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觅无期》苏锦端

4、第四章

　　尚寻珊去维修店取手机。感谢店主的高超技术，手机里的资料都还在。但是······

　　通话记录里，共有两个电话。一个是她打给迟君的。尚寻珊想都不想，直接删除。还有个号码，在她之前和迟君联系过一次。看来迟君习惯不留通话记录。这条是没来得及删除的。

　　尚寻珊迟疑。她又打开手机相册，一张照片也没有。微信有联系人，但是信息为零，应该是都被删除了。真是怪人！

　　想到迟君住自己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她也不知道迟君这么做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所以，尚寻珊纠结三分钟，还是拨了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就传来非常喳呼的男声，狂风暴雨似的乱吼。“死哪去啦？打你多少电话，一直关机。咱们公司明天就倒闭，知道不！老子在这累死累活的，你小子在巴黎风流快活。合同签了吗？”

　　“你好！”尚寻珊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你谁啊？怎么用迟君的电话。”

　　“我是迟君的朋友······”“不可能，迟君没有女性朋友。你偷了他的手机？我告诉你，小贼······”“不不不，先生，您听我说，事情比较复杂。您能来天地大厦吗，我想和您当面说清楚。”“说什么啊？你谁啊？我问你，迟君呢？”“迟君在我家。既然您是他的朋友，我希望您能把他带回去。”

　　尚寻珊约这位喳呼先生在天地大厦一楼的星巴克见面。与尚寻珊想象的不一样，这位喳呼先生大约四十五六岁，保养得非常好。西装笔挺，袖口处别着袖扣，戴着腕表，完全是成功人士的派头。

　　“小姐您好，我是迟君的合伙人，徐润泊。”“您好，徐先生，我叫尚寻珊。”尚寻珊递上自己的名片。徐润泊很有礼貌地接过去，又很有礼貌地放进西装的口袋。“您在电话里说，迟君在您家，我不知道有没有听错。”“您没听错。事实上，我正为此烦恼。”

　　尚寻珊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徐润泊，唯独隐瞒自己本来是要卖保险给迟君的前情提要。

　　“这么说，是令弟撞了迟君。”“但是迟先生已经表明态度，他不会追究此事。”“我明白，我尊重迟君的意愿。虽然我们是合伙人兼多年好友，但我们一向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徐先生，我想，作为好朋友，您应该去看望他。他现在失忆，状态不太好。”“这是当然。尚小姐，麻烦带路。”

　　尚寻珊家在九楼，房子是尚父在世的时候买的。尚寻珊一直想换房，无奈首付不足。

　　电梯里，除了尚寻珊和徐润泊，还有两个超市的送货工，他们旁边放着一张折叠床。

　　电梯到了九楼，工人抬着折叠床先出去，不小心蹭到徐润泊的西装。一个工人忙道歉，说货梯坏了。徐润泊笑笑说，没事的。

　　尚寻珊和徐润泊跟着工人出去。尚寻珊眼睁睁地看着工人将折叠床抬到他家门口，又眼睁睁地看着尚既白和迟君出来，接收折叠床。

　　“老迟！”徐润泊大叫，声音里的欣喜能镇塌整栋楼。

　　迟君望着徐润泊，似乎在努力想这人是谁。

　　徐润泊冲上去，一把抱住迟君。“那小姑娘说你失忆了，不会是真的吧？”迟君推开徐润泊，上下打量他。“你谁啊？”

　　尚寻珊走上前。“两位，不管你们是不是在演戏，都请进来再说吧。”

　　徐润泊扛着折叠床，大步流星地进屋。尚既白在后面目瞪口呆。

　　尚寻珊给徐润泊倒了杯水。徐润泊说：“这折叠床质量不错，厚实。”尚寻珊的目光看向尚既白。尚既白慌忙摆手。“不是我买的，我又没钱。”迟君非常不要脸地说：“我刷我的卡买的，这你也要管，真当自己是我女朋友啊。”

　　徐润泊一口水喷在地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尚小姐，我帮你拖干净。”

　　尚寻珊望着一屋子不正常的人，说：“不用了，别客气。”

　　徐润泊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示意尚寻珊和他去阳台。

　　“他真的失忆了。”“你肯定？”“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刚才说的话，他以前完全说不出来。”“他以前是怎样的？”

　　“他以前······”徐润泊皱眉思考，仿佛寻找合适的词形容迟君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精明有城府，沉默寡言，冷酷······从不和人开玩笑，尤其是女人。”

　　精明有城府，沉默寡言，冷酷。听到这些词，尚寻珊很想笑。她回头看迟君，他正不亦乐乎地和尚既白在摆弄他的折叠床。忽然间，尚寻珊觉得迟君也没那么讨厌。

　　“他不能住我这里，不方便。”“要不这样，尚小姐，我付钱给你，你暂时别赶迟君走。”“什么意思？徐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润泊回头看迟君，目光好像老父亲看儿子。“徐小姐，我除了是迟君的合伙人，还是当年带他入投资圈的师傅。他大学毕业，进公司工作，就在我的部门。后来我们又一起离职创业，可以说亲如父子。我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开心。尚小姐，实不相瞒，迟君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他出生三天，父母就遗弃了他。”

　　“你编故事？”

　　“我没有，你可以上网查。迟君是业内有名的天使投资人，关于他的报道总还是有一点的。虽然他自己尽力隐瞒身世，但是现在的记者，可都是有掘地三尺的功力。”

　　尚寻珊沉默不语。

　　“尚小姐，你相信我，迟君不是坏人。可能是这么多年，他过得太累太苦了。所以，失忆，是他的主动性选择。尚小姐，他就算住在这里，我想，也不会太长时间的。”

　　“徐先生，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对他的安全或者其他事情负责。”“这个当然，他虽然失忆，但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还是具备的。而且，我可以保证，但凡他对尚小姐或者尚小姐的家人，有任何骚扰，我会第一时间把他带走。”“行！我信你！”

　　徐润泊笑说：“感谢尚小姐收留迟君。我也无以回报。这样吧，尚小姐，你看有什么保险适合我的，推荐给我吧。”

　　尚寻珊忍住笑说：“我们就喜欢像您这样有风险意识的客户。”

　　“迟君，折腾好了吗？”徐润泊离开阳台，回去客厅。尚寻珊跟在后面。

　　“有君哥在，没问题能难倒他。”尚既白代为回答。

　　“小白，抬进去。”“好嘞。”迟君和尚既白合力将折叠床抬进尚既白的房间。

　　尚寻珊说：“你买床是打算在这久住啊？那你别买这么小的床啊！”尚既白说：“姐，这折叠床是我的。君哥是客人，我当然把我的床让给他。我的床舒服。”

　　尚寻珊简直想拿头撞墙。迟君到底采用了什么魔法，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服尚既白。她可是花了十八年的心血，也没能让尚既白完全听她的话，更别提动不动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徐润泊想笑又不敢笑，努力做出正经的表情，拍着迟君的肩膀说：“老迟，我已经和尚小姐谈好了，你暂时住在这里。公司的事，你不要操心，一切有我。你就当在这里度假吧。”

　　这话说得，让尚寻珊非常不舒服，却又找不到借口骂人。

　　迟君并不理会徐润泊，而是歪头望着尚寻珊，笑说：“庆祝我乔迁之喜，晚上一起出去吃火锅吧，你请。”

　　“好啊！”尚既白拍着大腿说：“我可以叫灿灿来吗？她最喜欢吃火锅配冰淇淋。”

　　迟君揉揉尚既白的头发。“当然可以，你姐不是小气的人。”

　　尚寻珊大声呵斥说：“不可以！晚上在家吃饭，谁敢出去吃，就别再想回来！”

　　尚既白忙缩到迟君的身后。

　　徐润泊大笑说：“看来这里没我的事了。尚小姐，我先告辞，有什么问题你就联系我，你有我的电话。”

　　尚寻珊一直把徐润泊送到电梯口，才回去。

　　迟君和尚既白既不在客厅，也不在尚既白的房间。他俩在尚寻珊的房间，双双躺在尚寻珊的床上。

　　尚既白眼尖，看见尚寻珊，立刻跳起来。迟君则不同，他仰头望着尚寻珊，亮出他招牌式的嘻皮笑脸说：“你的床最舒服。”

　　“下流！迟君，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尚寻珊走过来，扯被子。迟君直接滚到地板上，被尚既白扶起来。尚寻珊对着迟君拍被子。“不好意思，被子有点脏。”

　　尚既白机智地岔开话题。“姐，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要不我们包馄饨好吗？君哥说，他最喜欢荠菜冬笋馅儿的。”

　　荠菜冬笋？尚寻珊盯着尚既白，尚既白的目光中充满期待。尚寻珊淡淡地说：“滚！”

　　迟君说：“不识趣，你姐最讨厌你做饭，你不明白吗？走，去小吃店吃晚饭。”

　　迟君用胳膊夹住尚既白的头，拉着他走，尚既白挣扎地邀请尚寻珊。“姐，你要换衣服吗？我们在客厅等你。”

　　白天去公司，尚寻珊穿的是白衬衫和黑色包臀裙。对于保险营销员而言，穿正装，会显得专业，也比较容易让客户产生信任感。看在佣金的面子上，尚寻珊的衣柜里几乎全是正装。

　　今天的尚既白有点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提醒她换衣服。

　　尚寻珊在衣柜里乱翻，终于找出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她穿着这连衣裙走出房间，两位男士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尚既白说：“漂亮。”迟君说：“明媚动人！”尚寻珊问：“夸奖完了吗？能去吃饭了吗？”

　　小吃店距离住处并不远。尚寻珊在前，迟君和尚既白在后。

　　尚既白望着尚寻珊的身影，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姐穿上这条裙子，也不是很像男人。”迟君说：“什么意思？她不穿这条裙子，就像男人？”“自从我爸去世后，我姐就变成男人了。”“那是你没发现你姐柔情似水的一面。”“你也这么说？”“还有谁这么说？”“他男朋友啊，江其然。”

　　迟君笑笑，揽过尚既白的肩说：“走快点，你看你姐都走那么远了，我们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