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觅无期》苏锦端

10、第十章

　　尚既白住校，迟君终于可以独霸他的房间了。迟君乐不可支，买了许多零食庆祝，还邀请尚寻珊一起庆祝。尚寻珊说：“你这是不打算走啊？”迟君说：“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啊？”尚寻珊心想，迟君之前的居所应该比她家好上百倍千倍吧。难道这个男人所言非虚，是真心爱她的？

　　既然是真心爱她，为什么她又感觉他对她若即若离的呢。

　　迟君渐渐开始忙碌，每天都要去万千树上班，而且还要加班。尚寻珊见他的机会少了。

　　倒是尚寻珊，最近没什么单子，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就时不时去尚味帮忙，厨艺大有长进。她以前的拿手菜是在大学宿舍练就的，煮方便面配鸡蛋火腿肠。如今，渐渐的，也能做几个像模像样的小菜了。只是，没机会做给迟君吃。

　　尚寻珊被自己的这种不要脸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怎么，难道她，泥足深陷？

　　尚寻珊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感情多做思考，尚母忽然病了。

　　那天尚寻珊所在的营管处团建，尚寻珊很晚才回来。回来就发现家里灯火通明，尚母躺在卫生间，不省人事。

　　尚寻珊先打120，再打迟君的电话。迟君并不在江城，他和徐润泊在外地出差。

　　迟君连夜包车回江城，赶到医院，天已经微亮。尚母刚刚做过手术。

　　迟君问：“怎么回事？”尚寻珊说：“脑溢血。”迟君忽然抱住尚寻珊，拍着她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尚寻珊想起自己签字那会儿，手都在颤抖，哇的一声哭出来。从洗手间出来的尚既白，看见这状况，吃惊，忙避到旁边。

　　尚母醒过来后，尚既白就被尚寻珊打发回学校上课。尚既白有个固执的姐姐，在他的学习上，是丝毫不让步的。

　　迟君雇了两个护工，照顾尚母。自己也每天来报到。众病友纷纷对尚母表示羡慕，有这么好的女婿。

　　尚寻珊羞得面红耳赤但不反驳，迟君却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不是女婿，是女儿的好朋友。

　　尚寻珊目瞪口呆。这人什么意思啊。

　　尚母的手术需分两次进行。第二次的手术，安全起见，得送到江城最好的神经外科医院。迟君不知从哪里找的人，为尚母夺得一张宝贵的床位。

　　但是，尚寻珊是越来越看不懂迟君。他对她越来越冷淡。

　　真是神经病啊。明明是他先招惹她。

　　有一晚，只有迟君和尚寻珊两人在家。迟君问尚寻珊：“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你怎么办？”尚寻珊心里咯噔，表面却若无其事：“能怎么办？照样生活，照样工作呗。”迟君笑而不语，良久又问：“会不会想我呢。”尚寻珊说：“不会。”迟君不悦，说：“那最好。”

　　自此，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见面也无话可说。

　　尚母痊愈，从医院回来，迟君比儿子还孝顺，一手操办。

　　当晚，尚寻珊憋不住，去找迟君问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迟君说：“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尚寻珊说：“起码你应该让我死个明白吧。”迟君说：“那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你就当故事来听啊。”

　　很久很久以前，在距离地球很远的地方，在银河系以外，有一颗美丽的星球。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幸福地生活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另一颗邪恶的星球开始攻击这颗美丽的星球，战争持续无数的岁月。终于，美丽星球上的人们败亡。为了生存，他们必须逃往他乡。

　　在逃跑的过程中，美丽星球上有位姑娘不慎和她的族人走失，跌落于地球。此后，她的未婚夫，也是美丽星球原定的继承人，便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地球探望他的未婚妻，但是他却再也不能将他的未婚妻带回去。

　　他眼睁地睁看着她在地球上经历生生世世的轮回，自己却无能为力。而且他也不能永远陪着她。因为他的族人新定居的星球，又被邪恶星球上的人们发现。为了掠夺资源，为了生存，恶魔不停止地发动战争。而他，也必须回到新的星球，带领他的族人，继续战争。

　　尚寻珊听完这故事，呆了呆，然后哈哈大笑。迟君问：“你笑什么？你不相信？”尚寻珊说：“迟君，你这故事骗三岁小孩子还是可以的。生动感人，挺刺激。”迟君说：“我认真的。”尚寻珊说：“我也认真的。要不，你召唤你的宇宙飞船来给我瞧瞧吧。哈哈哈。”迟君说：“我没办法证明给你看，我也不想证明给你看，我宁愿自己能永远留在你身边。”

　　迟君的眼神是真诚的。尚寻珊憋住笑，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你的星球。”迟君说：“有一天你回家，见不到我，那就是我走了。”尚寻珊故意认真问他说：“不能告诉我离开的日期吗？”迟君说：“于你于我，这都很残忍。”尚寻珊望着迟君好半天，终于又哈哈大笑，她真的不相信，反正迟君十次有九次不正经。

　　但是迟君再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尚寻珊觉得，他的眼神里充满忧伤。难道是离别的忧伤。

　　尚寻珊觉得，自己会这样想，足以证明自己疯了。迟君应该是不喜欢他了，后悔表白了，所以故意编故事来蒙混她。

　　尚寻珊拉下脸，想和迟君恢复之前的良好关系。

　　她提早下班，做好饭菜等他。不打电话给他，就这样在家里等他。

　　尚母已经能下床活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女儿不吭声，她也不多言。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去解决吧。

　　那天，迟君回来得比较早，他不是回来吃饭的，他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尚寻珊问：“今天就走吗？回你的星球去吗？”迟君听出她言语里的讽刺，却不争辩，只是点点头说：“我先去宾馆住。”尚寻珊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迟君说：“珊珊，我说的话，你信还是不信。”尚寻珊说：“你编的故事，我不信。”迟君说：“等我离开的那一天，你自然知道我没骗你。”

　　迟君的行李并不多，大概两个箱子。他收拾完毕，就要走。

　　尚寻珊拦住他说：“我做了饭，你吃点。”迟犹豫片刻，忽然把尚寻珊抱在怀里说：“你这样，我就算离开也不安心。”尚寻珊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迟君说：“我也不知道是几个世纪以后。”

　　两人坐下来吃饭。为照顾尚母的休息，客厅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盏小壁灯。

　　尚寻珊给迟君夹菜。尚寻珊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编一个谎言出来，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迟君苦笑说：“早知我就不该告诉你。我应该想到，有时候，事实比谎言更难让人相信。”尚寻珊微笑，给迟君和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上红酒。因为家里没有人喝酒，所以也没有酒杯。现在喝酒的杯子，其实是茶杯。

　　迟君说：“用茶杯喝红酒，你大概是独一个吧。”尚寻珊说：“有创意吗？”迟君说：“有，非常有。”

　　尚寻珊的手艺一般，迟君却吃得津津有味。

　　尚寻珊突然说：“你是这几天就要回你的星球是吗？”迟君说：“对。”尚寻珊说：“我姑且相信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迟君放下杯子，问：“什么条件？”尚寻珊说：“就在这里住着，直到你离开的那一天。”迟君不说话，良久，点头。

　　迟君没有去住宾馆，此后，迟君和尚寻珊的关系又变好了。两人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逛街吃饭看电影。尚寻珊疑心，于是问迟君：“你不是说这几天就走吗？”迟君说：“我舍不得你。”尚寻珊笑。迟君说：“出了点意外，推迟了。”尚寻珊笑说：“我有个请求。”迟君说：“十个请求我都答应你。”

　　尚寻珊说：“永远别告诉我，你哪天走。等你哪天不再出现了，我自然知道你走了，这样最好。”迟君抱住尚寻珊，眼泪流出来。他说：“我答应你。”

　　谎言重复一千遍，成为真理。尚寻珊开始相信，这也许是真的。因为迟君每次说到这件事，表情都不像在撒谎。

　　尚寻珊问迟君有没有告诉徐润泊。迟君说：“徐润泊不必知道。”尚寻珊不明白，为什么徐润泊不必知道，但是她没有追问。

　　迟君已经不去上班了，每天和她腻歪在一起。尚寻珊预感，迟君要离开了。

　　那天晚上，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迟君突然说想吃薯片。尚寻珊自告奋勇去买。等她回来，发现迟君不见了。

　　迟君所有的东西都在，就是人不见了。

　　尚寻珊愣在原地。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她没有多悲恸。她只是觉得，心空了一大片，和荒原似的。

　　尚寻珊冷静地告诉尚母和尚既白，她和迟君分手了。两人怕她伤心，都不敢多问。

　　尚寻珊没有扔掉迟君的东西，她把它们打包，放入杂物间。但是她想，她是再也不会打开看了。

　　她买了一架天文望远镜回来，每当天空晴朗，能见度高的夜晚，她都要看星星。

　　尚寻珊很后悔，她因为不相信迟君的胡说八道，竟从未问过他，他的星球是哪一颗。

　　无论如何，日子还要过下去。尚寻珊告诉自己，就当做了一场梦吧。

　　尚寻珊恢复上班。为了佣金，挤出笑容签单。江其然似乎有重新追求她的意思，尚寻珊礼貌应对。

　　某律师行的律师忽然打电话给尚寻珊。说有位迟君先生，委托他过户一些财产给她。

　　尚寻珊吃惊。过去一看，房子、车子、还有大量存款。

　　原来，迟君的存在并不是梦啊。只是她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呢？人已经不在了。

　　大概三个月后，尚寻珊接到一通电话。“是尚寻珊小姐吗？我是迟君。我记得之前约过您签保单。因为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一直住在医院，把这事耽误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能再谈谈吗？”

　　尚寻珊愣了又愣。良久才说了一个字。“好。”

　　所以，是他回来了吗？