐定,吴蒙才一一道来他一直都没有松口的事。
      那大概是四年前四月的事了吧,我家里有好几个哥哥弟弟都精明能干,所以我也没有要争一家之主的位置,所以就整天喝酒听曲无所事事,平时我也会交朋友,其中就有韩家大少爷也就是韩熙来的兄长韩式林。
      谁都知道韩熙来他娘是奴婢一个,而韩式林是岁水镇大商户韩家的大少爷,未来韩家的继承人,他说一没人敢说二,而他厌恶韩熙来,他的朋友也每天变着法来整韩熙来为了讨韩家大少爷的欢心。
      他身为奴婢的次子被他父亲给当挡箭牌替身鬼在牢里一年,再也不能进京赶考就在私塾里教书,不过也没几个人去,吾弟也是那韩大少爷的跑腿,就听他那少爷的去私塾里整他,听说就是弄乱屋子往他煮饭的锅里放泥等小事。
      但是某天晚上我与我嫂嫂到那破庙幽会,等完事后我看到了他的身影,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他告诉我大哥听,这样我会被浸猪笼的,可是没有办法,韩熙来已经不见了,我想我当时脸色苍白很不好,等回去时我看到他在水里挣扎,好像是不小心落水里了。
      我真的,我当时真的想过要救他,但是我又拍他把那件事说出来,然后我就用附近的木棍给把他拍进水里,“如此的话,如此的话…… ”
      后面的事,不用说都知道了。
      吴蒙后面明显害怕了,说话都开始结巴,他的汗巾全湿完。
      屋外又下起春雨潇潇,把三两枝白梨打落,宋念安把窗打开让春风给他吹吹。
      “所以,实际上是你为了掩人耳目把韩熙来杀了?”宋念安双手环抱靠在窗边道。
      啪的一声,桌子上的瓷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没有!人不是我杀的……”
      “你不是把原本能救的人给又拍下去了吗?”宋念安冷冷的一句话把吴蒙给说趴下。
      公孙君竹始终默默看着这一切,不闻一言。他盯着桌子出神,如此多死者里只有吴烽与那个韩熙来有关系,难道韩熙来是想杀掉当初欺凌他的人?不对,如今只有这三人受到庇护,那吴烽可没有,那为何到现在才杀?那吴烽是不是也收到类似的信,只是没去那庙?
      公孙君竹叹气,现在的谜团更多了。
      吴蒙的全身都在发抖,“我也不想杀他的,只是如果我不杀……”
      沉默半天的公孙君竹终于开口道:“对呀,你有你的理,所以他的命才那么不值。”语气平和可吴蒙还是感到讽刺。
      接下来,众人沉默。
      在承诺这事不会说出去一个字后吴蒙才半信半疑的离开。
      “呼~看来问题还挺多的。”宋念安扶额道。
      外面清雨连连,伴随着这江南特有的雨雾,使得这个天是青灰色的。
      客栈小厮在门外敲门:“爷,你在吗?”
      公孙君竹打开门问:“我们在的,可是有人找?”小厮点头。
      “那就劳烦您了。”
      “好嘞。”
      不一会儿敲门声传来“公孙兄弟,是我郝坤锐。”
      公孙君竹开门,一见面就寒暄几句,接下来才带他进来。
      宋念安也与他打了个照面,接下来才进入正题:“所以,你想说什么?”
      “正如公孙兄弟信中所写,我也与韩先生的死因有关,不过……”他一摇扇子,“公孙兄弟与此次事件并无关系是不是?”
      被拆穿了的公孙君竹也没有慌张,只是耸耸肩露出亲切的笑容:“那郝兄又为何来找我?”
      “我怕死。”语气平淡,不慌不忙,就这么普普通通如唠家常般说出来了。
      郝坤锐脸上亲近待人的笑容丝毫不亚于公孙君竹的,不等宋念安请,他就走过去坐好了,开口道:“我调查过了,这一年里公孙兄一直在查找事情的真相,你要么是上面派下来的,要么就是来除祟的仙门世家,我犯的事还不至于死,但如果还不抓住‘他’的话……我就会死。”
      后面的声音开始颤抖,手中的扇柄颜色更深了,他的手心满是汗。
      这点宋念安心里表示理解,毕竟他能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事,吴蒙那点事想必也是在性命与身败名裂之间选择了前者吧。
      秦思昭此时乘着小船不知去往何处,两岸的柳条往湖里撒下一抹绿影,撑舟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悠哉悠哉的划船,不同寻常的是这个撑舟人蓑衣里是银燕烟色道袍,且从身形上看是女子。
      女子笑道:“往常都是徒弟给师傅端茶倒水,如今竟是师傅给徒弟划舟,我这教的都是怎样的徒弟?”声音没有平常女子的声如莺啼,有的是一种世事无常的洒脱感。
      涟漪荡漾,一声一声的划水声不断传来,归来的春鸟也叽叽喳喳个不停,街道叫嚷声也是此起彼伏,就是不见秦思昭吱个声。
      女子轻轻一叹,“这事的确和那老道脱不了干系。”
      秦思昭抬起眼睫,不知在思考何事。
      “哎~潇潇洒洒人间事,本以为能两袖清风,却也难逃红尘往事。难,太难了。”女子这样说到,话说此女子是何许人也,她名李笙箫,世人皆称“潇尘先生”。
      杨柳依依,春风不断,“我只想他安好,仅仅如此而已。”这话出自秦思昭之口,往常的清冷平淡都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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